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寻笙伏伏

40、一中

　　林絮第二天再去学校时，果然看到了周逾白，他像以前那样给她带来了早餐，少年高大挺拔，一旦从过往的阴霾中脱离出来就充满蓬勃的朝气。
　　林絮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弯起了眼睛“早上好。”
　　周逾白“早上好。”
　　因为他们来的早，所以现在教学楼都还没什么人，林絮一想到自己不久后就要回到一中去上学了，她和周逾白要想见面会难上加难。一想到这个，她心情就变得很沉重，格外地珍惜和周逾白相处的每一秒。
　　于是她叫住了转身欲走的周逾白“周逾白，我们找个地方吃早餐吧。”
　　恒盛不像一中管得那么严，是允许学生在教室吃早餐的，林絮既然这么说了，周逾白也完全没有意见
　　“好。”
　　两人到教学楼后面的空旷处吃早餐，才吃到一半就跟迎面走来的班主任刘既明撞个正着，林絮心里有鬼，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挪，企图装作看不见。
　　但刘既明眼神很好，多年来的训练让他能一眼发现自己班上的学生，他先是看到了林絮，紧跟着注意到她身边的周逾白。
　　周逾白在恒盛的“名气”可不小，出了名的难管教。逃课打架样样都来，任凭他班主任怎么劝都没用，就是一个不听不改。
　　不过刘既明带了那么多学生，还是能一眼分辨出什么样的学生才是从根上就坏了，周逾白虽然是个标标准准的“差生”，但也没有真做出多么不可救药的事情来，刘既明不会用什么异样眼光看他。
　　不过现在……
　　刘既明仔细地看了看已经藏到周逾白身后的那个女孩，确定是他班上的好学生林絮没错，再看周逾白，高高瘦瘦的站着，五官精致立体，相貌气质比电视上的明星还要出色许多，是那种特别能勾搭小姑娘的长相。
　　而林絮，实打实的是周逾白勾搭的第一个，最起码刘既明在林絮之前，没听说周逾白跟哪个女生走得近过。
　　居然还一起吃早餐……这关系不昭然若揭了吗？
　　刘既明这么多年的教学经验可不是白得的，男生和女生之间来不来电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咳咳，吃早餐呢？”
　　刘既明一出声，林絮就知道自己被发现了，从周逾白身后探出脑袋，乖乖地叫人
　　“老师早上好。”
　　因为有林絮在旁边，周逾白也显得格外老实，他微微颔首，声音紧跟其后
　　“老师好。”
　　刘既明端着架子“好，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刘既明便没再多说，但心里已经确定这两个学生有他猜的那种关系了，他是既惊讶又不惊讶。
　　仔细想想，这两个孩子相貌那么出众，被对方吸引也是很正常的事，但是仔细再一想，又觉得两人无论是性格还是什么都有着巨大的差距，怎么就走到一起了呢？
　　想到林絮其实是一中的学生，过完暑假还会回到一中去上课，刘既明又觉得有些头疼，人家好好一个乖乖女，三好学生，开到恒盛一趟就早恋了，这可怎么跟人家父母交代？
　　看到刘既明走远，林絮悄悄松了一口气，她其实不怕刘既明，但是怕刘既明当着周逾白的面说些什么，周逾白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对什么事都不太上心的样子，但内心敏感得很，在她面前也一直没什么底气，这些林絮都明白，她怕刘既明会说出一些让他伤心的话。
　　“我吃完了”林絮把自己的早饭吃完“我们回教室吧。”
　　“嗯。”
　　周逾白接过她手里的垃圾，顺手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还在想刚刚被刘既明看到的事情。
　　他微微皱着眉头，有点担心刘既明会找林絮谈话，早恋的事情被学校和家长得知了一点好处都没有，更何况林絮早恋的对象还是他。
　　周逾白不希望流言蜚语因为自己而缠到林絮身上，他心中的皎皎明月，就该清清白白地站在众人面前。
　　刘既明确实是有想要找林絮谈话的想法，他甚至看了看课程表，打算在中午吃饭前把林絮叫来办公室好好聊一聊。
　　他不是个强硬的老师，对早恋这种萌发在少年少女之中的情感也很理解，但理解归理解，他毕竟是当班主任的，不可能就这么放任学生发展下去。
　　尤其林絮还不算是他们恒盛的学生。
　　但还没等到刘既明找林絮单独谈谈，他就接到了林絮妈妈的电话。
　　苏玉的态度很明确，提出要将林絮尽快转回一中。林絮本来就是来恒盛交流学习的，计划中是待一个学期，现在提前回去也不是不行。
　　刘既明见苏玉没有挑明，猜到她应该是知道林絮早恋的事情了，他感到很是惭愧，有一种自家小子带坏别人家宝贝女儿的心虚感。但仔细一想，周逾白其实也是不差的，成绩不好又能代表什么呢？
　　只是这些话是万万不能跟苏玉说的，他只好当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开始给林絮办转学手续。
　　问起林絮要什么时候走，苏玉也只是说“尽快。”
　　——
　　“絮絮，昨天的数学卷子你写了吗？”
　　林絮把试卷递给许鸢，她不仅写了，还按照答案都批改了一遍，解题步骤标注得清清楚楚。
　　许鸢笑眯眯的“就知道你肯定写了。”
　　“对了，我看周逾白已经回来上课了，你们两个的事情解决好了吗？”
　　许鸢不知道周逾白为什么突然不来学校上课，就想当然的以为他大概是和林絮之间闹了矛盾。
　　肯定不是林絮的错，许鸢认为问题肯定出在周逾白身上。
　　“算是吧。”林絮也不知道怎么回答许鸢这个问题，关于那个骷髅头男生的事情。周逾白看起来一点也不想提，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林絮也无从得知。
　　许鸢没听出来她话里隐含的担忧，很乐观地说“我就知道周逾白没法跟你闹脾气闹太久的。”
　　她笑得贼兮兮的，小声说“周逾白啊，她离不开你。”
　　林絮被她故意搞怪的语气和表情逗笑了，心里也轻松了一些。
　　她并不认为这个世界上有谁是真的离不开谁的，这种说法太幼稚了。但她知道，如果生命中少了那个对自己而言很重要的人，就像空了一块，会经常想念，经常失落，会成为永远的遗憾。
　　许鸢对完一面卷子的答案，转着笔说“老师下周要安排一场小测验，考的好的有小奖品呢。我争取考的好点，回头跟我妈妈兑换奖励，等我拿到零花钱就请你吃小卖铺。”
　　下周……
　　林絮想起苏玉昨晚跟她说的话，下周她很有可能已经不在恒盛了。
　　“鸢鸢。”哪怕是对着许鸢，林絮也难以说出自己要离开恒盛的话。
　　她很喜欢这里，喜欢这些同学，喜欢这里轻松的学习氛围，可她无法违抗苏玉的决定。
　　好像很多父母都是这样的，越是在意孩子，就越想把方方面面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一旦发现孩子走上那所谓的“歧途”，就想想尽一切办法，尽早地把孩子纠正过来。
　　好像按照他们的做法，孩子就一定不会受伤一样。
　　许鸢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林絮的后半句话，疑惑地抬起头来。发现林絮欲言又止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儿，心也提起来了。
　　她轻声问“怎么了絮絮？”
　　林絮抿了抿干涩的唇，艰难地把话说出口
　　“我可能要转回一中了。”
　　许鸢没能立刻明白她的意思，表情惊慌中带着一丝困惑“不是要在恒盛待完一整个学期吗？现在学期才过半啊。”
　　怎么就要离开了呢。
　　林絮垂下眼睛，声音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失落“我妈妈知道我和周逾白的事情了，她要让我转回一中去上课。”
　　许鸢一下子哑口无言。
　　她们都知道好学生跟差生早恋的结果，无论他们自己想不想分开。一旦事情捅到父母面前，那就真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一味地抵抗只会把事情闹得更大更难看
　　“那你跟周逾白怎么办呢？”
　　但是自己作为见证了林絮跟周逾白很多事情的人，许鸢深知林絮对这段感情有多么认真。她从来都不是个会冲动上头，不计后果的人，她对周逾白的喜欢也绝对不是一时起意，不掺半点水分。
　　林絮神情坚定认真“我不会和周逾白分开的，虽然我回一中之后会很难见面。但只要等我成年上了大学，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成年之后她就不算早恋了，即使苏玉仍然反对她和周逾白在一起，她也有足够的底气站在周逾白身边。
　　听到她这么说，许鸢一点也不意外，抿唇笑了笑“好，我会为你们俩加油的。”
　　“不过，这件事你跟周逾白说了吗？”
　　林絮摇头“没有。”
　　她为难地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他会觉得是自己影响了我，一定会难过的。”
　　许鸢叹了口气“也是，但你还是要尽早跟他说，别到时候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林絮“嗯”了声“我会的。”
　　但她也要想想到底该怎么跟周逾白说，才能让他不那么难过。
　　就在这天下午放学，还是周逾白送林絮回家，他站在小区门口看着林絮走进去，林絮几次回头都想跟他说自己要离开恒盛的事情，可看着少年那双漆黑沉静的眼睛，她总是开不了口。
　　如果时间能停留在这一刻该多好呢？
　　周逾白朝她挥了挥手“回去吧，明天见。”
　　林絮便弯起了眼睛“明天见。”
　　真希望每天都能这么见到他。
　　林絮回到家，客厅里只有陆安在在坐着打游戏。
　　“妈呢？”
　　陆安在头也不抬“去超市了。”
　　周逾白像往常一样看着林絮走进小区，在原地多留了一会儿，才推着车往外走，想着今天晚上回去后要把做错的题目都订正一遍
　　“等等。”
　　周逾白望向身后突然叫住自己的人，看清那人的脸后一下子僵在原地，连握着车把的手都有些攥不住了。
　　他动作僵硬地停下“阿姨好。”
　　苏玉便知道他是认出自己了，点点头“有没有空跟我聊一聊？”
　　小区楼下有不少店铺，苏玉挑了一家新开的奶茶店，跟周逾白坐在里面。
　　她仔细地打量了周逾白一圈，便明白他为什么能让林絮喜欢上了，这么出众的相貌应该会非常讨小姑娘喜欢。
　　但在苏玉这里，这无疑是个减分项
　　苏玉点了杯柠檬水“你要喝什么吗？”
　　周逾白声音艰涩“不用了阿姨。”
　　苏玉“嗯”了声“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聊聊吧？”
　　她微微笑了下“我家孩子喜欢你，她以前在一中的时候一门心思放在学习上，不是学习就是画画，我还以为她在这方面上不用我操心的。”
　　苏玉的每句话在周逾白听来都像是别有深意，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如今真的发生了，每一分每一秒对他而言都像是凌迟。
　　苏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就直说了，我是肯定不会同意你跟林絮在一起的，你们俩无论怎么看都不合适。我这话在你看来可能比较迂腐，比较专制，但我是过来人，我知道什么样的感情最不长久。”
　　她说着便陷入回忆里，她跟林絮的亲生父亲就是在高中的时候谈的恋爱，她那时信誓旦旦地以为自己能改变他，以为自己是个例外。一腔孤勇地他结了婚，生了孩子，可结果呢？还不是闹得鸡飞狗跳，一拍两散。
　　到了这个年纪，苏玉便不再相信那些少年时期的“真挚感情”了，真挚归真挚，总归还是抵抗不了岁月的侵蚀，她已经从经历中得到教训，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女儿重蹈覆辙。
　　柠檬水已经做好，苏玉说了自己的决定“林絮很快就会转回一中上学，她是个死心眼的孩子。我希望你能明事理一些，不要再跟她来往了。”
　　她看着这个在自己面前始终垂着头的少年，轻声说“你就当这是一个妈妈的请求。”
　　天渐渐黑了。
　　周逾白在店里坐了很久，苏玉说的每句话都清清楚楚地刻在了心里。
　　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有可能不能给林絮一个美好未来的同时，也不能够给她一个圆满的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