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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将欲弱之,必固强之(二) ...

  •   “你,你再说一遍,叫什么?”铛的一声,阿水手一滑,把战士最重要的武器扔在了地上,指机化成的长矛在地上发着凛冽寒光,映着她因为激动而跳上蜡人座椅的背影。
      她稍一用力,就把蜡人抱在了怀里,她鸠占鹊巢地坐在椅子上,一只手抵在蜡人的脖子上,威胁道:“地图在哪里?你要是不给我,我就掰断她的脖子。”
      她眼里精光四射,和狼看见猎物时的神情一模一样,利齿在昏黄的灯火中也清晰可见。仇恨遮蔽了恐惧,让恶胆无限膨胀。
      “阿水你别冲动,”朴若谷捡起她的长矛,把上面的灰尘擦掉,“先下来,它的目的就是让吴欲知替他报仇,所以我相信它肯定会把地图给我们的。”
      “是啊小丫头,”吴欲知悄无声息地把武器抬离了一点地面,他按兵不动,眼神却逡巡于各个角落,以防突然的袭击,“冲动是魔鬼啊,容易坏事的。”
      不有不声不响地向前走了一步,他张开双臂,示意她回到自己的怀里。
      她小声地哭了,泪水大滴大滴落在蜡人的身上,又从蜡人身上滑向她的手臂。
      是温的,阿水愣了一下,这温度似乎唤醒了她的理智。她承认,她一直都冲动易怒,在亲人在世时尚有兜底,但在这群把性命互相托付的同伴面前,她自己也是那块儿底。她冲动的毛病如果不改,迟早有一天会害人害己。
      她把蜡人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鞠了一躬,说道:“对不起,希望您别怪我。”
      良久的,才听到自棚顶而来的声音,飘忽又阔远,沉着无尽的哀恸:“没关系,让她活动一下,也许她还会开心呢。你们也该走了,地图在······”
      “隆隆隆······隆隆隆······”地底忽然从四面八方传来几声惊雷一样的声音,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吴欲知盯着地面,试图辨认出来源,但那怪响只发作了几声又消失了,室内恢复如常,好像刚才只是幻觉。
      神经机显示一切正常,这颗星球没有发生任何灾难的可能。朴若谷和003背对背站着,他们在高速互通着信息,用吴欲知不能理解的方式。
      “我说,这鬼地方不宜久留,咱赶紧走吧。”温度越来越低,虽然战衣恒温,但他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温度的变化,同时有雪花样的六角型纸片从天而降,落到他们的身上,不化不灭。
      “往哪逃?而且那该死的声音没把地图给我们呢。”003周身充盈着暴躁的火苗,此时谁不顺着他,就能立马引爆他这颗炸弹。吴欲知有点纳闷,不是说高级能量体处理情绪的能力很强吗?
      “隆隆隆······隆隆隆······”那声音又来了,这次的更响也更近。他们不知道该往什么方向逃跑,便呈圆形聚拢,紧盯着前方的地面。但怪响又稍纵即逝,壁画人各归其位,那声音也不知所踪。似乎有风从四处的暗角里生出,吹得墙壁上的灯火不住跳动,晃得壁画人脸鬼气森森。吴欲知被它们吸引住了目光,他惊讶地发现那些壁画人正在逐渐淡化消失。与此同时,那灯火跳动地也愈发迅疾,好像有看不见的影子在沿着墙壁一圈圈地奔跑。
      忽悠一下,灯火像是约定好了一样,瞬间全部熄灭了。神经机自动打开头灯,吴欲知看见,大地裂开了。
      自墙壁中央处出现了一道裂痕,那裂痕细细小小,好像枝丫,在贯通天地的墙壁上犹如蚂蚁,完全不能引人注意。但似乎只是一秒钟的功夫,那枝丫便藤蔓纵生,像波涛一样,朝着四面八方踊跃奔突,不过片刻,便已至几人脚下。来自地底的愤怒之力把地面划出数道深不见底的沟壑,尘土在空中张扬,黑暗大举进攻,把几人困于小小的孤岛之上。
      吴欲知汗都出来了,他们已经被圈了,拼死一搏的结局很有可能是死无全尸。他捅了捅朴若谷,说道:“你和那死鱼眼的身体不是为了行动方便造出来的吗,那赶紧脱离这副无用的躯壳,逃啊!”
      他声音不大,但是其余几人都能听得见。朴若谷没回他,目光落在不有和阿水身上,吴欲知明白,他舍不得这两个同伴。所有的物质最终指向都是情感,就连摆脱了□□束缚的能量体也不例外。
      “卧槽什么情况!” 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托着吴欲知朝天空一路狂奔而去,速度之快令他一下没站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吴欲知,你怎么样了?”神经机里传来朴若谷断断续续的声音,这不知名的东西速度太快,把他的声音剪成了一段一段的。
      随着那东西的加速,周遭越来越黑了。吴欲知的头灯在一片黑暗的汪洋中,犹如一粒在阳光下的尘埃般微不足道。他翻身躺在上面,小声说道:“没事,你们怎么样?”
      回答他的是一阵静默。他在黑暗中笑了笑,关掉头灯,与黑暗彻底融于一体。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是被亮光晃醒的,一轮硕大的暗红色太阳悬于天空正中央,松散的云彩里酝酿着五颜六色的光,他极目远望,看见地平线处有一尊巨大的,看不清形状的雕塑,正缓缓眨着双目。
      “吴欲知!”朴若谷的声音又通过神经机传来,这次不仅能听清了,他还品出了其中的焦急。
      “我在呢!”吴欲知欢欣雀跃地答应着,他走到边缘,俯身向下望去,这才发现他们竟然在一颗参天大树之上。大树枝叶繁茂,亭亭如盖。不远处,停着他们的飞船,正在祥和的光中翘首以盼。
      朴若谷在他的斜下方,听见他平安无事后便和003开始研究地图的问题,吴欲知觉得无聊,便心生一计。他向后倒退数步,双手撑在枝干上,一条腿屈膝下蹲,另一条腿向前迈出,在默念了五秒钟后,鲤鱼打挺一样将全身力量灌到腿上,向前猛奔,行至边缘,他毫不犹豫地纵身一跃,朝朴若谷扑去。
      那人背对着他,在他落地前,往旁边轻巧巧挪了下身,吴欲知有些尴尬,站在一边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不有背着003,抱着阿水也爬了过来,003讥讽地说道:“你这种小把戏,真的很无聊。”
      “你!”吴欲知羞得满脸通红,他又忘了这帮高级能量体能察觉到他的心理活动,为了掩盖羞涩他只能佯装生气,举起拳头就往003的臭脸上招呼去。但本来他就是想吓唬一下003,谁成想这大树突如其来的抖动了下,直接助纣为虐,让他肖想多次的愿望成了真,拳头真落在了他脸上。
      003 青白色的脸立刻红了,巴掌印不鲜明,但是界限清晰,让人一看就知道始作俑者是不折不扣的人类。
      众人无一不惊讶地看着吴欲知,认识这么久,虽然朝夕相处,但不有和阿水还是对003有种敬而远之的畏惧。只有003自己知道,他的冷静和淡漠是保护壳,能把情绪和心事隐藏得滴水不漏,现实情况让他不能意气用事,像阿水那样难过了就大哭一场,他确实做不到。他也想像朴若谷一样伪装出一副温柔和煦的模样,和大家打成一片,但他还是做不到。所以当吴欲知这阴差阳错的巴掌落在他脸上的时候,他虽然觉得受到了羞辱,但情感却鼓动着他的血液,让他有一点小小的雀跃。好像这玩笑似的一巴掌不是落在了他脸上,而是把他这个也有喜怒哀乐的生命,拍落在了几人心里。
      吴欲知不安地搓着自己的手掌,他向前探去一步,又急急地退回去,踯躅的模样实在滑稽。他深知自己惹了祸,于是堆起满脸的笑容,试图蒙混过关,但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让他直接杀猪般的一嗓子嚎出了声。对不起没说出口,倒把003吓得一个趔趄差点跌下去。
      “你是不是有病!”阿水捂着耳朵指责道,但旋即也嚎叫了一声,那声音痛苦难耐,像是毒虫蚀骨般的痛彻心扉。
      003揽过阿水的肩膀,查看她的身体机能数据,但一切都显示正常,他非常疑惑,他们这闪现的痛楚从何而来?吴欲知看着默不作声的003,阿水的耳朵正好贴在他胸口上,毛茸茸的,可爱极了,他忽然看到一片极薄的,白色六角形雪花一样的小东西,贴在阿水的耳骨上。他觉得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看过,他鬼使神差地偏过头,朝自己的肩膀看去,在刚才爆发出剧烈疼痛的地方,正好也有一片一模一样的雪花。他灵光一闪,想起来还在地下的时候,这东西无中生有,从天而降。
      这小东西看着不起眼,威力倒是不容小觑。吴欲知抬起手,刚准备把它拍掉,大树忽然又忽悠一下,自底部而来的震颤一路向上,直达树梢,树枝树叶树干无一幸免,都开始舞动起来。吴欲知几人所在的树干非常粗,倒是没什么危险,但是随时随地的惊吓可让人无福消受。他趴在树干上,往下看去,只见大树底部,覆满了同样白色的,纸片一样的小东西,密密麻麻,层层叠叠。
      “我去,这什么情况?卧槽!”又一阵剧痛袭来,他的额上当即起了一层的冷汗。这次的疼痛更甚,像是有什么东西顺着他的血液进了内腔,在他的五脏六腑上打家劫舍。阿水也没好到哪去,她疼得一双兽眼都染上了猩红。
      朴若谷当机立断把阿水按在了地上,用贴在手腕处的细细绳索捆住了她的手臂,此刻的她兽性大发,强有力的腰身左右摇晃,差点把朴若谷甩到树下,一双腿在空中胡乱踢着,如果不是不有反应快,朴若谷恐怕能被她踢掉半条命。
      吴欲知已经疼得眼冒金星,浑身气力尽失,他眼前一片模糊,额上的汗水比雨滴都大,一颗一颗砸在树干上,濡湿了一片,好像下了一阵淅淅沥沥的小雨。就在他疼得以为自己要归西的时候,那骇人的疼一下就消失了,快到像是划过天际的流星,连后遗症都没留下。
      他以为是朴若谷帮他解决了那个杀人怪虫,但是等他翻身起来时,才发现错了。是那个怪虫自己飞离了他们的身体,停在半空中一动不动。它们没有眼睛,喝饱了血之后由通体雪白变成了浑身赤红,身体极薄,锋利的好像泛着寒光,又像一片被蜘蛛网捕获的树叶。
      几人盯着它们,大气都不敢出,倒是吴欲知天生我才,一个巴掌把它扣在了地上,困在了他小小的手心中。
      不有连跺几脚,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是疯了吗?”
      003为他的暴虎冯河鼓掌叫好,朴若谷应该是习惯了,所以不为所动。
      “谁让这东西吸我的血啊!”大树又开始抖动,伴随着一声尖锐的爆鸣,整棵树开始地动山摇。那只停在半空中的怪虫,自爆了。
      吴欲知抬起手,看见手心上崩满了细条状的血迹,虽然是自己的血,但是进了别人的肚子,也还是有点恶心。他不太礼貌地呕了一声,还来不及擦掉手上的残躯,就见那红色快速衰退,顷刻间就褪成了白色,变成了那怪虫没吸血时候的幼年版。
      “你们看!”阿水指着遥远的地平线尽头惊呼,吴欲知粗粗地在衣服上擦了两下手,就顺着她的手指看去,方才上来时与他对视的那巨大雕像,此刻像是脱衣服一样,脱落下来一层一层的白色怪虫,它们成群结队,遮蔽了半边的天空,犹如蝗虫过境一样,正朝这边飞来。
      “卧槽,”吴欲知大吼一声,“跑啊!”
      但他刚跑到树干边缘就来了个急刹车,气得阿水想一口咬上他的脖子。树下,原先覆盖上面的白色怪虫喝饱了汁液,正纷纷停在半空自爆产卵,幼虫千军万马,争先恐后地扑到树干上汲取汁液,酒足饭饱后又回到半空,兢兢业业地执行着繁衍任务。自爆时升起阵阵绿色的薄雾,薄雾连绵成片,使大地看上去像长了一层苔藓,透着一股子病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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