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慌！我水里有人》锦小一

5、度阳气

　　在一些民间传说中，夜里有人喊你名字的时候，不要回头，更不要答应，因为那是鬼在叫魂。如果答应了的话，自己的魂会被叫走，是十分危险的。

　　但是这种禁忌对岳青山来说，完全不是什么问题，更何况这个声音——他还认识。

　　他回过头。

　　离他不远的水中，站立着一个男人。

　　只见那男子穿着一件白色的宽袖长袍，一头银发如人间皎皎月光撒于水波间。他的嗓音温醇，语气柔缓，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男子的手中托着一条金色的丝线，正是岳青山在浴缸里被水鬼拖进水里，用来退敌最后遗失的那条。

　　“你的东西。”那人轻声说，并把手往前面伸了伸。

　　岳青山空着的手轻轻一挥，那一道金色的丝线如同活物灵蛇，仿佛听到了主人的召唤，飞快地飞回岳青山的眉心处，瞬间隐没不见。

　　他的眼眸却望向男人的肩膀，那里有一道巨大的伤口。伤口从右边胸口一直蔓延到后背，大概是因为水鬼的关系，并没有像人类一样血流不止，只是看起来比较可怖。岳青山熟悉那种伤口，这是被西秋的剑气所伤，鬼魂都难抵御西秋的剑气。刚才一顿无差别攻击，没想到将他误伤到了。

　　那男人转身刚要从河水中离开，却被岳青山叫住：“你都受伤了，跟我回民宿吧。”

　　男人有些迟疑，用疑惑的眼神看向他，意思像是在问，哪有鬼魂跟着天师跑的。

　　岳青山被他看的，脸色发红，连忙侧过身道：“叫你跟我走，就跟我走！”

　　男人笑了一下，但是却没有动。

　　岳青山瞪了他一眼，从袖口中滑出一张符箓，以指弹到男人的白袍上：“好了，走吧。”

　　男人这才点头跟上。

　　岳青山一回到酒店就被众人给围住了。他把昏迷的郑远扔给清风道长，在他们开始询问前，就制止了他们的提问：“今天已经没事了，明天我等看过周围再向你们解释。”

　　于经理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岳青山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明天再说吧。”

　　他说完这个话，转头看向酒店的大门。

　　此刻外面已经恢复了平静，众人刚刚放松下来，都觉得疲惫，便准备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只是，当他们跟着岳青山的视线看向大门时。本来禁闭的感应玻璃大门，这会儿竟然自己打开了。

　　众人们的神经立刻紧张起来，不自觉地往岳青山这里靠近。在岳青山的眼里，是拿着符箓的银发男子小心翼翼地走近大堂。鉴于这些人都看不到鬼魂，岳青山好不容易安抚了他们，最后实在不行，用几张符箓贴在了大门上，并且保证酒店里不会有任何鬼魂，这些人才愿意散去。

　　银发男子陪在啊岳青山身边，看到岳青山精疲力尽地往回走，他连忙跟上去。

　　岳青山叹了口气，用半是抱怨的语气说：“跟这些人打交道，比刚才驱鬼都要累。”

　　银发男子侧身轻轻地关上房门，有些好奇地打量了一眼房间。岳青山摆手让他坐下来，他顺从地坐在桌边的椅子上。

　　岳青山将腰间的那把，已经恢复不起眼的样子的桃木剑放到了床上。他走过来，围着银发男子走了两圈，然后看向他右肩的伤口。

　　伤口看起来又长又深，他伸手轻轻掠起肩膀上银色的长发，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伤口。伤口看起来有些可怕，深可见骨，简直叫人不忍看——鉴于这伤口是自己造成的，所以他很有心理负担地多看了几眼，只不过伤口在衣服下面，于是他开口道：“把衣服脱了。”

　　那个银色长发的水鬼用不可思议地目光回头看他，岳青山面不改色地再次重复：“脱衣服，我看看你的伤口。”

　　银发水鬼迟疑了一下，伸手向自己的腰带。

　　岳青山站在旁边，看到他俊美的侧脸，低垂的眼帘，纤薄柔软的嘴唇，银色的长发有几缕落下，衬着他整个人有种令人心悸的魅力。

　　衣服脱的不能算快，毕竟是古代的衣服，只不过当他脱下内里的长袍的时候，岳青山挑了挑眉。

　　在他的印象里，这个银发的水鬼总是一副温柔的样子，有点像古代的读书人，可是当他脱下衣服以后完全不是这样的。那是战士的典型身材，光是坐在那里，就有一种危险的爆发力，无论他的眼神有多么温柔，都无法掩盖这个事实。在白色的宽袍大袖下，竟然是一具高大结实如准备上战场的战士那样的身体，于是当他这样坐着，脱下衣服以后，给银发的水鬼增添了某种致命的魅力。

　　岳青山轻轻咳嗽了一下，酸兮兮地问：“那什么，我一直想问你，鬼……呃，水鬼，是不是自己想变成什么样都可以？”

　　“嗯？什么意思？”银发的水鬼不明所以，困惑地看向他。

　　“呃，就是……”岳青山迟疑了一下，挠了挠脸颊，“就是他们能变成特别可怕的模样，或者变成美女帅哥啥的，对吧？”才不会直接说自己羡慕他这样的身体！

　　水鬼点点头：“一般来说，以死时的样子出现是最不耗费力量的，所以你可以看到很多鬼的样子都是很可怕的，但是当出现某种特殊目的的时候，也会耗费一些力量来变成他们死前的样子。因为鬼都是由死而不灭的含冤怨气凝结而成，且大多都是年轻的死者，所以偶尔可以看到他们美丽的一面。”

　　“那……你也是吗？”岳青山迟疑了一下问。

　　银发的水鬼怔了怔，随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也想给你看到我好看的一面。”

　　岳青山觉得自己的脸有些发烫，立刻转过头，恶声恶气地说：“给我看有什么用啊！我又不会被鬼迷惑！”

　　银发水鬼听了以后笑了笑，自嘲道：“说的也是啊。”

　　岳青山又挑起他肩膀上银色头发，刚才只顾着看伤口，这会儿发现他的耳朵居然红了，他偏头看了看，又立刻被他的伤口吸引了注意力。

　　脱掉衣服以后，伤口更加明显。因为鬼魂不会流血，所以更明显地看到伤口的情况，伤口中不断有缕缕黑气冒出，伤口的深处更是闪过细碎的金色光芒——这看起来伤的不清啊。冒出来的黑气是他的鬼气，鬼就是由鬼气凝聚而成，而是构成鬼的最基本的东西，而那些伤口深处细碎的金色光芒，则是刚才西秋消散的剑气，对鬼魂来说，更是致命。

　　应该很痛吧，岳青山有些心虚地想。

　　“这……我没给鬼治过伤，”岳青山有些心虚地解释，“要怎么……才能治愈啊？你是水鬼，应该知道吧？”

　　还没有等银发水鬼开口，他再次开口道：“是不是要带你去阴气重的地方，或者河里极阴的地方疗伤？”

　　银发水鬼转头，看了看自己伤口，脸上并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他轻描淡写地说：“西秋的剑气太强了，想要拔除所有剑气很难，如果是一般鬼魂的话，早就已经消散了。”

　　岳青山更加心虚，手指只是撩拨着银色顺滑的长发。

　　银发水鬼看到岳青山孩子气的表情笑了一下：“我觉得遗落在水底的那缕炼化的剑气对你很重要，所以就拿过来了，没想到你……”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着岳青山，“正在杀鬼。”

　　这种仿佛被指控凶手一般的说法，让岳青山难得尴尬了一下。他抓抓头发，想要说点什么表明一下自己其实不是残暴的人，他狡辩道：“它们袭击我，还把我拖下了水！而且，它们还想要害人！”

　　说到这里，岳青山试探着问：“那些水鬼是怎么回事？”

　　银发水鬼沉默了一会道：“我也不知道，本来我也不是在这里，而是在你以前住的那个村子附近，我只是在水中感受到了你的气息，就跑过来了。”

　　得了，还是因为自己。

　　岳青山叹了口气，指了指他肩膀上那道狰狞的伤口：“说吧，这怎么弄？该不是要折了西秋吧？”

　　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图一样，原本安静地被放置在床上的桃木剑，轻轻地颤抖起来。

　　岳青山没安好气地朝床上嚷道：“别吵，我开玩笑的！”他的话音刚落，那把桃木剑立即就安静下来。

　　银发水鬼细长的眉眼看向床上的桃木剑：“不但能被炼化出与主人心意相通的剑气，竟然还通了灵性。”

　　岳青山将手放在他面前晃了晃：“喂喂，先管好你自己好吗？”

　　银发水鬼纤长的手指轻轻覆上蔓延到胸口的伤口，看向岳青山说：“这种伤，看起来是需要阳气才会好……”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嘴唇上便覆盖上了温暖柔软的东西，紧接着嘴唇微微开启，阳气从对方口中源源不断地进入他的嘴里。

　　他睁大了眼睛，不知所措，身体僵硬，脑中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明明这个人已经做了天师啊，那种天师不都应该是看到妖物和鬼都会出手解决的吗？怎么……怎么这个孩子还和小时候一样？

　　不带任何感情的接吻，仅仅是为了渡阳气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