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瘾Abstinence》非什

1、戒瘾

　　收到南城虎次郎的短信的时候，樱屋敷薰正在名古屋出差。

　　忙碌了一天，他揉了揉太阳穴，面露疲态。

　　“叮——”短信提示音响起。

　　是南城虎次郎的来信：薰，我要结婚了。
　　内容简洁明了。

　　樱屋敷薰看了一眼，又有一条短信发进来：下个月 3 号。

　　下个月 3 号，也就是 8 月 3 日。

　　虎次郎…要结婚了。

　　心脏那处儿忽然闷闷的，樱屋敷薰脸色苍白，眉头紧锁，觉得喘不上气来，右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领。

　　他撑在酒店阳台的围栏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开始恍惚起来，镜片浮现白雾，眼镜遮盖下的眼睛骤然无光。

　　许久，樱屋敷薰才回复南城虎次郎，“恭喜。”

　　对面很快就回复讯息，“谢谢，一定要来啊。”

　　好……樱屋敷薰轻叹，泪水散在风里。

　　是该戒掉了。

　　这个名为南城虎次郎的瘾。

　　·Addiction 成瘾
　　高二英语课某单元，单词表上面的第一个单词是 addiction。

　　“addiction 的意思就是成瘾，上瘾，”英语老师在黑板上写下单词之后，絮絮叨叨地说着，“对一个事物上瘾，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就比如我们喜欢打游戏的同学，一玩游戏能玩个没完没了，不分昼夜，这就是上瘾的表现。”

　　“addiction，”樱屋敷薰轻喃，“成瘾吗？”

　　他的目光又瞟到了南城虎次郎身上，南城虎次郎坐在前面，他们之间隔了好几排人。少年穿着黑色制服，扣子扣到最上方，手中的笔时不时在书上划上几道，认真听课。

　　樱屋敷薰趴在桌上撇着嘴，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往昔时光。

　　他和南城虎次郎的初次见面——双方的父母带着刚满三岁的两小孩见面，初次见面的两个人相互看着彼此不讲话，最后樱屋敷薰主动地将手中的糖果递给南城虎次郎。后来这件事被樱屋敷薰的母亲反复拿来谈笑，“没想到小薰这么闹的这么一小孩儿，第一次见到虎次郎的时候那么乖，还主动送喜欢的糖果给他，看来很喜欢虎次郎嘛。”樱屋敷薰自觉丢脸，每每母亲说到这个，他都找理由逃回卧室。

　　后来，两小孩逐渐熟络起来，时常陪伴在彼此身边，双方父母也乐意看到他们一起。于是，两个人上同一个班级，从幼稚园到小学，国中甚至是高中，形影不离。

　　小学三年级有段时间，樱屋敷薰经常看到南城虎次郎和高年级同学在一起。一开始他以为南城虎次郎交新朋友了，直到他看到南城虎次郎从书包里拿出零花钱交给那些人，他才知道南城虎次郎被欺负了。暴脾气的樱屋敷薰第一时间冲出来扑倒那个人，一拳又一拳打在比自己高出十几厘米的人身上。

　　最后，他们都被叫了家长，樱屋敷薰和高年级学生都被叫去接受家长教育了。经过这件事之后，南城虎次郎一直跟在他身后。

　　从小学同学，到初中时的恋爱，或者是一起上补习班，南城虎次郎默默地跟在他身边。他也习惯把糟糕的事丢给南城虎次郎，比如和同学打架不敢回家，借口补习住到南城虎次郎家里，还让南城虎次郎帮他保密。又比如把女同学送给南城虎次郎的巧克力吃掉，还美名其曰不健康，又或者是擅自没收可爱女孩写给南城虎次郎的情书云云，而这些南城虎次郎一直默默忍受着……大抵就是这样，他习惯了身边有南城虎次郎，逐渐成了瘾。

　　“真是差劲。”回想起自己做的恶劣事情，樱屋敷薰扶额自嘲。

　　“相对应地，Abstinence 就是戒瘾。”英语老师又在 Addiction 下方写下新单词，“如果你的意志坚定，那么你很可能会成功戒瘾。”

　　“你可以对学习成瘾，对爱情成瘾，但是坏的东西不可以。”

　　樱屋敷薰将脸埋在双臂里，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南城虎次郎的背影，白皙的耳尖变得粉红。也许早在那段时光里，他就已经对南城虎次郎爱意成瘾。

　　·Abstinence 戒瘾
　　他和南城虎次郎是青梅竹马，从小相识。如果谈缘分，他们应该就是天生一对。樱屋敷薰是这样认为的。

　　可是有一天，南城虎次郎笑着跟他说，“薰，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他发现南城虎次郎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好像住进了星星。
　　他呆愣住。

　　南城虎次郎又说，“我和她在一起了。”语气藏不住的笑意。

　　“所以我不能总跟在你的身边。我要和她在一起。”

　　樱屋敷薰忘记他是怎么回答南城虎次了，听了南城虎次郎的话，他好像很生气，骂着南城虎次郎说绝交，之后就跑掉了。

　　两个人就这样陷入了冷战，一直到南城虎次郎出国。

　　从日本到意大利，再从意大利到日本。一共 19456 公里的路程，花了 7 年时间。

　　这七年时间里，两个人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樱屋敷薰不再急脾气，他变得温柔沉稳，粉色的长发总盘着肩上，脸上总挂着微笑。南城虎次郎也不再是当时的迟钝男孩，他面对人际交往显得游刃有余，嘴里能随时吐露甜言蜜语哄女士开心。

　　再次见面的两个人，并没有产生距离感。樱屋敷薰又习惯性地将坏事丢给南城虎次郎，而南城虎次郎也是全盘接收。两人常常吵嘴，和从前无二。

　　南城虎次郎开了家意面店。樱屋敷薰常常借由谈生意的名头来到店里，直至打烊或者是在即将打烊时刻过来吃夜宵。有时候工作太累，他会直接贪睡在前台，南城虎次郎无奈地抱起他到楼上的临时住所睡觉。次数多了，南城虎次郎会笑着问，“薰你这样，以后没了我该怎么办呀？”

　　一直这样不好吗？陪在彼此身边。樱屋敷薰想。

　　某天，他又在前台睡着了。

　　“薰，醒醒。”

　　叫醒他的，是神道爱之介。

　　樱屋敷薰有些呆愣，“南城……”

　　“他有约了，”神道爱之介道，“…到打烊时间了，薰。”

　　关掉电闸，月光透过玻璃照射进来，樱屋敷薰整个人站在阴影里。

　　神道爱之介站在对面，月光照在脸的左侧，另一侧藏在阴影里，“该走了，薰。”

　　樱屋敷薰却说，“我想一个人静静。”

　　神道爱之介上前了几步，他咬了咬牙，“该放下了，薰。”

　　藏在衣袖的手握了握，樱屋敷薰微低着头，躲避神道爱之介的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你藏得很好吗？其实就只有南城虎次郎那个笨蛋看不出来——”

　　“别说了！”樱屋敷薰大喊，他闭着眼眉头紧锁露出抗拒的模样，不愿承认这一事实。

　　两个人相对无言，过了会儿，他才慢慢睁眼，小声地说，“走吧。”

　　之后，樱屋敷薰开始四处出差，再没来过。和南城虎次郎,神道爱之介的见面也少了。

　　神道爱之介再次见到樱屋敷薰是在南城虎次郎的婚礼上。两人之间有段距离，他在左边，樱屋敷薰在右边。

　　当新郎亲吻新娘时，神道爱之介看向樱屋敷薰的方向，发现他脸色没什么变化，依旧挂着一抹淡笑。

　　是放下了吗？没人能告诉他。

　　没有。
　　这个答案，是在婚礼结束之后神道爱之介看到樱屋敷薰在路边弯腰大吐得出的。

　　神道爱之介依靠在车上，点燃一支香烟，默默地陪着樱屋敷薰。等他吐完了，再把人扶上后座，系上安全带。

　　神道爱之介透过后视镜看着樱屋敷薰通红的脸。没救了，神道爱之介想。启动汽车，疾驰而去。

　　那一晚之后，神道爱之介再也没见过樱屋敷薰。听说他去了美国，又好像是去了加拿大。而留在东京的南城虎次郎，不知道为什么最终离了婚。经过那个失败的婚姻，南城虎次郎一直独身一人，守着店。唯一的变化是营业时间变长了，早上七点开张，晚上十二点打烊。就这样，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