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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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是年初一凌晨走的。
自那天之后她再也没醒过来，年三十那晚韩佳带来了一盒饺子，坐在病床边和卢峰一起吃完了。
刚过零点，外头传来微弱的炮仗声，哪怕已经很多地方解禁燃放烟花爆竹，但医院周围还是很安静。韩佳打了个盹醒来，走到窗边看了看，今夜万里无云，满天都是星。
她还在发愣，仪器忽然响起了警告，卢峰一直醒着，立刻起身按了床头的按钮。
医生来得很快，昨天已经下过病危了，大家都有准备，在他们来之前，韩佳握着老太太的手说了句“别怕”。
老太太走得很快，医生抢救无效后对他们说“节哀”，之后就是办手续，安排后事......整个过程卢峰表现得很平静，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些，通知了律师让他放完假过来，不着急这几天。
韩佳陪到早上，直到看护带着早点来，卢峰见她脸色不太好，让韩佳回酒店休息。
彼时殡仪馆的人已经来了，韩佳摇摇头，说“不用”。
“我跟着你们去。”
老太太已经没什么亲戚了，好像是前几代遇上海难，失散的失散，去世的去世，一大家子人飘零散落。
临走前老太太说过去后一切从简，哭灵什么的都不用，卢峰也就随她。他给母亲选了一块很好的墓地，是阳光和景观都最好的地方，和丈夫挨在一起。
今天火葬场的人有点多，明明是大过年的，周围却全是哭嚎声。韩佳陪着卢峰办手续、排队，因为周围也没什么人注意她，韩佳也没有做太多伪装，穿着一身素色羊毛大衣站在角落里，形单影只。
火化尸体用了两小时，之后骨灰盒就被带到墓园。下葬的时候殡仪馆的师傅们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什么悼词，韩佳也听不清。
只是看着墓碑上新刻的名字，韩佳才有了一些面对离别的实感。这是第二次看着亲人离开，当年韩佳才二十出头，陪在她身边的就是老太太，如今老人家也走了，韩佳愈发感觉到时间之于人的残酷，是人永远把控不了，也握不住的东西。
卢峰回头，见韩佳的脸色似乎不大好，正想说什么，可下一秒目光落到不远处的阶梯上，顿了顿，对韩佳说：“来找你的？”
此刻离老太太去世已经过了快十二个小时，韩佳连轴转将近三十小时，脑子里的神经一跳一跳的，像是有两个小人在打架，此刻顺着卢峰的视线回头，正好看见文淅川拾级而上，离她不过十几步远。
“你怎么来了？”
一开口，韩佳的嗓子哑得不行，文淅川背着苍霾的天色走过来，先克制地与卢峰点点头，随后再次把目光落到韩佳身上，看着她明显憔悴的神色。
不顾有人看着，文淅川握着韩佳的手，她的手很冰，文淅川攥紧了些：“我和美联航空的总经理有交情，借了他的私人飞机。”
韩佳点点头，这时才对一旁的卢峰说：“舅舅，我先走了，明天再过来看看。”
卢峰本来也没在看他们，闻言才扫了一眼文淅川，点了点头：“文导，时间不对，晾我招待不周。”
“卢先生言重了，是我不请自来。”文淅川牵起韩佳，好似没对两人的关系做出太多反应，只说，“节哀。”
***
韩佳和文淅川一起下了山。
阶梯很高，铺了半个山头。墓园里十分安静，放眼过去都没几个人，韩佳没问文淅川是怎么找到这儿的，大抵不过是丁晓珊告知的或者是文淅川这些天一直在关注她的动向，一如这些年一般。
来墓园坐的是卢峰的车，倒省了回去那一程。到了停车区韩佳看见文淅川按响了一辆库里南，不像是他的风格，猜想应该是借他私人飞机那人一并安排的，也没多问，上了副驾。
“你还好吗？”
文淅川没有立刻开车，把车里的暖气打开了。
见状韩佳也不着急绑安全带，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缓解头痛：“没事。”
她不用照镜子也能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想必并不好，从见面起文淅川的目光就暴露了她的状态。
闻言，文淅川果然微微蹙起眉：“韩佳。”
他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叫她的名字。
韩佳睁眼，看见文淅川脸上的表情。
“文淅川，你为什么来？”
“因为你在难过。”他伸手过去牵住韩佳，她的手还是冰的，“为什么不联系我？”
韩佳没抽回手，平静地说：“我只是在做和你一样的事。”
文淅川知道韩佳指的是什么，但他说：“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同？这世上生离死别，大事小事，本来也都是自己的事。”韩佳淡淡道，“文淅川，对你来说，我和让你感到孤独的那些人是一样的吗？”
文淅川闻言沉默片刻，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可你对我，做了和对他们一样的选择。”韩佳看着他，眸色沉沉，她嗓子哑了，因而每句话都说得很慢，“有时候和你在一起我都会忍不住想，你根本就是一个恋爱天才，不需要人教，好像天生就会对别人好，说话就像调情，让人感觉自己是被爱着的。”
“可直到我知道Liminal出事，才明白你对所谓亲密关系的定义，就只是想让我快乐。你太了解我了，知道我最喜欢新鲜和刺激，也讨厌麻烦和难题，所以你不让我接触那些，只把一些小打小闹当做调剂。换做以前，我大概都要迷上你了，你那么为我考虑，我说要和你谈恋爱，结果你就真的只想和我谈一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结束的恋爱。”
文淅川在那近乎平静的叙述中缓缓收紧掌心：“韩佳。”
他没有否认。
韩佳闭了闭眼。
再睁眼时语气只剩淡然。
“可你有没有想过，在你想着我们可能走向的那个结局时，你已经为我们选好了那条路。”韩佳用拇指摩挲他的手背，“你也不会相信，我是真的想好好爱你。过去不管我和谁在一起，都不会去想以后这段关系会发展成什么样，只有你，我有想过未来我们在一起的样子。”
文淅川喉结微滚，他在韩佳的目光下说不出一句话。
他为了那句“爱”而感到震动，它被那样自然而然地说出来，那是文淅川从未想过的词，他发现自己不知如何回应。
还因为韩佳把他看透，别人做不到的事，她总是轻而易举做到。
“回去吧，我累了，想睡会儿。”
韩佳没有再说下去，她抽回手，绑上安全带，闭上眼睛，居然真的一会儿就小睡过去。
她呼吸平缓，好似一点都没有因为这段对话而难受，可文淅川却第一次感觉车内窒闷，想开窗透气，又怕身旁人冻着，遂忍住。
北城的春节街上人很少，外地的人都回家了，整座城市变得空旷而寂静。
文淅川欠了朋友一个人情，安排停机坪和空中调度了数小时，又坐了六个小时飞机到北城，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局面。
一个小时后，文淅川把车停进了韩佳在北城公寓的地下停车场。
韩佳适时转醒，披着大衣下车。
她对他说“再见”，多余的什么也没说。
可文淅川坐在车内，却觉得心如悬旌，几分钟后他下了车，在电梯间拦下韩佳。
“Jacey。”文淅川抵住了电梯，手稳稳握住电梯边缘，不让它合上，“......给我一些时间。”
韩佳站在电梯中间，看着风尘仆仆的文淅川。
这些天他一定休息得很少，Liminal的事影响太大，他想必各种应酬打点不少，眼下都明显青了一块。
他又露出了那种容易让她心疼的神情，可这次韩佳没有表现出来，她太累了，所有的事情都堆在一起。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说完这句后韩佳往前走了一步，两人中间隔着一小道空隙，她抬起手抚过他眼底，“你跟我在一起，学会了撒娇，学会了让我心疼，但那都只是为了短暂的亲昵。你根本没想过把我留住，是我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她知道文淅川不擅长此道，原生家庭对他感情观的塑造是近乎悲观的，在他眼里，大概她和他的父母一样，都是再亲密也随时会离开的人，而他基于这个认知和她在一起，不由自主就把她当做一件得之不易的易碎品，哪怕打碎也只会怪自己不小心。
这种本末倒置才是韩佳无法忽视和在意的原因，她从不在乎文淅川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她在乎的是秘密背后的动机。
而一段能长远的关系必不可能是这样，她不需要任何人待她小心翼翼。
韩佳觉得自己能说的都说完了，如今只想一个人待着，好好休息。
“Liminal现在离不开你，你去吧。”韩佳亲了亲他的脸颊，“既然你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我就不会插手。这段时间，我们都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自己到底要的是什么。”
倘若最后发现所求不同，及时止损，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文淅川听懂了这句话的言外之意。
“你想要什么？”
文淅川握住她的腰，不让她立刻远离自己。
他们鼻尖相抵，文淅川看着她眼中的自己。
“这不是问题的答案。”
韩佳握着他的手缓缓从他怀里退开，他们的手指从勾缠到松开，谁也没有再往前。
韩佳笑了笑，神情疲惫，但仍然毫不犹豫按下电梯键。
“Take care.”
“Chadwick.”
作者有话说第34章 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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