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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青梅 ...

  •   贺云生回府时,贺忠抱着儿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为了感谢江映柳为青竹镇除妖,又大摆宴席,热情款待贵客。

      江映柳等人盛情难却。

      镇上的人知道贺家老爷请吃饭,纷纷赶来凑热闹,顺便想看这为青竹镇除妖的英雄长什么样?

      贺府内外摆了至少有百桌宴席,男女老少,围坐一起,言笑宴宴,好不热闹。

      “这才多亏了几位侠士,咱们青竹镇才得以恢复往日的安宁。”

      “是啊,只是可惜了那几位年轻人的命就这么白白葬送掉。”

      “哎你听说没有?云画坊的沈老板前几日离开了。”

      “真的假的?”

      “真的,听说店都盘给贺家公子了。”

      岑月正埋头吃的正香,袖子猝不及防被人扯了一下。

      “姑娘,那日和你在一起的小郎君呢?”

      她一回头便对上婆婆满脸褶皱的笑。

      婆婆拍了拍岑月的手背,道:“劳烦你把他找来,告诉小郎君,他说的那些要求都不是问题,我老婆子一定给找一门包他满意的亲事。”

      她今日来到贺府,听贺府老爷夸耀贵客,才知那位小郎君竟然也是其中之一。

      怪不得那天小郎君口气狂妄,原来人家有这么大的本事,就是倒插门,也绝对有人抢着要啊。

      岑月认出这是前几日要给薛阑说亲的婆婆,没想过这么多天过去了,这婆婆还惦记着他呢。

      岑月眼珠一转,愁眉苦脸道:“哎可惜了,再好的亲事,薛公子怕是也不会接受。”

      她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惋惜,婆婆心中警铃大作:“怎么了?”

      “本来是不能说出去的,奶奶你可得替我保密啊。”岑月坏笑着凑到人耳边,“其实…他那里不行啊。”

      婆婆表情一滞,接着瞪大眼珠,又想起那日小郎君说自己不喜欢小孩,所以不想要孩子。

      这样就说的通了,原来不是不喜欢,是不能生啊!

      可惜了这么俊的小伙子。

      婆婆叹了口气,看向薛阑的眼神充满了遗憾可惜,薛阑一头雾水,压根不知道自己被岑月编排成了什么样。

      几人临走时,贺忠让府里的小厮往马车上搬了好几箱银子,说自己实在不知道送什么好,府上除了钱,也没其他的东西了。

      江映柳拦住他:“好意心领了,只是钱我绝对不能收,若老爷执意要给,不如将这钱捐给所需之人,也算为自己积了福报。”

      贺忠大为感动,询问了江映柳家在何方,称自己要给临川江家送一面镶金的大锦旗。

      江映柳眉角一抽,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江姑娘.....”贺云生站在一旁,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江映柳:“贺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贺云生脸颊微红,吞吞吐吐道:“我是不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江映柳思索几秒才听出这个她是谁,公允道:“不出意外是这样的。”

      贺云生当即露出悲伤的神情,江映柳从小两耳不闻窗外事,专心修习术法,一言一行都皆要按规矩来,是以在感情方面尤为迟钝。

      看着贺云生失魂落魄的背影,江映柳彷佛意识到什么,她出声叫住贺云生:“贺公子,若是此妖在画卷内潜心修行,诚心悔过向善,兴许你们还会再见。”

      贺云生眉间的忧愁顿时一扫而空,惊喜道:“真的?”

      江映柳点头:“嗯。”

      马车内的谢重川目不转睛的看着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喃喃道:“他们在聊什么,竟然要这么久。”

      岑月无精打采的靠在角落,并未接话,她心里默默盘算着,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任务一点进展都没有。

      她睁开眼睛,装作不经意的扫过薛阑,不知为何他面色泛着几分病态的白,看着不太舒服的样子。

      岑月把头扭向窗外,摆烂的想:到时候再说吧,反正离临都远着呢,她此刻岂不是趁人之危?

      *

      入夏时节,天气逐渐闷热,整个大地像被炙烤过一样,葱郁的绿叶蔫蔫的伏在枝头,就连廖廖几声蝉鸣都叫的无精打采。

      岑月蹲在湖边,衣袖高高挽起,将几个水壶打满后,又痛快的洗了把脸。

      湖水沁凉,消解了几分脸上的热意,她长舒一口气,脸也不擦,笑眯眯抱着水壶回到马车旁。

      “喏,给你。”

      岑月不由分说的将水壶塞给薛阑,湿漉漉的手擦过他干燥的掌心时,留下些许凉意。

      薛阑抬眸,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她眼睫湿润,清亮的眸也仿佛被洗涤过,盛着一汪笑意。晶莹的水珠从脸颊流过纤纤脖颈,而后汇到漂亮的锁骨。

      薛阑不着痕迹的移开目光,淡淡道:“谢谢。”

      岑月盯着他的脸,“你身体好点了吗?”

      她不等薛阑回答,继续自顾自道:“脸色这么白,该不会中暑了吧?”

      薛阑似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模糊的嗯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

      岑月撇了撇嘴,给你个理由就用。

      还中暑?骗鬼呢。

      她爬上马车,坐到薛阑对面:“薛公子我仔细想了想,你这似乎不是中暑的症状,还是找个大夫看看比较好。”

      薛阑眼皮都不抬,敷衍道:“不用,我已经好了。”

      岑月嘴上不说话,等马车停靠在一处镇子时,硬是找借口将薛阑骗到了医馆。

      医馆内人不多,一个年轻的学徒正忙前忙后的给病人抓药,旁边白发苍苍的老人则捧着本书读的津津有味。

      岑月径直走到他面前,压低声音描述了一遍薛阑的症状。

      “大夫,你说他这是怎么了?”

      “脸色发白,身子无力,也没精神。”白胡子老人放下书:“什么时候有这种症状的?”

      岑月仔细回想了一下,好像薛阑是从画里出来后才这样的。

      她整理了一下措施:“激烈运动过后。”

      他瞟了眼后面的薛阑:“ 明显是体虚乏力造成的,补补就好了,这种情况我见到多了。”

      岑月挑眉:“就这么简单?”

      老人顿时不乐意了:“我从医几十年,什么疑难杂症没见过,你这是怀疑我的医术?”

      说着他径直对着薛阑招手,声如洪钟:“小公子,你过来一下。”

      薛阑还没搞清什么状况,手腕就被老人捉去,温热粗糙的指腹按上他的脉搏,老人屏气凝神,闭上眼嘱咐道:“公子,稍等片刻。”

      薛阑眉宇间满是不解:“你不是来买驱蚊香囊的?”

      岑月只好硬着头皮解释:“薛公子,病都是拖出来的。我觉得你还是看看大夫比较好。”

      薛阑闻言,清亮的黑眸中浮现一丝嘲意道:“老人家,看出什么了?”

      老人的两道粗眉拧成一片:“没什么,就是气血亏损太过严重,开几副壮阳药就好了。”

      此话一出,薛阑脸色阴沉的彷佛能滴出水来。

      岑月心里咯噔了一下:“老人家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老人兴致阑珊的又重新捧起了书: “这有什么可看错的,就是虚,比一般人还虚,多锻休息,没事锻炼锻炼身体,肯定能调理好。”

      岑月面色复杂,再抬头时薛阑已经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医馆。她小跑着跟上前面那道劲瘦的身影,欲言又止道:“薛公子,你...别灰心,大夫说补补就能好。”

      “我灰心什么?”薛阑冷冷答道,他余光瞥向岑月,眉头皱的更紧,“你怀里那是什么东西?”

      岑月心疼的递了出去:“补药。”

      花了一两银子呢。

      薛阑伸手接过,笑的有些古怪:“给我的?”

      岑月故作大方的点了点头,嘱咐道:“大夫说了除了按时吃药,平日里还得多锻炼。薛公子你还年轻,调养一阵子就好了。”

      薛阑只觉岑月吵的像只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他看到前边小摊上摆着一堆青梅,开口打断了岑月的话:“岑姑娘。”

      岑月:“啊?怎么啦?”

      薛阑:“不如我请你吃青梅吧?”

      岑月有些意外,心道姓薛的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难道是看我给他买药?想要感谢我?

      “不用了吧。”她不好意思的说道。

      可惜薛阑并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只想快点堵上岑月的嘴。

      他丢下一句在这等我,两步走至青梅摊前。

      卖青梅的小姑娘看是位年轻好看的公子,红着脸问:“公子,买青梅吗?这梅子酸甜可口,不信你尝尝?”

      薛阑:“有酸的吗?”

      小姑娘愣了一下,乍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对面的少年眼底划过狡黠的笑意:“我说,有酸的吗?”

      片刻后,薛阑将一包绿油油的青梅丢在岑月怀里,微微上扬的薄唇此刻噙着些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青梅显然是洗过的,果皮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瞧着俏皮可爱,让人忍不住垂涎。岑月将梅子在衣袖上胡乱抹了两下,接着塞进嘴里,酸涩的气味顿时在口腔蔓延开来。

      她眉头一皱,差点没吐出来。

      薛阑明知故问:“很酸吗?”

      岑月嘴里含着酸果,摆了摆手,“还可以。”

      薛阑欣赏着她扭曲的表情,笑盈盈道:“既然还可以,就全部吃完吧,毕竟也是我的一片心意。”

      他背影都透露着捉弄岑月的愉悦,岑月默默走在后面,她低头瞧着怀里酸溜溜的青梅,恨不得扔的远远的。

      休整片刻后,几人继续赶路。

      马车辘辘驶过湖畔,毫不留情的将几朵凋零的落花碾进潮湿的泥土中,飞鸟扑棱着翅膀,从半空俯冲而下,急切的回到了自己的巢穴。

      正午时分,太阳正是毒辣的时候,却有急雨来袭之势。

      天边不知何时堆积起沉甸甸的乌云,马车外挂着的帷幔随风舞动,岑月掀开车帘,探出身子,眼底闪着兴奋的光。

      正赶车的谢重川心情似乎也很不错:“闷了好几天,总算要下雨了。”

      岑月长舒一口气:“好凉快啊,江姐姐你快出来透下气。”

      江映柳被她愉悦的心情感染,不由得掀开帷幔,风中裹挟着潮湿的雨汽,扑面而来,痛快至极。

      从始至终,薛阑都安静的靠在马车外,彷佛与世隔绝一般,一言不发,甚至眼皮子都懒的抬一下。

      此刻他在岑月眼里俨然是一个体虚多病,弱不禁风的形象。岑月客气提醒了一句:“快下雨了,薛公子你还是进来吧,万一淋到雨,会生病的。”

      薛阑:“这点毛毛细雨不至于。”

      岑月:“薛公子你真的太不爱惜自己了,身子这么虚,竟然还淋雨。”

      她语气中夹杂着的关切是如此熟悉,这一瞬间,薛阑脑海中竟浮现出那张许久未见的脸。

      他沉默的盯着前方蒙蒙雨幕,漆黑的瞳仁像是沾了一团水雾,衬得眼珠清亮。

      见薛阑一副劝不动的模样,岑月转身回了车内,同时幸灾乐祸的想,淋吧淋吧,最好把自己折腾病了,就用不着我动手了。

      直到黑衣少年在外头坐了好一会,岑月才装模做样的递过来一个斗笠,不管怎么说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你把这个戴上吧。”

      岑月看他没反应,心道,这家伙愣着干嘛,怎么还不接过去?不接我可拿回去了。

      车顶汇聚的雨滴正好落下,不偏不倚的砸在她露出的手腕上,岑月打了一个激灵,忍不住哎呦一声。

      薛阑眼底闪过一抹讥笑,他伸手轻轻抹去岑月手腕上的水渍,才慢悠悠接过斗笠,戴在头上。

      “多谢。”

      傍晚众人停在一处茶棚前,谢重川要了一壶茶,几盘糕点。

      岑月跑去向茶棚老板借了个炉子熬药,并嘱咐薛阑为了身体着想,一定要全部喝完。

      薛阑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离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他面无表情的将药罐中的补药倒掉,没事人一样回到了座位上。

      谢重川自己感情进展停滞不前,自然是要帮帮岑月的。

      临上车前,他当着薛阑的面不着痕迹的夸赞道:“小岑真的很关心你啊,薛公子,茶都没喝一口就去帮你熬药。”

      话音刚落,不远处茶棚响起老板娘骂骂咧咧的声音:“谁在我盆栽里倒中药了?我才刚浇了水!!”

      一瞬间,一行人寂静无声,薛阑的脸色顿时变得复杂无比。

      想和薛阑打好关系可真难啊,自己忙前忙后的熬药累的胳膊疼,他竟然还不领情,想到剩下的七八包补药,岑月又有一种解脱的欣喜,太好了他不喜欢喝,我以后不用熬了。

      岑月揶揄又带着一种略微失落的语气道:“薛公子,你要是嫌苦不喜欢喝可以告诉我的,不用偷偷倒掉。”

      听到她是以为自己嫌苦才倒掉的,薛阑脸色缓和了些,刚想说些什么,便见一只野猫叼着一包什么东西,缓缓走了过去。

      它身后青梅散落一地。

      岑月脸色剧变,她明明把这包酸掉牙的青梅扔到茶棚后面了,这猫是怎么回事。

      “岑姑娘。”薛阑像扳回一局似的,方才脸上微妙的尴尬一扫而空,还罕见的善解人意,“你不喜欢吃青梅也可以告诉我的,不用偷偷扔掉。”

      马车上两个人相对而坐,为了逃离这尴尬的气氛,她甚至主动请缨去前面探路。

      岑月走的飞快,心中咆哮:早知道就扔远一些,不然也不会被猫叼走,还偏偏让薛阑看见了。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辉消失殆尽,大地渐渐被笼上一层阴影,岑月回过神,不知不觉竟然走了这么远。

      她停下脚步,正要原路返回,转过身却猛然愣住。

      阴嗖嗖的凉风扑面而来,岑月后退一步,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紧张,仔细看,还有几分恐惧。

      眼前凭空出现了一片竹林,重重叠叠,似无休止,竹叶摇曳,发出沙沙响声。

      路不见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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