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年》向开

10、“好累……不想再爬了。”

　　回到家里，林朗拖着身子去卫生间洗澡，洗完了便将自己丢到床上。
　　房门敲响，她懒得应声。
　　“我进来了。”姜如单手打开门，另只手端着姜汤放在床头柜叮嘱：“喝了再睡，我回去了。”
　　“姜如，你为什么要管我。”
　　姜如也曾困惑过，自己为什么要对一个只相处不到半年的小孩记这么久。
　　所以她努力寻找答案，想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其实，细说起来还要谢谢你救了我。”林朗的话引起姜如注意。
　　床上的人用手背搭在眼睛上喃喃自语：“我以前对考大学没什么概念，甚至都不想离开春水镇。”
　　“可是你走了……还把地方都打扫干净了，好像你根本没来过。我本来想把那些床单被罩都扔了，可我舍不得，所以就都叠起来放进了一个小柜子里。”
　　“我等过，等你也许在外面过得不好会回来这里，那我还租给你房子住，不要你钱，只要你别走……”
　　一滴晶莹凉意流进鬓角发间，林朗吸吸鼻子继续说着：“后来我觉得，你不回来也行，大不了我考出去找你。然后我努力赚钱，赚很多钱，如果真的找到你，我也能理直气壮说你可以不用再去做那种事。”
　　“可……外面的地方比我想象的大的太多，我该去哪找你……在没有见到你之前，我都会拜托婶子她们替我多留意，只要有你回去的消息就告诉我。”
　　“可能老天嫌我惨，真的让我又见到你。”说到这林朗轻叹，“……笑话一样。”
　　“多荒唐，第一次心动给了一个不存在的女人。为了她省吃俭用，为了她赚钱攒钱，妄想着能够和她一起生活……”她透过指缝注视女人侧脸，合眼气声说，“结果我奋尽全力到达的山顶，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山腰罢了。”
　　“好累……不想再爬了……”
　　声音越来越弱，最终归于平静。姜如目光落在偷偷哭过的那张脸上，心底百感交集。

　　她的确做到了让林朗抽离，但又让对方陷入另一片沼泽。

　　林朗又忙起来了，忙到两人同出一片屋檐下都见不上几面。
　　姜如知道她这是在躲自己，没有戳破，因为她也需要时间思考一些事情。

　　临近年底，姜如跟好友出来喝茶。
　　“你现在还住在你那个小租客家里？”
　　“嗯。”
　　好友放下茶杯问：“绾绾，你对她这么上心，万一她以后找到对象了，你还不得哭死。”
　　“我为什么要哭死？”姜如反问。
　　“反正我要是对一个人这么关心，如果她身边出现亲密关系我是受不了。”
　　姜如开始设想林朗对另一个人展现温柔与关心，连自己的表情变化都没有意识到。
　　忽然眉心一抵，是朋友的指尖，“眉头都快皱的能夹死苍蝇了。”
　　“又闹。”姜如无奈笑说，余光瞥见外面拎着摄像机的身影，莫名心慌。
　　“哎哟！鬼知道吃了什么突然拉肚子。”搭档从店里借用完厕所跑出来，“走……吧。”
　　他瞧着一声不吭就走的人，满头问号。

　　怎么感觉好像生气了？嫌他蹲的太久了？

　　下午偶然撞见的那一幕在林朗脑海中挥之不去，她越想越气，脚尖一撑推动转椅到搭档工位旁说：“你帮我选套一个系统的手机平板笔记本还有手表，价钱无所谓，能稳定用个四五年就行。”
　　搭档嘴巴微张：“你转性了啊，舍得丢你那旧三样了？”
　　“废什么话，快选，选好了我转钱给你。”
　　“没问题！交给我你放心！”

　　搭档动作麻利，不到半个小时就选好所有适当型号并下单：“齐活！”
　　“你地址写的哪里？”林朗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当然是你住的地方啊。”搭档说的理所当然，“那么多箱子呢，你难不成还想在台里拆箱啊。”
　　林朗瞬间感觉两眼一黑。

　　靠！

　　接到快递电话的那天林朗正在做外景采访，她挠头纠结再三跟快递员确认地点。
　　挂断电话，她对置顶的人发了一条信息后继续工作。
　　姜如收到信息时有些惊讶，看清内容那刻了然起身去开门。
　　她把快递箱子放在茶几上，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

　　——已签收。

　　林朗忙完工作回家已经快要临近十一点，她放下包坐在沙发上打算用美工刀开箱。
　　“你等一下。”姜如叫住她，林朗顺势停下：“怎么？”
　　姜如拿出手机打开录制功能解释：“开电子设备的快递最好要录像，不然出问题的话售后很难解决，现在拆吧。”
　　作为第一次从网上购买电子设备的小白还真不清楚这点，林朗摸下鼻尖应声开始行动。
　　镜头中那双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圆润干净，就是有些小肉刺。
　　全程没有问题，姜如保存视频好奇询问：“怎么突然买这么齐全？之前的都坏了吗？”
　　“没坏我就不能换新的？”林朗习惯性怼回去，低头专注手上的事情。
　　她需要把旧手机的东西全部转移到新手机上，这过程十分漫长。
　　姜如没有打扰，转身去餐厅冲咖啡。
　　浓郁的焦香味儿飘出，惹得林朗抬头，看似随意开口：“大晚上喝咖啡，你也不怕睡不着觉。”
　　“是我要写剧本，想熬一熬夜，夜里的灵感会更丰富一些。”姜如好脾气说明。
　　林朗虽说也是动笔杆子的，但跟姜如的编剧还是有所区别。
　　她小声嘟囔一句怪癖，握着新手机又问：“你不觉得我败家吗？一口气买这么多，花了将近两万呢。”
　　“你的钱本来就由你支配，谈不上败家。”姜如捧着陶瓷杯暖手，目光柔和，“新手机是不是很快？”
　　的确，快的不是一点点，以往需要耐心等待才会进入的界面现在只需一两秒就显示，林朗干瘪瘪回应：“昂。”
　　“那你慢慢熟悉，遇到不清楚的可以随时问我，晚安。”
　　女人回到房间，林朗这才后知后觉她刻意保持的疏离居然无形当中彻底破功。

　　夜里的敲门声打断姜如的专注，她稍微缓神站起来去开门。
　　门外没有人，只有摆在小凳子上的一碗渝州小面和一盒牛奶。
　　之前去渝州的时候她尝过一次便爱上这种麻辣鲜香的味道，所以常会从网上买一些半成品在家里吃。
　　林朗没少吐槽过这东西看着就重油重辣，但从未阻止过她吃。
　　姜如心下觉得柔软，她抬头看向紧闭的门说声谢谢，然后俯身端起托盘回房。
　　躲在门后的人听得真切，林朗知道姜如一熬夜就爱通宵。
　　权当做是她刚才提醒自己要录像的回礼，林朗如此说服自己。
　　坐回桌前，她打开新买的手机挑选壁纸，最终目光落在一个月亮上。
　　指尖触碰屏幕，确认更改壁纸。

　　除夕夜的前一周，林郎突然收到台里通知，需要去渝州采访几天。
　　她出差一向都是一个黑色的行李箱跟墨绿色的背包，不见一点鲜亮。
　　姜如看她匆匆就要走的样子，出声问：“什么时候回来？”
　　“不清楚。”林郎如实回答，她注意到最近似乎感冒的人多了不少，故作随意叮嘱一句，“年底天冷，记得保暖。”
　　她打开门那刻，身后的邀请让她猛地停住脚步。
　　“早点回来，然后……跟我一起回家过年吧。”
　　回应姜如的是看似冷漠的背影跟紧闭的入户门，然而她却得到了答案。

　　“好冷啊，咱来三天光下雨就小两天，感觉浑身都不舒服。”搭档待在林朗房间里打开电脑整理拍摄素材。
　　他扭头看向正认真编辑稿件的人，犹豫了会儿问：“今年你还打算一个人过？”
　　敲键盘的手指停住，林朗抬眼看去。
　　见她反常，搭档突然来了劲头：“跟人约了？谁啊谁啊，我认识吗！啊难怪你偷偷跟餐馆师傅学艺！你还拿我号更东西。”
　　林朗没忍住白他一眼，低头继续刚才的工作，嘴上不饶人：“少打听。”
　　“所以是真的啊！”搭档一时没收住音调，他猛地回想起先前跨年的情形，脱口而出：“不会是姜如吧？！你跟她真是亲戚？”
　　话音未落一盒纸巾冲他砸过来，连带着林朗不耐烦的声音一起：“闭嘴！”
　　搭档八卦未果，恹恹放下纸抽专注在自己屏幕前。
　　安静的房内充斥着键盘与鼠标的敲击声，林朗看着密密麻麻的文稿，思绪飘远。

　　年底那一天台里为跨年演唱会忙碌着，林朗被临时借调过去帮忙。
　　举办地在武宁的一家室外体育场，台上演员歌手倾情献唱，台下观众不顾寒冷举着灯牌挥舞，只为能跟喜欢的明星遥遥见上一面。
　　林朗呆在后台望着台下结伴而来的人群，年年无数人庆祝并期待跨年，意味着新的一年新的开始，然而这些在林朗眼里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存在。
　　同事曾开玩笑说她就是一个人单太久的缘故才会如此，像这种日子，身边如果再有自己喜欢的人，日后肯定会是最值得珍藏的回忆。
　　口袋里的振感让林朗收回视线，她拿出手机看清来电显示后心脏莫名发沉。
　　大脑登时发送指令，身体立刻作出反应，她转身越过工作人员来到相对安静的地方接通，语气强行平静：“有事吗？”
　　“我在体育馆外面，你方便出来一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