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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8、栖梧密室 ...
阿秋万没有想到本已蛩伏的烛龙突然异动,且兽类速度远超过人类,措手不及,向后便跌,连神君的叱喝之声,亦被它搅动的风声掩没。
她最后的印象,只有近在咫尺触目惊心,碧绿深幽的兽瞳,那目光如同深潭,瞬间将她整个意识吸没了进去。
阿秋直觉仿佛瞬间坠入了巨大冰潭,四处皆是绵延无尽的黑暗与寂静。
恍若置身时间的荒原之上。
痛。
五脏六腑近似被绞碎的疼痛,翻江倒海,在身体中翻腾不息。
深深的恐惧,吞噬着她的心。
可她原本矫健灵敏远过常人的躯体,此刻恍若冻结,一丝一毫均不由自己作主,亦无法作任何反抗。
人声由远及近,渐渐传来。
终于足音和人声都到了门外。
一把柔嫩的女声窃窃地道:“上头如今究竟是什么意思?这里边,到底是要我们留,还是不留?”
另一把略微成熟的声音,刻意压低声线道:“陛下十分地动怒,若依陛下和张美人的意思,那自然是不留。问题是……”那声音压得更低,道:“中书监上官大人才取得渡江大捷,现在无论做什么,都须给他老人家三分面子。就是陛下也不敢随便处置了这孩子。”
这人话犹未说完,一道沙哑却冷厉的女声忽然响起,喝道:“你们两个,在这里探头探脑做什么?”
这声音与前两道声音不同,响得突如其来,显然是人早到了那两人背后,却没有被这两名女子中任何一人察觉。
而且细听起来,这声音还透着几分熟悉。
两名宫女显然是没有料到这人会忽然出现,惊得手足无措,半晌未能回话,片刻后大的那个才战战兢兢地道:“见过……掌事姑姑。奴等是张贵人宫中下人,现是奉贵人之命,来看看……那孩子是否安好。”
那掌事姑姑冷冷地道:“什么这孩子那孩子?公主殿下也是由得你们这般胡叫的?”
年纪较小的那个,反似胆子为大,竟莺声沥沥反唇相讥道:“是否公主,那可是由陛下说了算,陛下未曾发话,我们自然不敢先乱认了皇室血脉。”她略略一顿,颇为骄矜地道:“姑姑虽然曾是陛下的保嬷,难道还能替陛下作主认养女儿不成?”
只听此语,便可知这名宫女必是恃宠而骄惯了,必是那所谓张美人的心腹宠婢,否则断不会这样大胆子,在明知这位掌事姑姑是皇帝从前保嬷的情况下,还敢顶撞于她。
所谓掌事姑姑者,便是司掌一宫最高等级的宫女,资历既深,权位亦尊,更何况这位姑姑还曾是皇帝的抚养者。
阿秋才思及此处,心头忽然一震:她又是从何知晓这些的?
孰知那宫女话音还未落,已是一记清脆刮辣的耳光声响起,随即便是人重重跌倒撞击地面的声音。
只听得那挨打的宠婢颤声道:“褚元一,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打我?”
阿秋至此心下终于才恍然,门外的那位掌事姑姑,竟然便是褚元一,难怪她声音听来那般亲切熟悉,却又似没有她记忆中那般苍老。
褚元一的声音平板干刮地道:“别人怕张贵人,我却是不怕。就是你家娘娘亲自来,这耳光我也能打得下去,你信不信?”
不知那宫女是否相信,但阿秋却是信的。拼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天机四宿”中,以褚元一最为刚烈直率,按她那老而弥辣的直性和傲骨,怕就是皇帝亲来,她也只视他还如当年自己抚养的那个孩童,自然下得手去打。
那宠婢想是从未吃过这样大的亏,嗓音虽仍发颤,却含怒冷笑道:“姓褚的老不死,我瞧你是瞎眼看不清形势,你家娘娘本就不得圣心,如今犯了大错,被废怕都是顷刻间事,您还拿自己当半个主子,护着栖梧宫,我瞧您将来,有的是罪受呢!”
褚元一微微冷笑道:“她?她还不配被我护,我护的不过是皇嗣!滚罢!”
又道:“下次再有这般擅闯,断手断脚都是轻的!”
阿秋耳听得那两个宫女悻悻然离去,口中仍不知嘟嚷着什么。
褚元一似要推门而入,阿秋却又听见另一阵轻捷的女子足音由远及近而来,褚元一推门的动作便滞了一滞,片刻后听见她没好气地问道:“你又来这里做什么?”
这语气中的嫌恶,却是比之前见到那两个宫女更甚了。
来人沉默半晌,清晰而又坚决地道:“妾此来,是奉中书令大人之命,要带这孩子走,请元一姑姑莫要阻拦。”
阿秋听着这女子声音温和却不失坚毅,却又有几分熟悉,像是从前在哪里听过的。
她一面心中诧异:自己在宫中的故人,竟然如此之多么?
褚元一的下一句已给出了答案。只听得她冷冷道:“苏锦兰,栖梧宫何时轮得到你作主。连你主子都在软禁中,上官家的手再长,中书令大人的锋头再盛,只要有褚元一在,也休想插到栖梧宫中。”
她重重地道:“这也是陛下放我在栖梧宫作掌事的用意,你不会不懂。”
听褚元一口气,对这苏锦兰连同她的主子绝无好感,却仍保留有三分尊重。
阿秋在心中将“苏锦兰”这三个字颠来倒去念了几遍,蓦然心头震动,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
当初在栖梧废宫之外,她曾见这苏锦兰携带食盒提篮,悄悄送给藏身废宫的褚元一,且看上去亦不只一二次,必是常来送的。而从褚元一的叱骂声中,亦得知苏锦兰原本是上官皇后身边的宫女,而褚元一其后疯疯癫癫,容貌枯损,亦是她多年潜伏下毒所致。
苏锦兰顿了一顿,轻声道:“褚姑姑,此事非同小可,乃一条人命,请您让开。”
褚元一怒极反笑,道:“这里自有我守护,不到你一个上官家的人管。且我若不让,难道你又有什么本事,从我眼皮底下抢出人去?”
她的喝问理直气壮,阿秋见过苏锦兰,知晓她是不会武功的。且慢说她不会,就是会,也不可能从身为天机四宿的褚元一手底下抢人,再一路打出宫去,那样必会引来御林军和大内高手围攻。
苏锦兰沉吟不语,似在思忖。
褚元一见她不答,缓和口气半讽刺地道:“你有这闲功夫,还不如去守着你主人,她做了那般丑事,纵陛下不赐死她,你们家的人也不怕她羞愧自裁?”
褚元一心直口快,这一句话才出,不知为何,连门内的阿秋亦忽然感到,空气里瞬间溢满无声无息的压抑与威慑感。
褚元一却是先察觉了苏锦兰的异常。苏锦兰是上官皇后自家中带来的婢女,不会武功,论权势此刻亦不是自己对手,却如此固执地不吭一声,与自己相持,这也与她平时温和的作风大相径庭,便显得格外蹊跷。
联想到她此行是受中书令,人称“青衫一剑,倾尽江左”,此刻权势煊赫,声望亦如日中天的上官谨所指使,而上官谨从不打没准备的仗。以褚元一之自恃,也不由得警惕忌惮了几分。
她闷声道:“苏氏,你还不走?”
苏锦兰这才开口,声音却较平日更低沉稳重:“中书令大人早知姑姑不会这般轻易放人,也早知姑姑是一位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
褚元一这一惊却是非同小可,厉声道:“上官谨这小儿乱说些什么?我自先帝德宗时入宫侍奉当时皇后,至今已二十多年,上官谨统共见我也只是你家皇后册封典礼上那一面,怎地能如此信口开河?”
只听得她到如今仍然将上官皇后称为“你家皇后”,可知她虽为栖梧宫掌事,内心却从未真正奉上官皇后为主。
苏锦兰微笑道:“大人也怕误判了姑姑,故此这几年来,一直嘱我暗中给姑姑下一种药。”
褚元一身为一代武学宗师,对于用毒下药之道并不陌生,而这些年对于苏锦兰也不是不曾防范,心中并不大相信,粗声道:“你我素来不睦,我身边所有衣裳饮食,从未经过你手,你要扯谎壮胆,也须换个别的来扯。”
苏锦兰轻柔地道:“这种事情,原也不须我亲自动手。姑姑的饮食,都是内府司膳房专人制作的,我只需将此药交予司膳房的宫人,她们不敢不听中书令的话,自然会日日按份量下些许,在姑姑最喜的名酒‘燕子春’之中。此药无色无味,分量又少,姑姑自然是不觉。”
阿秋听得此处,心下蓦然明了。
想来这便是后来这些年里,褚元一疯疯癫癫,心志失常的由来。
或因年纪最小的缘故,褚元一武功虽高,但四宿之中,若论心思缜密,算无遗策,却是远不如其他三位师兄师姐。
只听得苏锦兰继续道:“这药对于不会武功的寻常人,不会有任何妨害,甚至对于一般武功庸手,也不会有损害。但精修先天内家真气的高手,在长期受此药浸染之后,一旦遇上一种名为‘金雀欢’的香料,若仍恃强动手,便必受反噬,轻辄内功全失,重辄疯疯癫癫。”
阿秋心想,这般说来,这药的用法极为巧妙,若褚元一不是武林中人,甚至若只是会三拳两脚的平常好手,这药也不至于对她构成妨害。即便她是武林高手,若不遇上“金雀欢”,这药的效力亦不会发挥出来。
再论下去,即便遇上了“金雀欢”,只要她不动手相逼,这药一样不会发挥功效,她仍可全身而退。
褚元一多年居在深宫,从未想过有人竟敢对她下药,怒道:“堂堂君子剑上官谨,却行这等卑鄙下毒之事,用心险恶,这岂该是他一代名臣所为?”
苏锦兰却毫无愧意,沉沉地道:“此药为上官氏禁地家学,专用以防范那些想要恃高强武功而伤害普通人的高手,姑姑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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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作者素来清冷、矜傲、严谨守礼,直到见着你的这一刻。 我红了眼,于心中百般寻思,千方计议,终于涩声道:你究竟何时,才会收了我? (隔壁预收《双宫恨》,假咸鱼真潜龙女主VS真奋斗逼苦大仇深王爷 又名《本宫不能挡他奋斗的路》)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