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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以色事人 ...

  •   只有公仪休一介文臣,又位居台阁,无论结果谈成什么样,他总不可能自己分一份军权的,反倒显得就事论事,立场公允。
      在场都是聪明人,关键一想便通。
      孙内人皱眉道:“可左相与殿下皆去了,我们的《衍世宁》就算加上小樊将军也只六人,如何献舞?”
      樊连城鼻孔出气,道:“重毓兄今夜在此,裴大小姐怎会不来。放心吧,第一场是龟兹乐舞团的献舞,到我们的第二场,裴大小姐必然不会错过,会来参与《衍世宁》的。”
      上官玗琪身为飞凤卫首座,一直未说话,此刻却神色凝重,向公仪休道:“我今夜必须在此,不能分身,你务必保护好殿下安全。”
      阿秋听着,她这口气之郑重,却不像东宫侍卫对左相,倒像是对下属晚辈。
      公仪休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他一贯对美女大方有风度,立刻笑着答应道:“是,谨遵大小姐芳命,下官必定完好无损地将殿下送回来。”
      这却是谢迢与上官玗琪打交道至今,首次听得上官玗琪对他关切。虽然是因公事,谢迢心中亦好受不少,因至少知上官玗琪并非真的瞧不起他。
      他亦拱手道:“谢大小姐关心,孤此去必尽力而为,保建章宫安全无虞。”
      而当谢迢说出此话时,无论他还是阿秋均能明显感到,在场的所有人,甚至于吊儿郎当的萧长安,亦终于正视和重视他,而不是如以往般将他视作一个华丽尊贵的摆设。
      而谢迢此刻心中,最为感激的人,便是阿秋。
      若非她方才态度坚决地支持自己前去,并做出让公仪休陪伴的妥善决策,以他自己的保守和安道陵多年的稳重,是绝对无法下这般的决心的。
      他当时踌躇时,并未想到,他最终决定前去的决定,还会为他赢得飞凤卫者的尊重。
      无论他此行成败,至少在最为亲近的飞凤卫者——上官玗琪、樊连城、萧长安眼中,他已然是值得追随的未来君主,而非一个提线木偶。
      父皇当年,想必也是这般,逐一得到穆华英、宸妃、赵灵应、司空照前代飞凤四卫的信赖与誓死跟随的吧。
      无论如何,自今夜开始,他已迈出自己人生的第一步,而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高傲面具下唯恐被人拒绝的东宫谢迢。
      他与公仪休入偏殿换下舞服面具,恢复本来的明黄衣袍,出来辞别时,却不由得深深地向殿内众人一瞥,道:“孤很遗憾不能与众位共同参与这《衍世宁》,也无缘目睹演出盛况了。不过,相信今后还会有机会。”
      阿秋微笑道:“殿下此去,正是为大衍长宁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虽然舞台不同,且更凶险,但我们都会与殿下一起,尽力守卫大衍的平安。”
      谢迢此刻心潮澎拜,轻握了一把阿秋的手而后放开,并未注意身后萧长安意味复杂的目光,便与公仪休联袂出殿。

      此刻前殿之中,已然传来浑厚宏亮的钟声,一声又一声,余响久久不绝。
      安道陵往前殿看了一眼,以不容置疑的口气道:“关内侯入殿了。”
      阿秋此刻是初次在公开场合,见到这位义兄的风采。李重毓身着刺绣金线獬豸的素白武士服,气宇轩昂,在褚茂和褚怀明父子陪同下,洒然入座。
      他掩饰得极好,精神奕奕,完全看不出昨夜受伤的痕迹。
      忽而鼓乐吹动,是天子谢朗与宸妃李岚修共同入席。
      而阿秋的心,显著地沉了下去。
      谢朗御座左侧,那应是属于顾逸的位置,已然摆设整齐,玉壶酒爵,一应俱全。
      只是空荡荡地,阙无人踪。
      顾逸素不参与宴饮酒会,人所共知,上次中秋宫宴已然是破例。但如太子谢迢所说,今次国宴事关重大,与平素不同。
      李重毓是他一力邀约至京的,岂可于此时缺席。
      要知道在此时此刻,顾逸本人在场,就是对李重毓的安全,和一切结盟事宜的担保。
      注意到顾逸缺席的,当然不止阿秋一人。
      李重毓一面谈笑风生,一面亦是目光犀利地向那空席投去一瞥。
      谢朗自然觉得了,向李重毓欠身道:“关内侯不必多心,少师他今夜忽有急事,暂时离开,但应很快会回,毕竟贵客在此,他不会一直失陪的。”
      李重毓笑答道:“尝闻少师从不碰酒,李某只想今夜可否有幸与少师浮一大白而已,陛下言重。”
      他笑声朗朗,意态豪雄磊落,此刻殿上之人,亦多为他风度心折。
      殿外乐声忽起,却是两行身着彩衣,足系璎珞,头戴花冠的胡姬莲步姗姗,络绎而入,为首的,正是一对美眸焕发着神秘光彩的万岁公主。
      她双臂如蝴蝶般展开,轻盈地旋身而入,直至御前,叩首道:“奴等乃关内侯所献龟兹乐舞团,敬为大衍陛下献我国《天宫伎乐》之舞。”
      她带着磁性的声音别有一番异国风情,声音刚落,一阵奇妙非常的琵琶、筚篥泠然响起,仿佛自虚空传来,带着奇异的乐感和神秘的灵韵。
      她身后的众舞伎团团散开,各自翻掌如莲花起伏,手臂身形奇异曼妙,柔若无骨。
      这所有的舞姿、动律、音声散漫开来,将殿中所有目睹此奇景之人,瞬间网至了一个莲花盛开,充满异域风情的迷人胜境中去。
      这却是阿秋第一次得见万岁公主于舞乐艺道上的真正造诣。
      唯有虔诚二字可以形容之。
      唯有将全部的生命和热情,如献祭神灵般,献给舞乐艺道的人,才会拥有这般出神入化,动人心魄的舞姿。
      是可将凡人带往佛陀世界的舞乐之道。
      上次在驿馆,万岁公主与上官玗琪斗舞输掉,输的是心灵的境界与修养。
      若单论定力之强,心性之淡,恐怕整个南朝也没有人能胜过道臻天成的君子剑传人上官玗琪。
      万岁公主的娑婆之舞在上官玗琪的空明剑意之下,撑不过一支曲。
      也因此,阿秋大大低估了万岁公主这支乐舞团的实力。
      若以道心而论,阿秋自己恐怕都不是上官玗琪的对手。因此在上官玗琪处处占据先机的微奥剑意拦截下,万岁公主天宫伎乐的魔力,其实是发挥不出一半的。
      此刻在集仙殿中,再无任何干扰。万岁公主终于可以得心应手、全情投入地阐释她的舞乐之道。
      那是凭借身体姿态而作出的,种种近乎灵性的变化呼应。
      以万岁公主为莲花中心,所有舞伎均自内而外,双手由合十至于绽开。
      即便是场外的阿秋,亦能感受到这莲花阵型中蕴含的心灵之力。
      渡世的莲花,是佛陀的微笑,超越于人间种种无边苦难之上。
      若非是对痛苦有极深洞察,经历过如火冶金般精神之旅的民族,断然无法创作出这般带着超然悲悯与燃烧试炼之感的天宫伎乐。
      筚篥之音,寂然再起。
      舞伎成一字排列的身形,在大殿摇曳的烛火下,呈现出雕塑般静止中蕴含动律的美感。
      似是古窟壁画上的飞天复活,悠然踏入人间。
      反弹琵琶、吹笛、击鼓、弹拨等姿态,一一栩栩如生,呈现于殿中诸人眼前。
      任何一位舞伎都是双手空空,并无乐器。
      但就其沉浸的姿态和动作神情,均可将观者带入那大音希声的境地。
      无弦之曲,无声之音。
      在这个瞬间,连场上的音乐都静寂了下来。
      众人却强烈感到,正被无声的佛国天籁所环绕,四周神秘的氛围中,仿佛充满着令人震颤的微妙法音。
      最中央的万岁公主,恍若足踏人间的天女,金环缠臂,璎珞流光,美若天人、饰以金粉的面庞闪动着圣洁的光辉,款款向御前行来。
      阿秋忽然明白了万岁当初为何死乞白赖,一定要得到一个进宫呈演的机会。
      没有男人,可以拒绝走下神坛,屈就凡人的神女。
      在世俗势利、国与国之间纷争不休的这个尘世里,万岁只是一名无处可去、想方设法攀附强权的流浪舞者。
      但在舞乐道的精神世界里,她是天女,是佛陀垂怜的象征。
      她的舞姿,便是她最好的武器。
      殿上所有人,定力稍逊者,已然目眩神迷,不知所以。
      但不包括阿秋的义兄,李重毓。
      阿秋看得很清楚,李重毓自始至终清醒,犀利目光片刻未曾离开过万岁公主,却也从未被她的魔力掳获。
      他甚至时而不时,举杯一饮而尽。
      昨夜阿秋已经告知过李重毓,万岁公主的真正身份。
      她多半是素柔花的女儿,也就是李重毓同母之妹。但她的父亲是谁,自然又是另一个除了素柔花无人能知的秘密。
      他当然很明白万岁此刻竭尽全身招数,是为了什么。
      想必此刻透过万岁那酷似素柔花的面影,他亦清清楚楚明白了这些年素柔花身为隐月族的族长和圣女,是如何周旋于各部族最有权力的男人之中。
      明白这一切,对重情义的李重毓来说,无疑只意味着深刻的痛苦。
      阿秋其时与李重毓提起过,是否要阻止万岁公主入宫献舞。
      她道:“万岁的龟兹乐舞团,本就是兄长你进献的贡品,只要兄长你一句话,她便不必来宫中以色侍人了,而这事绝不会有任何其他人在意。”
      谢朗根本不会在乎。若他想要,一早就会令这支乐舞团进宫了。
      而阿秋出此提议,却是为了李重毓的面子着想。
      任哪一个七尺男儿,都很难接受自己的亲妹,如此这般明晃晃地乞求有权势的男人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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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作者素来清冷、矜傲、严谨守礼,直到见着你的这一刻。 我红了眼,于心中百般寻思,千方计议,终于涩声道:你究竟何时,才会收了我? (隔壁预收《双宫恨》,假咸鱼真潜龙女主VS真奋斗逼苦大仇深王爷 又名《本宫不能挡他奋斗的路》)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