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侵蚀》念失念失

18、浪漫杀人事件

　　我想过很多种死法，想过很多告别方式，那些设想真的好浪漫，然而我就这样摔下了楼，好不浪漫

　　但是仔细想想，推翻所有浪漫，也许更浪漫

　　我是一名辅警，我接到人生第一次任务，是调查一名女高中生的死因

　　我不太转弯的脑子告诉我，这很简单就是一个普通的自杀，而死因是抑郁情绪

　　客厅里是哭闹的家长，楼下是倒地不起的同学朋友，她们都在诉说死者有多么多么的好

　　我们只看了一会，所有人都下了结论，是自杀

　　只有一个人发了疯似的非说是他杀

　　“不是的，不是的，她不可能是自杀，她还没写完她的书，她和我说过，那是她最后的愿望，如果没有写完，她是不会去死的”

　　而现场告诉我们只可能是自杀

　　同事下了结论，我们发布了最后的消息，结束舆论的讨论

　　只有我还在陪着那个“疯子”

　　我尽力安抚她，她一直在哭，但是同学们告诉我，在我们来之前她没有哭过，而且她是唯一进过死者房间的人

　　我等她冷静，等她可以重新开口说话

　　“她...她是一个乐观的人，经常把无所谓，随便挂在嘴边，所以等她告诉我，她想跳楼很多年了，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的惊讶，好像名牌大学告诉我，我可以依靠我的调皮捣蛋被保送一样，是她告诉了我，她写的故事，之后告诉我她是里面的女主，女主就是改良之后的她，是改好的方向，所以我不清楚她比女主还惨多少倍”

　　死者的家庭不是富裕也算得上小□□活平淡没有起伏，爸妈对她也蛮好

　　“那是他们不肯揭露的一面，他们根本就不是完美家庭，十几年他们没有一天不在压榨着她！如果家庭完美，她为什么会有自杀倾向，如果她过得好为什么会抑郁！”

　　“那是你们，你们这群不务正业的学生，带着她不知道一天天的在干什么，是你们！”

　　死者的家属争辩着

　　她更疯了，开始咆哮

　　“你叫什么，现在开始装着圣母玛利亚了，装着爱你的女儿了？我刚刚进门拿三千块买了你两千买的，她用了五年的手机，我可没看见你有多爱你女儿，如果现在有人想要她的东西，你还会装着伤心，抬高价的吧，杀人犯！”

　　我挡在她们之间，然后看着家属被其他人拦着，我带走了她，我不太转弯的脑子告诉我，她有隐情

　　我把她带到一个饮品店，吵闹又不太吵闹，这样对我们的交流有利

　　“你相信我？”

　　她问我，可能是她的本能迟钝现在才想起，我刚刚也是肯定自杀的一员

　　“刚刚不信，现在信，你是她的好朋友？”

　　“是”

　　“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还是别问了，我觉得你只是需要我，解开你的好奇心”

　　“你是同级高中生？”

　　“她从来没有受到过身体上的伤害，她受到的只有心灵上的，但是这不能说她没受到过伤害，如果问她被语言暴力了多久，我不确定，但是我敢说，这十几年来从未间断，不论是家庭还是学校，不论是父母亲戚，还是同学老师”

　　我等着她再往下说

　　“你进过她的房间吗？”

　　“嗯”

　　“什么感觉”

　　“中性风，没什么感觉”

　　“那不是她的房间，那只是她睡觉的地方，她说女主的房间是绿色的，和别的少女心女主不一样，因为她喜欢绿色，女主的房间很乱，但书架是整齐的，因为女主不喜欢看书，但是喜欢睡觉，所以从来不叠被子”

　　她的房间是灰白的，被子整整齐齐的铺在床上，甚至可以说是严丝合缝，像是床上的床单一样

　　“她喜欢在床上干任何事，玩游戏，写东西，吃东西，聊天，打闹，但是那个房间里没有一件是她自己的样子，只有手机是她自己”

　　“所以你拿大价钱买了一个本来不值钱的东西”

　　“它很值钱，比那个家里任何东西都值钱，里面有她所有的东西，她的想法她的故事她的女主，还有我们”

　　我拍拍她再一次情绪激动耸动的肩膀

　　“还有她的遗书，她唯一留给我的东西”

　　我轻拍的手不再动，她也把泪憋回去，打开手机，熟练的输入密码，杂乱的数字，也许是她们的暗号

　　“在物理层面，她的确是自杀，很丑的自杀，和她小说里女主的死法完全不一样，她应该倒在玫瑰花里或者别的什么鲜艳的死法”

　　她打开微信，打开她们的聊天界面

　　“但在另一种层面，她是被人杀死的，是一群人泯灭了她的灵魂”

　　当天上午，她和父亲一起参加了老家的宴会，是某个哥哥娶妻，她穿了白色短袖，一个墨绿色外套，她为了衣服保持干净，很热但是还把扣子扣上，没有一点白色露在外面，宴席结束，她拿了两盒喜糖，两瓶饮料，父亲因为工作没法送她回去，还好，另一个哥哥在隔壁宴会城参加朋友婚礼，父亲和哥哥商量好之后，带她去亲戚家午睡了一会，顺便等待还没参加玩婚礼的哥哥，等她再次醒来，哥哥在沙发上坐着，招呼她走，她迷迷糊糊的听着哥哥和父亲聊天，吐槽他参加的婚礼连喜糖都没上，真奇怪，然后她上了车，和父亲说再见，和哥哥聊起了天，从未来聊到学校的趣事，下车的时候，在副驾驶偷偷放下了一瓶饮料和一盒喜糖，她和哥哥说拜拜，然后回家，她把手机充上电，和哥哥说自己在他车上留了糖和饮料，玩了一会手机，母亲回到了家

　　“全家只有她妈看她不顺眼，脾气来了就骂，不管什么话都骂的出口，我有时候真的觉得她是后妈，她和我说她看过一个漫画说，对未成年人辱骂造成心理创伤会有惩罚，所以她手机里有无数条她妈妈的录音，但是她都没有告诉任何人，回去的那天也是，她妈妈因为她没有擦干净玻璃，然后扯东扯西，扯到她小学的事，我从来没有听过那些话，所以等我拿到手机，我把它们一条一条放开听，我只感受到了窒息，你知道窒息是什么感觉吗？”

　　我知道，身体素质训练的时候我曾无数次感受过

　　“那不一样，和你身体上的窒息感不一样，是一句话一句话的把你憋死，不是喘不上来气，是喘不了气，但是我不想给你听，因为她没有说可以，你知道吗，所以女主有和她一样的家庭，但是那个女主比她完美太多，她有永远低不下来的头，但是她只有和我一起的时候才从不低头”

　　“你知道她遗书里写了什么吗？这个她也没有说可以告诉你，但是我觉得这一段可以告诉你，‘我想过很多种死法，想过很多告别方式，那些设想真的好浪漫，然而我就这样摔下楼的话，好不浪漫’她到死都想要好看一点浪漫一点，她不会不知道跳楼会有多丑，她为了找到适合女主的死法，看了不下一百种死法，但是她自己只能选择那一种，难看死了”

　　她幻想了无数个浪漫的死法，然后草草的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也许她选择了释怀，所以选择了死亡”

　　“她的遗书里最后写着‘但是仔细想想，推翻所有浪漫，也许更浪漫’，所以她没有选择，她只是想解脱，并且快一点”

　　“你很了解她，她会很高兴有你这样的朋友”

　　“是我很高兴，有她在身边，不然的话，现在就是你在调查我的死因了”

　　我不会转弯的脑子告诉我，我得陪着她

　　“她的小说真的写的很好，但是只有我知道”

　　“我也知道了，她的文采很好”

　　“但是她带走了她的文采，甚至什么都没留下，连灰烬都没有”

　　“灰烬是你”

　　你受到了她的感染，所以你说她是被杀

　　是浪漫杀人，是浪漫的自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