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洛伊说她没想好》桑葚之杯

41、第二话 鬼使神差（上）

　　人神提出建议的隔天。
　　我双手抱着在摊位上买来的食物，来到小巷子里徘徊。
　　手边的食物全都是串烧。有类似干贝的贝柱串烧，类似秋刀鱼的整尾烤鱼，还有好几串不知道是什么的海鲜串烧。虽然人神叫我去摊位买食物，但是并没有特别指定种类，所以我优先购买了比较方便携带的东西。
　　上次想太多了。
　　就像是外行人下厨却想自己加上变化结果失败那样，想得太过复杂，最后反而下场悲惨，这次我要试着反过来老实听从人神的指示，心无杂念地依言购买食物，然后率直地面对应该会在小巷子里发生的事件。

　　不要多想。
　　这只是角色扮演游戏。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只是偶然的意外，不要想得那么复杂，顺其自然解决就好。
　　人神喜欢有趣的情况，我自己钻牛角尖正符合她的企图。因此只要乖乖照办，当然不会显得有趣，我抱着这种想法闲晃几分钟之后，突然察觉到一件事。

　　“这样的话不是正称了那家伙的心吗?”
　　被骗了。
　　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惑，我正在按照她的想法行动。一旦有所察觉，真的很让人火大，居然被她玩弄于掌中……
　　回想起初衷，回想起第一次见到人神时的心情。
　　绝对不可以相信那家伙。

　　好，这次是我最后一次按照她的心意行动。
　　就算是观察情况，这次还是听从她的建议行动，不过下次绝对不再照办。
　　我不会再随便她摆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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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静静地走在小巷中。
　　只身一人。
　　为什么要我一个人来呢?这大概是这次建议的关键要素，说不定会发生如果瑞杰露德或瑟拉芬在场会造成困扰的情况。
　　不，不需要想太多，只要认为要是能碰上什么可以爽到的发展，那就算是赚到。
　　我有事先告知瑞杰露德和瑟拉芬，说我今天要和他们分开行动。因为放瑟拉芬一个人会有危险，还拜托了瑞杰露德担任护卫。说不定他们这时候两人正一起去海滩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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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巷子里很安静。
　　一般讲到小巷子，会让人联想到聚集着一些不良分子的印象。实际上，像我这种纯洁年幼又天真无邪的小孩子走在小巷里，随即会被绑架贩盯上。
　　在这个世界里，绑架人口是最普及且好赚的犯罪行为之一。不过，要是有人意图对我下手，我会打残对方的双手双脚然后逼问出根据地，先把值钱东西全搜刮一空再移交给当局处置。
　　“小朋友，只要跟我走，就让你吃到饱哦。”
　　我正在思考这种事情，却听到小巷里传来这样的发言。
　　探出身子瞄了一眼，只见有个少男坐在墙边，一名长相凶恶的女子正拉着他的手。
　　真是个相当明显易懂的构图。

　　先下手为强。
　　我举起魔杖，把速度调整成差不多可以造成职业拳击手刺拳的冲击力，接着对着她背后发射岩弹。
　　这一年以来，我已经相当擅长像这样手下留情。

　　“好痛!”
　　趁着对方回头，再赏一记。
　　这次力道加强了一些。
　　伴随着清脆响声，岩弹在女子脸上碎裂。
　　她摇摇晃晃地踉跄几步，接着身体一软慢慢倒下。
　　应该没死吧?力道调整得似乎不错。

　　“你没事吧，小哥。”
　　我尽可能摆出爽朗和善的表情，把手伸向差点被女子带走的少男。
　　那是个身穿暴露黑色皮衣的年幼少男。
　　皮制露脐背心、皮制的热裤、及膝的长靴。
　　肤色苍白，锁骨、腰部、肚脐、大腿全都裸露在外。
　　最惊人的是那一头蓬松的紫色卷发，还有类似山羊的角。

　　只看一眼我就知道。
　　他是男性梦魔，毫无疑问年纪比我还小。
　　再多思考片刻，又发现他肯定不是男性梦魔，在这个世界里，男性梦魔这种族被视为魔物。
　　记得他们栖息于贝卡利特大陆，而且忒嘉拉还难得地以一脸严肃表情说过:“我们一族无法赢过那些家伙”。要是真的碰上男性梦魔，我恐怕也会被轻易打倒，毫无抵抗能力。
　　男性梦魔是阿兹拉尔家的天敌。
　　城镇中没有魔物，换句话说，他不是男性梦魔，只是个打扮清凉的魔族小孩。

　　“唔唔唔……你……你做了什么……!”年幼少男全身发抖。
　　“这……这个人！这个人是……!”
　　脸上露出完全不敢置信的表情。
　　就像是在抗议我怎么可以做出那种事。
　　“啊，抱歉，你们认识?”
　　虽然嘴上这样问，但我依旧不解地歪了歪脑袋，那个中年人的表情并不像是在对认识的小孩搭话。
　　“这个人……愿意对饿肚子的本宫……提供食物……食物……”

　　不知道哪里传来轰隆隆隆隆的声音。
　　听起来像是大地在震动，声音结束的同时，年幼少男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你……你还好吗?”
　　我不由自主地跟着蹲下，伸手撑住他。
　　“呜……呜呜呜，复活后过了三百年，居然在这种地方倒下，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拉普拉斯知道……”

　　不知怎地，他开始装模作样地演起戏。
　　“总之你先吃下这个，振作一下。”
　　我拿出三根事先准备的串烧，一口气塞进年幼少男的嘴里，他突然瞪大双眼，然后保持这表情，迅速把串烧吃光。
　　接下来甚至强行夺走我手上的串烧。原本还剩下十二根，转眼间就消失了十根。
　　“好吃!隔了一年的食物真好吃!”

　　年幼少男恢复精神，只靠背部使力就猛然跳离地面，空翻一圈后站起，没想到他的身体能力如此优秀。
　　“隔了一年……再怎么说也太久没吃了吧?”
　　“罢了，本宫也没有仔细计算日数……不过，根据那种饿肚子的感觉，应该随便都能超过一年。”
　　原来如此，我看大概顶多只有两天。

　　“话说回来你真是帮了大忙!帮了大忙呢!这下大概可以再撑个一年!”
　　他到此才总算和我对上眼。
　　他的眼睛有着一边紫一边绿的异色虹膜，这世界没有美瞳，应该天生就是这种颜色。

　　少男的右眼突然转了一圈，眼珠也瞬间变成蓝色。
　　“呜哇!你是怎么回事?超恶心!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本宫第一次碰上这种状况!”
　　一看到我的脸，他就激动地讲出这些话。
　　……没错，我当然大受打击。
　　因为我好久没被人当面批评为恶心了，不过，我也觉得他眼珠诡异地扭动很恶心，这次就算扯平。

　　“是那样吗?在娘胎里是双胞胎，结果出生时已经死了一个，没错吧?”
　　……什么?他在说啥?
　　“不，我想没有那种事。”
　　“是吗?”
　　“嗯。”
　　“不过你的魔力量……比拉普拉斯还高。”
　　什么东西比哪个人还高? 我有点听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管是眼睛还是言行举止，或许他是个相当有毛病的男孩。

　　“算了，报上名来!”
　　“……我叫埃洛伊·阿兹拉尔。”
　　“好，本宫是奇西力卡·奇希里斯，人称魔！界！大！帝!”
　　他双手插腰，把上半身往后仰。
　　我也曾听说过魔界大帝奇西力卡·奇希里斯这名字，他是在人魔大战中率领魔族战斗，结果三两下就被打败的不死身魔帝。
　　是本尊吗?我是听从人神的建议才会来到此处，这少男的确有可能是真的魔界大帝。
　　可是，真正的魔帝会在这种魔大陆的边缘城镇因为饿肚子而倒在路边吗? ……再怎么说也太诡异了。

　　对了，魔大陆的小孩经常像这样，玩一种假装自己是过去伟人的游戏。
　　特别受欢迎的人物是魔神拉普拉斯，虽然对于知道真相的我来说那是个让人反胃的人物，不过她的确很受欢迎，尽管在战争中落败，但她还是平定了魔大陆，给予魔族一定水准的地位，还带来和平。所以被称为是魔族史上最了不起的伟人。
　　孩子们会模仿拉普拉斯的故事。尤其是和不死身魔王战斗的那段插曲，在来到赫拉港的路程中，我曾经目睹过好几次。至于魔界大帝奇西力卡虽然也可以说是伟人，然而或许是因为年代古老，我没看过有哪个小孩子假扮他。

　　这男孩一定是魔界大帝的热烈粉丝，却没有朋友愿意和他一起玩，才会一个人待在小巷子里，这种推论比较合理。
　　孤单一人果然很寂寞，没办法，就配合他一下吧。
　　“哎……哎呀!真是冒犯了，陛下!”
　　我夸张地装出必恭必敬的态度，单膝跪地摆出臣下行礼的动作。
　　“哦?喔喔喔喔!很好很好，本宫就是在等这样的反应!最近的年轻人根本一点礼貌都不懂!”
　　奇西力卡似乎很愉快地频频点头。
　　嗯嗯，是啊，果然会想要有人陪自己玩嘛。

　　“在下完全不知道您已经复活，才会表现出那么失礼的态度，恳请饶恕。”
　　“不要紧!你这家伙救了本宫一命，允许你提出随便任何一个愿望。”
　　说什么救了一命，只是看到他肚子饿所以给了食物而已。

　　“……那么，请赐给我大量财富。”
　　“蠢货!正如你所见，本宫一贫如洗!”
　　他刚刚明明说随便任何一个……算了，或许就是那种设定。
　　可能以前发生过和魔界大帝要求金钱，他却回答没有钱的故事。
　　“……那么，请给我一半的世界。”
　　“什么!你想要一半的世界!真是庞大的愿望!不过也很半吊子，但也抱歉，其实本宫也不曾征服世界……”
　　奇西力卡挂帅的战争全都是魔族落败。

　　“……所以，到底能给什么?”
　　“蠢货!讲到魔界大帝奇西力卡能赐予的东西，当然是魔眼啊!”
　　是那样吗?
　　毕竟我实在不清楚这世界的英雄传说，基列奴的眼睛好像也是魔眼?

　　“讲到魔眼，就是能看出对手的死线，砍断死线之后就能确实杀死对方的……”
　　“真恐怖!那是什么!本宫没有那么恐怖的东西!”
　　看来他没有那种魔眼。不过讲到其他我知道的魔眼，大概只剩下能把对象变成石头之类的能力，可以从眼睛里射出光线的射线眼或是雷射眼大概不包含在魔眼的范围内。
　　“居然想要那么危险的玩意儿……你是和哪个人有深仇大恨吗?”
　　“不，也没有。”
　　“复仇不会带来任何成果，本宫也被杀死两次过，但是现在并不怨恨那些人。一旦对他人抱着怨恨，这恨意就会产生连锁，最后就导致了人魔大战。”

　　居然被小男孩说教。
　　“我对魔眼实在不太清楚，有哪些种类呢?”
　　“因为本宫才刚复活，没什么厉害东西。有魔力眼、识别眼、透视眼、千里眼、预知眼、吸魔眼……大概就这些吧。”
　　就算枚举出名称我还是不知道是什么。
　　“能请你一一说明吗?”
　　“嗯?这样还不懂吗?真是，最近的年轻人都不学无术，这怎么行……”
　　虽然嘴上抱怨，但奇西力卡还是为我仔细讲解。

　　“首先是魔力眼，这是能够直接看到魔力的眼睛，也是最普遍的魔眼，差不多每一万人里就会有一个人拥有。”
　　“也就是最受欢迎的魔眼吗?”
　　“识别眼，注视物体后，就能看出对象物的详细情报。不过，仅限于本宫所知的情报，如果是本宫不知道的事情则会显示不明。”
　　“原来如此，等于是字典。”
　　“透视眼，可以看穿墙壁之类的物体，不过生物和具备高浓度魔力的部分就无法透视。”
　　“千里眼，可以看到远处。不过很难对焦，而且只能旁观无法出手，所以不太推荐。”
　　“毕竟视觉要配合触觉才有价值。”
　　“预知眼，能看到几秒后未来的眼睛。虽然也很难对焦，不过还是推荐。”
　　“吸魔眼，能吸收魔力的眼睛。因为连自己施展的魔术也会被吸收，不太推荐。”
　　“不过这样就能够形成人体永动机。”

　　奇西力卡熟知各种魔眼。
　　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这些知识，是不是因为他的双亲懂得这些?或者是说不定这世上有魔眼大百科之类的书籍。
　　“那么，我就拿两种，让双眼都成为魔眼。”
　　“一开口就要两个，真看不出来你这么贪心……”
　　“好啦，再给你一串肉。”
　　我递出最后两根串烤，奇西力卡笑容满面地收下。

　　“耶……不过，要给两个是可以，但本宫不推荐。”
　　“为什么?”
　　“因为平常就看得到会造成困扰，一般来说会戴上眼罩屏蔽视线，但是双眼都盖住要怎么行动?”
　　“我认识的人的确也戴着眼罩。”
　　基列奴就戴着眼罩，既然眼罩下方的眼睛并没有受伤缺损，就代表那果然也是魔眼。

　　“活了几百年的家伙或许有能力控制，不过像你这样的小孩要是一口气获得两个魔眼肯定会发疯。”
　　会发疯……果然会对脑部造成负担吗?真恐怖。
　　“既然这样，我还是不要拿两个好了。”
　　“这才对嘛。你要哪个?本宫推荐的是预知眼……”

　　魔眼啊……如果能获得，要选哪个比较好呢?
　　选魔力眼似乎有点太浪费这机会了，能看见魔力或许意外便利，但是奇西力卡有说过蛮多人都拥有这种魔眼，既然可以拿到，我还是想要比较珍奇的能力。
　　识别眼也不需要，因为就算看不懂也不会造成太大困扰。况且对于魔界大帝不知道的事物似乎就无法获得情报，可以预想到这玩意儿在关键时刻会派不上用场。
　　透视眼同样不需要，在我能控制之前，感觉会连瑟拉芬的裸体也看进眼里。
　　有千里眼或许挺方便，不过，至今为止我并不曾产生过想要千里眼的念头。如果能立刻获得，就能知道瑞杰露德和瑟拉芬的情况，不过我猜大概顶多只会看到瑟拉芬正在对哪个人咆哮，然后瑞杰露德出面阻止他的光景。

　　至于预知眼……原来如此，的确是值得推荐的能力，目前进行近身战斗时，我无法打赢瑟拉芬，也无法打赢瑞杰露德。因为这世界的生物都拥有很快的速度，如果能够看见数秒之后的景象，对我来说的确会成为很大的有利要素。
　　吸魔眼根本不必考虑，毕竟那样会减少自己身为魔术师的优势。
　　不过，能事先知道世界上有这种魔眼实在太好了，不然有可能会落入因为所有能力都突然失效而不知所措的下场。

　　我认真地评估过后，结论是无论哪一种都得看自己怎么利用。
　　算了，其实什么都好。反正这只是在演戏。

　　“那么，我决定选择你推荐的预知眼。”
　　“真的好吗?至今为止就算本宫推荐，大部分的家伙都还是选了其他魔眼。大家都说只能看到一瞬之后的未来又有什么用。”
　　“只要能看到一秒之后，甚至可以掌控世界。”

　　话虽如此，这世界的剑士动作很快。就算能看到一秒之后的未来，说不定依旧无法打赢。
　　而且还有光之一刀那类的剑技。

　　“是吗是吗?那你把脸靠过来一点。”
　　“是。”
　　奇西力卡突然把手指插进我的右眼。
　　一阵剧痛窜过。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下意识地想往后退，然而头发却被奇西力卡抓住，无法逃走。
　　没想到他力气这么大。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啊啊啊啊!你……你干什么啊死小鬼!”
　　“真吵，你是女孩子吧?稍微忍耐一下啊。”

　　他的手指在我的眼眶里翻来搅去，过了一会才拔出。
　　──我的眼睛彻底失明。
　　“预知眼的颜色和你原本的色彩有点不同，不过远看应该看不出来吧。”
　　“神经病吗!就算只是在闹着玩，也有可以做和不该做的事情啊!”
　　“本宫是魔界大帝，才不会闹着玩就说要把魔眼给你。”

　　我迅速控制自己保持冷静。
　　──我的眼睛看得见，而且看东西还出现两层影像……? 这是怎么回事?好眩晕。
　　“根据你注入的魔力，应该能让重叠的影像尽可能变淡。嗯，总之你好好努力修行吧。”
　　“什么意思?”
　　“意思是全看你怎么做。”

　　奇西力卡似乎很满意地看着陷入混乱的我，他点头的动作会留下残像，问题是就算要称为残像，但第二层影像也显得很鲜明。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很好很好，你确实能看到吧?那么，本宫差不多该走了，得去找弗蕾亚才行。提供食物这事算是辛苦你了。”
　　语毕，奇西力卡咚一下跳上屋顶。

　　“那么，再会了，埃洛伊!要是再遇上困扰，可以来拜托本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
　　形成空洞回响的大笑声逐渐远去。
　　我只能愣愣地听着。
　　“……是本尊?”
　　就这样，我得到了“预知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