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山青云》徒眠

5、第五章 测量新人

　　在木工班王班长的引荐下，测量组组长何亮见了卓湘凌，两人关起办公室的们谈了一会。王班长在门外抽着烟来回踱步，他没有跟卓湘凌明说的是，测量不仅挣得多，以后单位里介绍对象的时候测量员也比木工要好找对象。作为长辈他肯定是希望卓湘凌能走一条相对容易的路。
　　办公室里，何亮坐在办公桌前端着不锈钢水杯，从抽屉里抓了一小撮茶叶扔了进去。卓湘凌看着眼前以后也许会成为自己师傅的人，细细打量。他四十多快五旬的年纪，个头不高中等身材，也许常年在野外工地作业，脸上肌肤黝黑而粗糙。但一双眼睛睿智有神，同样也在审视着卓湘凌。
　　何亮拿起水杯喝了口茶：“你的情况，老王已经跟我说了。我以前虽然没跟你爸共过事，但听过他的名字。我们测量这行不比木工，光是下苦工肯定是不行的。这一行得脑子好使，有悟性再肯吃苦，经验积累到一定程度就能出师了。你能考上复旦，脑子肯定好使没的说。就是下工地有些苦，你能不能撑得住？”
　　卓湘凌心想再没有比这好的机会了：“我可以！我不怕苦！”
　　何亮随意的摆摆手：“小卓先别急着表态，你也看到我这个年纪，最多十年就退了。如果不是赵庆阳调回北京，我是不会收徒弟的。你得想清楚，跟我干了测量，不管再苦我都不会放你改行的。”
　　测量这种技术工种能拜到一位名师，比什么都幸运。有些师傅身上的经验，只要瞟一眼就能瞧出其中关键少走很多弯路。这对眼前的卓湘凌而言，是学本事往前冲奋斗的最佳机会。她斗志满满的跟何亮表态：“师傅我想好了，我不怕苦不怕累拜你为师，踏踏实实的跟着师傅学。”
　　何亮见这丫头眼眸清亮坚定如斯，心知是颗好苗子，甚是满意。
　　办公室门从里面打开，卓湘凌跟在何亮身后走了出来。王班长疑问的看向卓湘凌，她笑着眨眨眼睛示意这事成了。王班长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咧嘴“嘿嘿”一笑：“老何，小卓这丫头能干的很，你可得好好珍惜。”
　　何亮“啪”的一下打掉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掌，笑骂：“那还用你说，湘凌现在是我的徒弟，可不得好好教她，我能亏了她？你这老东西就放心吧。”
　　卓湘凌眼睛亮的很，心里有数，脸上扬了一个极甜的笑容：“谢谢师傅和王叔。”
　　“好啦，你先回去收拾整理整理，下周来我这报道。你王叔要请我喝酒去。”何亮笑眯眯的看着卓湘凌。
　　“好的师傅。”
　　“老何你可真是鸡贼！啥时候都不忘让我请你喝酒。”王班长无奈地摇头数落何亮。
　　何亮哈哈一笑：“你这老东西孤家寡人一个，赚那么多钱又没地方花，不像我们要养家糊口，家里那么多张嘴粮票根本就不够吃。我这酒瘾犯了，你请我喝一顿没啥。”
　　“成成成！今天这事可是了了我一桩心事，别说喝一顿！多喝两顿都行！”
　　卓湘凌闻道院中开的正旺的花香，看着并肩走出测量组的何亮跟王班长，心中高兴。真好！测量，是她以后要努力为之拼搏奋斗的方向。
　　进了测量组，何亮倾注全部心血来教导卓湘凌，带着她从理论入门和下工地实践一点一点学习。卓湘凌也是肯下功夫的，白天工作学晚上看书学，很快便把底子打了起来。何亮见新收的徒弟不仅聪明还努力，心底别提有多高兴，借着这个名头又跟王班长喝了几顿酒。
　　测量组的工资每个月比木工班高十几块，游倩对大女儿赚的钱别提有多满意。外面有大女儿挣钱，就连家里的事也都是大女儿在张罗照顾。游倩觉得即使断了几根手指，但日子也真的是肉眼可见的变好了。等几个孩子以后慢慢都长大了，她就没啥好担心的。
　　卓湘凌跟着何亮学了快一年，已经可以独立放简单的线了。有时候何亮带着她下工地，就让她去架仪器放线，自己就在一边盯着，有问题了再指导。慢慢的测量组里有的人就生出意见了，觉得何亮偏心。
　　测量组人不多，何亮是组长，手下带着杨迪、周楠、卓湘凌和金慧雯四个徒弟。杨迪工作早今年三十已经成家了，周楠和金慧雯二十五六岁，当初是同期进的七建。周楠家在陕北，身材高大模样长得好，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测量水平也厉害，只是无心成家。金慧雯容貌普通，但一头长发乌黑秀丽顺滑飘逸极为惹眼。别的班组男同事私底下提到金慧雯都打趣叫她“长头发”。
　　金慧雯脑子一般，但胜在勤勉，加上和周楠一同工作心里对他是有好感情谊的。只是周楠这人有些木讷，不善言辞，金慧雯明里暗里递过几次话，周楠都没接。刚开始金慧雯还有些失望，日子久了也没见周楠和别的女同志亲近，就又燃起了希望，觉得周楠只是无心于此，便守着周楠等他开窍。
　　之前测量组里就金慧雯一个女孩，无论何亮还是杨迪、周楠、赵庆阳都对她颇为照顾。赵庆阳调走后，何亮把卓湘凌收了进来，金慧雯明显感觉到大家对卓湘凌更为照顾。卓湘凌容貌过人，放眼整个七建都是出挑的长相，连隔壁其他班组的男同事都跑来偷看她。
　　最开始的几个月金慧雯暗中偷偷观察，周楠对卓湘凌的态度，后来发现周楠除了在工作上对卓湘凌多有帮助外，再无其他过多的关注。在她确定周楠不喜欢卓湘凌后，悬着担忧的心就慢慢放了下来。
　　随着时间推移，何亮对卓湘凌的偏爱教导，以及处处都带着她去积累经验。这让金慧雯心里不舒服了起来。别说是她，就连周楠和杨迪刚进测量班整整第一年都是做些记录性的工作。她卓湘凌凭什么一来就得到师傅的特殊照顾，何亮这就是开小灶，偏心眼的给卓湘凌单独喂本事。
　　日子久了，金慧雯越想越不平，越想越生气。何亮已经很久没有带她下过工地了，有的简单的活就让杨迪或者周楠和她一起去。可是她也想跟何亮一起放线，学习啊，何亮一身的本事若能学个七八分，走哪都能独当一面，她以后就不用愁了，将来跟周楠组个夫妻档，七建未来的测量组还不是他们夫妻俩的？

　　卓湘凌根本不知道金慧雯心里的这些弯弯绕，她每天忙的觉都睡不够。这天快下班的时候，她算着日子肖权的信应该就是这几天到了，心情不由变好。肖权自打进了军营，跟她的联系全靠写信。军中训练繁忙，他们常常三四个月才能通一次书信。但即使书信略少，他们两人的感情也依然浓烈，这种自幼建立起来的感情基础极其稳固。
　　四月初，早晚温差大，到了傍晚凉意逼人。何亮穿上外套准备下班，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转头对卓湘凌说：“二建有个工地测量遇到点问题，要我去看看，湘凌明早八点上到七建门口等我，二建的过来接我们。”
　　“好勒，师傅。”卓湘凌嘴上迅速答应，心里开始盘算明天早上得早点起来把饭做好，给妈妈弟妹留到炉子上。
　　金慧雯听到何亮的话“啪”的一声放下手里的书，站了起来：“师傅！明天能不能把我也带去！”
　　何亮有些诧异的扭头看金慧雯：“你不是最讨厌周末加班吗？怎么突然想去了？”
　　金慧雯面色涨红，觉得自己反应是有些反常，下意识的撩了撩头发，看了眼周楠灵机一动：“上次的活有些难度，我和周楠都觉得还是得在技术上下点功夫。想多跟老师学学。”
　　何亮向来喜欢肯用功的孩子，听到这话开心的大笑出声，指了指金慧雯和周楠：“那明天就都一起去。”说完哼着小曲走出办公室。
　　金慧雯见目的达成满意的坐到椅子上，周楠则深深的看了眼金慧雯却没说话。
　　卓湘凌心思从来就不在这些事上，并没有发现他俩之间的异常，自顾自的穿好衣服跟周楠和金慧雯打招呼：“师兄师姐，那我先走啦，明天见。”
　　金慧雯朝她挥挥手，示意知道了。
　　周楠冲她笑了笑：“明天见。”
　　车子停在二建的工地门口，何亮率先下车，周楠背着仪器跟在身后走了下去。金慧雯和卓湘凌拿着记录册紧跟其后。
　　金慧雯环视了一圈工地现场咂舌：“这趟还真是没白来，摊子铺这么大。”
　　卓湘凌点头附和：“听说要建古城最高的楼，这栋楼从开工时就备受瞩目。”
　　“备受瞩目又怎么样？二建承建出尽了风头，但要我说没那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现在出了问题，搞不下去了，还不是得求着七建来擦屁股。这次要不是师傅出马给他们善后，那就有的瞧了！”金慧雯盛气凌人的揶揄二建。
　　卓湘凌：“既然是古城第一高，二建怎么都得想办法把问题解决了。师傅那么厉害怎么会袖手旁观。”
　　周楠见两个师妹在一边嘀咕没有跟上来，轻咳一声示意她们赶紧跟上。她俩见状赶紧小跑跟在周楠身边。金慧雯给周楠使了个眼色：“什么情况？”
　　“二建测量组的组长卫工说，一开始都是按着标准放线下点，但不知道为什么地基挖好，桩都快打完了，有一个桩位数据出现偏差。二建的测量组复测好几次都没找出桩位偏差的原因。”
　　卓湘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照理说咱们测量放线定点，经纬线卡点都是非常精准的怎么会出现这种问题？”
　　金慧雯白了一眼卓湘凌：“你是不是傻？就是因为反常出现了不会出现的问题才把咱们请来解决问题。想知道为啥等会看师傅怎么说。”
　　卓湘凌被师姐一句噎住，她敏锐的感觉到这已经不是金慧雯第一次这么怼她了。甚至最近一段时间，金慧雯都会动不动在话语上针对她。她迅速在脑海中回忆是不是有哪里做的不好得罪了她？但是都没有，既然自己没有做错什么，那就随她去吧。
　　二建的人给他们几个递来安全帽，四人带好安全帽跟着卫工顺着梯子下了基坑。
　　卓湘凌第一次见这么大这么深的地基，好奇的到处看。
　　何亮见她四处看来看去：“你在找什么？”
　　“这地基真大啊！”卓湘凌感慨。
　　何亮一边打开仪器，示意周楠拿标尺，一边告诉卓湘凌：“这算什么，以后有机会带你去上海的项目，那边经济发展好，要建很多的高楼大厦。咱们干建筑的只有见的多了才能做到心中有数。这样无论是设计，还是承建都才能不断进步、精益求精。咱搞建筑的说是盖楼，但肩上扛的不仅仅是一砖一瓦，更是无数的生命安全，我们只有严谨！严谨！更严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