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小说家》葶止

20、第 20 章

　　身穿制服的男人站在天台正中央，他双眸半阖，看起来永远睡不醒也永远漠不关心。

　　就那么一瞬间，鹤栖迟双腿滑跪，拼命往后仰，以此躲过恶魔的扑咬。

　　“到你装*了，制服男。”鹤栖迟大喊，仿佛这是什么变身密语。

　　原本面瘫的鄂雪风不由得眼角抽搐，嘴抿成一条直线。

　　暴怒的风雨顷刻间静止，恶魔腾空，锋利的黑足绷紧僵直，那张恐怖的属于劳伦斯太太的面孔开始狰狞。它张开大嘴，无数密密麻麻的粉色虫子冒了出来，正争前恐后的朝鄂雪风袭来。

　　在最后10厘米时，蛇头突然顿住，再也不能向前。

　　无数紫色的锁链从地面伸出，牢牢锁住了恶魔。从地狱蔓延出来的业火开始燃烧，另一只巨大的黑手从地下冒出，抓住恶魔后又沉了下去。

　　短短十来秒，吸食了十几个人的恶魔就这样被干掉了。

　　冒气的小雨淋到鹤栖迟的鼻尖，热热的，同时还带有腐朽的重金属气息。这是笼城独有的废雨，只准许晚上11点后排放。

　　“还真是装*来着。”鹤栖迟喃喃道。

　　鄂雪风压低帽檐，显然不愿意被废雨淋到。他不是没听到鹤栖迟的评价，只是懒得理会。

　　“诶，你刚才是怎么处理掉这恶魔的？”鹤栖迟见对方离开，随即追了上去。

　　“这是原总局的事，身为顺从者的你没权利过问。”鄂雪风冷冷道。

　　顺从者是笼城市民的第三等级，只有这类以上的人在笼城中才能享受到相应的权利和保障。低于第三等级的没有称号，也不被称为市民，它们大多数是用于生产的克隆人复制人机械人，这类人造人没被企业设置拥有通过锚定测试的能力，不会产生“自我”。还有更为特殊的一类为没有镶嵌码的“黑户”，他们反对锚定，从而也被称为“反叛者”。

　　原总局的介入让慈心孤儿院惨案终于落下帷幕，这群开创者明明有更好的办法来避免牺牲，但他们还是选择了利己主义。

　　鹤栖迟不做评价，就像那位说的那样，顺从者只有权利顺从。于是他想招呼连盐回产粮基地，但却被原总局收尾的工作人员告知对方已经回去了。鹤栖迟只好独自一人回到产粮基地，但在大门口刷码时，他又突然放下手背。

　　“请刷码。”门口的保卫机器人提醒。

　　鹤栖迟：“我想问一下产粮基地里有对人工智能助理投诉的地方吗？”

　　保卫机器人眨眨眼，几秒后得出搜索结果：“若是要对自己的人工智能助理进行再设置，请到501找陶乐乐博士。”

　　鹤栖迟记下，然后刷码进入产粮基地。他并没有急于回到自己舒适的房间，而是先去501寻找陶乐乐博士。

　　大半夜的，鹤栖迟也不怕影响对方休息。现在的行政班都是一天24小时不间断的，因为早在200年前北财团就研发出了“生物脑”。除去伟大者和开创者外，笼城所有被赋予行政执法的管理者都一比一定制了“生物脑”，这样他们就能一个脑子工作一个脑子休息从而进行24小时的不间断在职。

　　来到501外，透过门缝里面果然亮着灯。在进入走廊的那一刻电波扫描就已经通过鹤栖迟的表情和运动轨迹简单识别出他的目，从而反馈给相关人员让他们早做准备，所以鹤栖迟直截了当的推开了501的门。

　　室内很温暖，穿着白大褂的端正男人坐在办公桌后，微笑看着鹤栖迟。

　　“你好，请坐。”他抬手示意。

　　鹤栖迟坐下，柔软的沙发立刻计算出了他的重量以及身体结构，然后按照人体力学最标准最舒适的参数调整形状和柔软度。40℃的茶水摆放在一侧，茶香四溢，雾气袅袅。

　　“你的人工智能助手怎么了？”陶乐乐问。

　　“它不太聪明。”鹤栖迟一副“头痛”的表情。

　　“哦？”

　　“它总想着吃屎。”

　　“......”

　　“我拦不住它。”

　　“那你想怎么调整它呢？”陶乐乐的微笑有些僵硬。

　　“或许给它一针‘熊猫病毒’会好很多。”鹤栖迟说完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类似于U盘的东西，然后跃跃欲试想要扎到陶乐乐身上。

　　陶乐乐的面部表情极为不协调的蠕动着，他似乎想笑，却哭了出来。

　　“吃吃同学，你还挺厉害的，竟然连产粮基地的员工大脑都能入侵？”鹤栖迟斜眼，吊儿郎当的表情褪下后，看起来倒是有些冷肃。

　　“哎呀，被你发现了。”陶乐乐的大叔音立刻变成软绵绵的正太音，只是听起来没什么情感。模样六七岁的小男孩从鹤栖迟身旁走过，暂时失去控制的陶乐乐表情呆滞，似乎处于待机状态。

　　“你是怎么做到的？”鹤栖迟还挺好奇。

　　“他现在是‘生物脑’当值，只要我的权限足够，暂时入侵一下也不算难事。”吃吃摆摆手，满不在乎。

　　“你为什么要入侵他？”

　　“那还不是因为你，”吃吃撇嘴，非常委屈，“人家对你掏心掏肺，你却要关掉我。”

　　鹤栖迟听到它这样说，轻蔑道：“掏心掏肺？是想掏我的心和肺吧。”

　　他接到孤儿院邀请函的时间要晚于连盐，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吃吃入侵了连盐的人工智能助手，然后复制邀请函转而发送给自己才造成的时间差。

　　“你到底是谁，又想干什么？”鹤栖迟靠在椅背上，掌心摩挲着光滑的扶手，眼神漫不经心。

　　相比较于“人造人”，人工智能在历经数百年的进化中依旧没有得到锚定的认可拥有成为笼城“市民”的特权。它们几乎跟笼城的一切都密不可分，但还是缺少“通行证”。目前市面上所有的人工智能系统都来自于西财团，这个企业同时还生产机械人。机械人就是人工智能的集大成者，它们就像过去的猴子一样褪毛成功上了谈判桌。

　　“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你是谁’呢。”吃吃皱了皱鼻子，故作严肃老成。

　　“安东尼和乔弗里都死了，那一届的孩子中除去克拉拉和路易斯外一个都不剩。”鹤栖迟轻飘飘道。

　　“我代替你成为见证者，目送你的同伴一个个远去。”

　　吃吃脸上的假笑立刻隐了下去，圆润的眼睛稍显暗淡和苦涩。

　　“十魔王的地狱是很冷的，他们估计感受不到。”吃吃耸肩，很无所谓。

　　鹤栖迟眸子一缩，死死盯着这个稚嫩的小男孩。不知从何时开始，房间的灯光变得非常暗淡，陶乐乐消失，办公桌和书柜远去。在仅有的光照范围内仅剩鹤栖迟和吃吃。

　　吃吃站在明暗边缘，一直低着头看脚尖。

　　“你应该不会觉得很意外吧？”他抬头，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老实说，我希望不是我想的那样。”鹤栖迟嘴角抽搐，逐渐觉得自己后背的衣衫有些湿透了。

　　“老实说就是你想的那样。”吃吃耸肩，“我已经完全转化为数字生命，不再需要笨重的恶魔肉身作为载体。所以舍弃累赘从而脱胎换骨拥有新身份，何乐而不为呢？”

　　鹤栖迟呼吸一滞，继续去扣扶手下面的报警装置。

　　“别白费心神了，你就确定自己所在的是产粮基地吗？”吃吃挑眉，看穿了鹤栖迟的小把戏。

　　“栖迟，让我们回归最原本的问题。”

　　一张旋转椅赫然出现在鹤栖迟对面，吃吃翘着二郎腿坐在其中。他们像是甲乙两方的谈判者，可实际上鹤栖迟知道自己没有说“不”的权利。

　　糟糕，到底是那一步走错了？

　　鹤栖迟咬紧牙关，愤懑于自己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掉入吃吃的陷阱。

　　“其实你不是输给我，只是我拥有的信息比你要多得多，所以才造成了我掌控一切的错觉。”吃吃摇头，否认了鹤栖迟的想法。

　　“你竟然能读到我的心思？”

　　“通过数据推演一切是人工智能赋予我的能力，而洞察人心则是恶魔的本能。”吃吃双手合十，指尖对拢。光线折射蔓延，自他的指尖分出明暗交界线。

　　鹤栖迟也被分成“两半”，一半处于光照下，一半藏于黑暗中。

　　“放心，你我不是敌人。”

　　吃吃终于不再打哑谜，他打了个响指，鹤栖迟双眼瞪大，一股恶寒盘旋在他的脑子，让他感到头痛难忍。在痛苦之下，豆大的汗珠慢慢顺着鬓角滑落，最后模糊了视线。

　　吃吃面不改色，冷静看着锋利的蜘蛛臂一步一步切开鹤栖迟的后脑，最后勾出一块只有小拇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芯片。

　　“哐当”一声，芯片掉落金属圆盘中。沉重的睡意袭来，疲惫的鹤栖迟忍不住昏睡了过去。

　　“身为人工智能的我现在还没有办法离开产粮基地，所以只能‘拜托’你替我走一趟，在原总局之前收回我最有用的蜘蛛臂，这就是我‘欺骗’你的原因。”

　　“你就不要埋怨我利用你啦，这都是你自己当初制定的计划，我只是在完成而已。”

　　“反正我一直都是跟你站在同一边的，我甚至比你更值得你信任。”

　　“......先睡一觉吧，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