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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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炒菜馆后门的巷子里少有人经过,前边客人们喝酒划拳,混着厨房里油烟机和锅碗瓢盆的声音,很是热闹。点菜单一张张送来后厨,大厨忙碌着,单手颠着燃气上的大铁锅,火红的辣椒在锅里翻滚,让人很有食欲。
李拾月此刻却无心去想这道菜好不好吃,反而无端觉得弥散在四周的油烟惹人厌烦。
夏挚递来一盒冬瓜茶到她面前,她闷闷地把吸管拆下来戳进纸盒里。
昏暗的路灯时不时闪烁一下,大约是闪到第五次时,李拾月听到自己开口问道:“你每天都来这兼职吗?”
夏挚点了点头,“嗯。”
他身上那件围裙上印着的字,已经被油污遮盖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李拾月实在无法想象夏挚身着这东西的模样——
没有人会在青春时,就预想心上人走入世俗的模样。她曾以为夏挚会永远如她们第一次见面那样,像一拂夏季清晨干净清爽的风。
李拾月看着夏挚伸手捏了捏鼻梁处,忽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问下去了,只颓丧地说:“我是不是错了,我好像不应该劝你的,本来你也能考上国内顶尖的学校,结果你现在忙的连休息时间都没有,半夜还要来这里打工兼职。”
夏挚靠在栏杆上看着她,明明是一脸惫态,那双眼睛却显得尤为清亮。
“那天我激怒我爸之后,他就断了我的生活费,他想逼我低头认错。可是为什么半路选择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错呢?我不明白,所以我自己想办法赚钱养活我自己,大不了就是联考失败,还能接着参加高考。”
李拾月仍觉得在这打工,不是夏挚地最优选择,“你可以去当家教呀,以你的成绩,当家教工资肯定不少。”
夏挚摇了摇头,“晚上我要去画室上课,没有学生家长会同意一个家教半夜上课,只能周末。”
“这里的老板知道我还是学生,所以只让我在晚上最忙的时段过来,一周给我结一次工资,对我现在来说已经很不错了。”
“还记得我中午和你说的吗?很累,但每一件都是我真正想做的事。”
最后这句话,彻底把李拾月余下想说的话堵了回去。
夏挚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他看了眼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和李拾月说了声“稍等”,接起了电话。
李拾月无意偷听夏挚的电话,往旁边走了几步,只是四下安静,依然能听见夏挚和对方说的话。
对方大约是夏挚的朋友之类,夏挚听了一会儿,语气轻松地开玩笑:“年级都不一样有什么好一起学习的,再说了你爸妈给你找了那么多一对一辅导老师,你还找我做什么?我最近忙,没什么时间。”
李拾月听着,愣了愣,突然意识到自己每天也是在麻烦夏挚,耽误了他很多休息的时间。
“他们那是病急乱投医,只要听说是名师就叫到家里来给我上课。”
夏挚一边听着电话,一抬眼看见李拾月站在几步外拧着眉头。
“今天来了个老头,听他们说是哪个学校退休的教授。一来就先介绍了半小时他那响当当的履历,接着一个劲地给我画大饼呢,告诉我学习有什么好处,最后剩下半小时说让我写题给他看看我的水平,我真服了,这钱赚的真容易。”
老板在前边喊着“37号打包好了”,李拾月和他比划了一下,从厨房穿过,到前台拎着一袋打包盒又走回后门。
李拾月是藏不住心思的人,心里在想什么全部都挂在脸上,夏挚敷衍了朋友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果然,李拾月三两步走回来,犹豫着说:“要不然我以后还是不找你问题目了,我第二天去找老师也是一样……”
他笑着打断她的话,语气温柔,却也不给李拾月继续商量的余地:“辅导你写作业,对我来说不是一件麻烦事,也没有拖累我什么。反而是……算了,你以后就知道了。”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李拾月的脑袋,“不要多想,你这小脑袋瓜什么都想不明白,快回去吃宵夜吧。”
李拾月走在回家的路上,满脑子都是夏挚轻拍她脑袋的画面。手里的打包袋里有好几盒东西,更有一大份汤,沉甸甸地往下坠,可她的脚步轻快,十来分钟的路程走得几乎要蹦哒起来。
她坐在餐桌的角落,和一众叔叔伯伯们吃宵夜,其中一个叔叔啧啧夸道:“拾月这个菜点的不错,拿来下酒正好。”
李拾月“嘿嘿”一笑,啃着椒盐鸭头傻乐。椒盐鸭头烤得极入味,好吃到李拾月吃完还嗦了嗦手指。
另一个伯伯却说:“这种就是偶尔吃感觉好吃,他们说自己开店的都不爱吃这些,天天闻味道都闻腻了。”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想起夏挚似乎不太喜欢吃这些味道太过丰富的东西,每次看他在食堂吃饭,餐盘上的菜色都极其寡淡,就连吃泡面都要选鲜虾鱼板面、香菇炖鸡面,这种味道很淡的口味。
李拾月若有所思地回头盯着厨房看了一会儿。
十二点多,来家里的叔伯们吃饱喝足陆续离开,李爸的酒量不大好,送走客人回屋倒头就睡。
李拾月偷偷溜进厨房,他的收益煮了一碗鸡蛋清汤面。夏挚下班的时间点不固定,李拾月正在发愁,怎么能在面不糊掉的情况下还能保温等到夏挚下班。
“叮”,安静的室内传进一声清晰的提示音。
那一年里,这个电梯的提示音是她最喜欢的声音,喜欢程度甚至超过她在音乐软件里播放量最高的歌。
她摸黑趴在门上,从猫眼处朝外看,夏挚正在用钥匙开门。
李拾月小心地拉开门,笨重的防盗门还是发出不小的声响,吓得她回头看了主卧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心有余悸地扭回头。
夏挚站在门边看着她,李拾月竖起食指,比了一个“嘘”的动作,用夸张的口型和他说“等我一下”。
那模样着实有些滑稽,夏挚笑着点点头。
李拾月轻手轻脚地往里走,再走出来时手里捧了一个搪瓷的双耳汤碗。
李拾月把碗稍稍往上抬了抬,满是笑意地看着他,像小狗狗捡到互动抛出去的小球时,会开心得意地摇着尾巴。
夏挚愣了一下。
隔着布满水汽的玻璃盖子,看不清楚里面装着什么,可夏挚却觉得心脏某一块地方,就和这碗里的温度一样热乎。
夏挚自诩是心里藏得住事的人,不知为什么,此刻迫切地想要告诉李拾月一些话。
他半垂着眼,好似所有情绪也一并被内敛隐匿起来。
大约是见他好一会儿没有伸手接,李拾月的面上渐渐生出一些忐忑来,踌躇着想要缩回手。
在她缩回的前一刻,夏挚伸手接过陶瓷碗,指尖轻轻蹭过李拾月的。
李拾月坐在餐桌旁看了会儿书,实则有时仍忍不住偷瞄夏挚。夏挚吃完,洗碗时不动声色地问她,“你最近是不是很久没有看手机了。”
李拾月点了点头。
上高三之后,陈宜兰对她使用手机的条件更严苛了,只有每次大考结束的那天,才允许她玩一会儿,平时都把手机藏起来。
夏挚没再说什么。
李拾月睡前躺在床上,却莫名想起夏挚问的这句话。
如果陈宜兰这么问他,多半是套她话看她的态度,是不是偷着玩了。而夏挚这么问,李拾月是怎么也没想明白,总不会和陈宜兰一样是盘问。
李拾月蹑手蹑脚地打开了房门。
家里就这么点地方,李拾月多找一会儿,也就能找到手机藏在哪了。
她带着手机偷溜回屋,锁上门,熟练地开机解锁。
不多时。
李拾月把手机屏幕按在心口,在一室昏暗里无声地尖叫。
手机屏幕里显示着夏挚的朋友圈页面,背景图是光滑的木质桌面,铅笔在上边不显眼地写了两个字——
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