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你都不要？》野草祭

22、第 22 章

　　整个三楼瞬间一片寂静，寂静到只能听见外面下雨的声音，而被通知上来听课的另外两个新成员——五弦琵琶和牡丹纹玉梳此刻正惊愕的站在楼梯口，满脸空白的看着不远处极为刺激的一幕。

　　其实如果按照往常时候，江潮生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灵泽话里的不对劲，然后转而反问“不是你的错，为什么要道歉。”
　　但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在他不知道活了几千年的人生里，第一次有人这么对他。
　　唇上温软的触感太过陌生和清晰，几乎要搅混他全部的思绪。
　　直到下一秒，一抹比刚在更温热的触感出现并如绘画一般描绘着他的唇。
　　江潮生立即抬手将人推开。

　　灵泽伸出的那一小截红舌舔了舔唇后悻悻的收了回去，看表情应该是在回味和惋惜，之前脸上的抱歉就好似水中月镜中花。
　　在触及到江潮生比以往都要冷的视线下，灵泽终于回过味来，耷拉着眉眼，继续道：“我…你是我的信徒，我只能想到这种安慰你的办法……”
　　配合着这番低声下气的话，听起来简直太委屈了。

　　江潮生即将脱口而出的那句“你就是这么对信徒的！你有多少信徒！”话在意识到灵泽正暗中观察打量他的时候猛然咽回去。
　　他刚刚想说什么？！
　　自己真是被气昏了头。
　　江潮生这样想着，于是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弥补一下刚才试图说出口的胡言乱语，但大脑罕见有些空白，最后还是机灵的沈曼给余松使了一个眼色后，两人胡乱从工地或者废弃工厂又或者是从不知道什么有病的犄角旮旯里给他搬来了台阶——

　　“诶呀别生气了老板，不就是亲了一下嘛多大的事儿啊”“灵泽也不是故意的他又没学过安慰人无所谓啦反正你也爽到了不是吗？”“沈曼你再胡说八道！”“别生气别生气以后还会有的这次就当是第一次习惯一下别像个小姑娘一样扭扭捏捏哈哈哈哈哈哈”“沈曼你头撞到我了！就是老板！虽然我没听见沈曼说了什么但她到底是奶妈说的话肯定有道理毕竟网上都说在家一定要听女人的话”“快快快，你俩快坐过来，虽然现在已经半夜了，但情况紧急只能让你们半夜听课，哦，主讲老师是我们的江大老板……”
　　在一众乱七八糟一塌糊涂的台阶递过去之后，这件事总算是到此为止了。
　　热闹了片刻的三楼也终于恢复了先前的安静。

　　“你们来千客家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沈曼该说的应该都和你们说了，因为特殊原因，你们失去了之前的记忆，你们的外形看似和人类一样，但你们要记住，你们和人类永远都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漫长的沉默过后，江潮生道：“人类会病死，但你们不会。人类会年月的增加而衰老，你们不会，你们的容貌和国家的命运息息相关。”

　　当一个国家气运将尽时，那个时代的成精文物也会随之衰老。反之，则会越发强壮年轻。

　　“人类历史上，永生和年轻是一项亘古不变的追求，古时有皇帝求仙问丹，现在有私人研究机构研究如何延缓衰老，甚至国外已经有人用换取后辈的血的方式来延缓衰老。”
　　“而你们——成精文物身上所拥有的，正式他们最需要的，自从成精文物出现在一部分人类视野里后，针对抓捕成精文物的活动就从来没有停止过，被抓住的文物都被安排了各种各样的实验，这些实验极其残忍，甚至死在实验中的文物都不在少数。”
　　“所以，如果你们想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平安的活下去，永远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自己是成精文物的身份，不要让别人发觉你们长生不死、容貌不衰。”

　　“不要妄想人类和文物能够和平相处。”
　　江潮生眼底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讥讽：“我活了几千年，没有一个人类能够抵抗长生不老的诱惑。”
　　“我曾经做过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相信人类能和成精文物和平相处。”

　　那是一件非常惨痛的往事，惨痛到——就像是日夜间，头顶都悬挂着一把利剑，以这种方式告诉江潮生，他当初，错的有多么离谱。

　　具体是几千年前，江潮生已经记不清了。
　　那是一个淹没在岁月长河里的朝代，那个朝代太强盛了，相比过往几个朝代，已经算是空前繁荣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成精的文物如雨后春笋般一个接一个冒出头来，数量直接翻倍，已经到了江潮生无法帮助其隐瞒的地步了。
　　一念之差，他想，总不能让这些成精文物都躲躲藏藏的活一辈子吧。

　　成精文物如他所愿，开始一点点活在光明里，可是，伴随着光明的，是黑暗。
　　最开始，一切都如他所愿，人们会对成精文物好奇，但保持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但他不知道，这些都是皇帝大臣们精心给他布置的障眼法而已。
　　直到第一道口子被撕破——他意外在青楼里看见被迫接客的文物。
　　紧接着，发现后面的事情都不足为奇了。
　　在政治立场上，皇帝勤勉、节俭爱民、励精图治，并且拥有每一位帝王都拥有的野心。
　　野心在某些方面来说是好事，可野心的头衔一旦落到成精文物身上，那就是灭顶之灾。

　　皇帝也想要长生，他相信，只要自己长生，国家版图就会变大，世界就能一统。
　　于是那些拥有长生的文物被他暗中抓走。
　　生吃、活煮、炼丹、喂血……
　　等他发现皇帝所有所作所为之后，成精文物的数量竟然已经减少到不超过两位数！
　　因为不止有皇帝会这样做，那些大臣、富贵人家私下亦是如此。

　　江潮生很难描述当时知道真相后的愤怒，他愤怒到甚至可以平静的面对闯入某家大臣府邸后、被大臣吃掉只剩下半条腿的文物。
　　那是他第一次公然杀人。
　　肱股之臣又怎么样？皇帝又怎么样？皇权又怎么样？
　　他要杀谁，谁能阻拦？！谁也伤不了他！
　　仅仅五天的时间，他便血洗了都城、皇宫，他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是否无辜重要吗？那些被残忍伤害的文物难道不无辜吗？
　　强大繁盛的朝代，在顷刻间便倒塌，甚至在史书上，都找不到关于这个朝代的任何信息。

　　江潮生并没有细说，而是道：“你们这些天该上课的也上完了，对这个社会也有了一定的了解，所以——”
　　余松很是机灵的把提前弄好的证件放在桌子上，那些都是他们花钱买通小地方孤儿院造出来的假身份。
　　“拿上你们的证件，明天天亮，余松会送你们离开，按照你们的要求，他给你安排了一份咖啡店员工的工作。”
　　江潮生说完，然后看向旁边的女生：“你要去读书，他已经给你办好了签证，明天送你出国，关于读书费用不用担心，这边由我负责……”
　　顿了下，他侧头看向被安排在最外边的灵泽。

　　灵泽顿时一个机灵，猛然站起来：“你是我的信徒！我不走！我得留在这里庇护你！”
　　余·沉默是金·松：“……”
　　沈曼：“噗嗤——”

　　“很好笑？”
　　看见灵泽，嘴唇上柔软的触感仿佛再次袭来，江潮生硬着语气：“你现在还没成年，就在这儿好好待着。”

　　等那两个文物回到房间休息后，三楼停下的会议再度重启，而“编外人员”灵泽默不作声的朝着江潮生所在的方向靠了靠。
　　沈曼问：“今晚到底是什么情况，什么人能伤到你？”
　　余松见状也收起轻松的氛围，坐直了身体很是严肃的点了点头。

　　江潮生安静了片刻，道：“我不能伤害文物，否则会反噬到我自己身上。”
　　关于江潮生的身份，在千客家核心人员里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沈曼脸色微变：“可他不是文物啊。”

　　江潮生没有回答，但沈曼已经猜到了原因，她甚至可以根据江潮生的半句话很聪明的举一反三：“如果是这样的话……是不是代表，我们可以伤你。”
　　“…嗯。”
　　江潮生没有否认：“如果刀上沾上文物的血，有可能就会伤到我。”
　　余松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那他岂不是无敌了？！”
　　江潮生摇摇头：“不，只是我杀不了他而已。”
　　“他的存在远比其他人更加危险，我们现在要放下手头所有的活动，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他。”

　　-

　　另一个中式装横的院子里。

　　穿着无菌服、很明显是私人医生的人从房间里走出来，对上外面腰间插着枪、脖颈处纹着一只蝎子纹身、满脸凶狠的外国人道：“没什么大碍，修养两天就行。”
　　等医生离开后，房间里传来罗文的声音：“蝎子，进来。”
　　纹着蝎子纹身的男人瞬间收拾好脸上凶狠的表情，推门进去，道：“老板。”

　　本该躺着床上修养的人此刻背对着门坐在床边，闻声回头露出一个笑容：“坐下来，陪我聊聊天。”
　　这样的事情在他们之间极为常见，被唤作蝎子的男人轻声叹了一口气，从一旁拉来椅子坐下。
　　每次自家老板有想不明白的事情的时候，都会这样。
　　蝎子问：“老板，您说。”

　　罗文却并没有第一时间说出自己的疑惑，而是好一会儿，才道：“你说什么人，才会在面对另一个人的吩咐时候，没有丝毫犹豫。”
　　问题来源不清楚，蝎子认真的思考了下，道：“威胁，或者有了某种感情。”
　　感情会带来信任。
　　“说起来确实挺让我伤心的。”
　　罗文似是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他并没有接蝎子的话，而是道：“他是我自小养大的，可是今天，他却听另一个人的吩咐想要杀我，我不觉得短短几天他们会产生什么感情，只是……”
　　他回忆着晚上发生的事情，轻轻叫出了那个名字：“江潮生身上的文物吸引力太过神奇，他会被蛊惑也并不意外。”

　　蝎子反应了一下，问：“江潮生，是那个老板的名字吗？”
　　“嗯，这并不重要。”
　　罗文说：“只是今晚发生的一切让我有些生气罢了，或许当初让他离开就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他的目光落在床头柜上，上面摆放着一个很精致漂亮的文物：“应该找个时间，把人带回来了，到底，他是我的人。”
　　蝎子点点头：“没问题。”

　　“哦，对了。”
　　罗文把目光从文物身上移开，道：“我记得还有一些新鲜的血对吗？多准备几把匕首泡进去，江潮生是不会和我们合作的，下次见面，就该想办法抓住他，他身上有很多我们可以值得研究的地方。”
　　蝎子点头，说着便要起身离开，但走到门口的时候，罗文又叫出了他。
　　蝎子疑惑回头。
　　罗文问：“你说，把他带回来之后，他会生我的气吗？”

作者有话说

　　灵泽：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