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雨知时节》杀手安妮

4、第四章

　　李岚舟缓缓举起茶杯喝了一口，不再开口。对方显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
　　秋日的风静静地穿过二人之间的距离，一阵微微的凉意。
　　“你认识任思晨？”李岚舟开口。
　　“他和我一个公司，算是我的后辈。”宋书景说话的语调不自觉慢了下来。“他是一个非常非常勤奋的人。不论早或者晚，我都能在公司的练习室看到他......挥洒汗水。平时不管遇到谁，不管是比他年长的还是比他年纪小的，都会笑着热情的打招呼。我从来没有看到过那样干净爽朗的笑容，以后......都看不到了呢......”
　　那天，在回去的路上，坐在他身边的经纪人打着电话，语气非常不爽。
　　“你也听见了吧，那些人说的话，还有公司的那群臭小子，都是些什么态度！”
　　......
　　“你让我不要生气！难道你可以做到充耳不闻，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吗！”
　　......
　　“那个孩子是你一手带起来的，他是怎么样的人你我最清楚。你平时有多宝贝他，我也是看在眼里的。是，是什么都做不了。但至少公司里的那帮人你我还能好好收拾一下吧。”
　　......
　　“真是，他们家的人都在搞些什么啊！”
　　那些不入耳的话，宋书景不用亲耳听见，也能想象的到有多么的不可理喻。
　　“我记得，有一次我们一起参加一个综艺，有做游戏的环节。综艺节目的游戏，其实不必太认真，也没有人会在综艺节目上抱着必胜的决心去做游戏的，可是他，真的好认真。认真到......”
　　“认真到节目播出后，收获了一大波恶评。”李岚舟接上宋书景不忍心说下去的话。
　　宋书景无奈的笑笑。“他真的是太认真了。”
　　“认真不好吗？难道，你从来没有认真的对待过什么事情吗？什么时候开始，那些美好的品质逐渐边成了嘲笑别人的借口。认真、努力、真诚、善良，这些那些的美好品质，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变成了令人难以启齿的事情，好像一旦开口承认就是笨蛋，傻子，就输了。那些自诩聪明看透一切的人，不过就是嫉妒。嫉妒心就像是阴沟里的蛆，恶心。”
　　最后这句话说的恶狠狠，以至于让宋书景愣了一下，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李作家。他一直以为李作家就是外表看上去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气的高冷的人。毕竟，之前不论对她什么态度，她都是面无表情，毫无波澜的样子。但现在，她的脸上有气愤。
　　原来，她也会有在乎的人。他不禁好奇起来，李作家和任思晨的关系，以及，自己也会有这样让对方‘失控’的瞬间吗？
　　“李作家，要不要一起吃饭？”
　　饭当然是没有吃成的，李岚舟毫不留情面的拒绝了他，并附赠一个白眼。宋书景却笑呵呵的接受了。

　　月华如水，一个身影纵身一跃，跃上一根粗壮的枝头，李岚舟正坐在那里等着他。
　　“为什么每次都不能找个可以好好坐下来的地方。”
　　“你不觉得坐在这里举目远望，享受着皎洁的月光，是一件令人心情愉悦的事情吗？”说话的是一个束着头发穿着一身靛蓝色道袍的年轻道士。
　　“真不知道你这个千年老妖怪为什么那么喜欢变化成年轻貌美的男子模样。明明牙齿都快掉完，头发头快秃顶了。”
　　“喂喂喂！年轻貌美的男子模样才是我真正的样子，好吗！倒是你，做李岚舟的十几年，还能记起自己原来的样子吗。”
　　“十几年对我来说不过一瞬，算不上什么。只是做人确实挺麻烦的，有这些那些的乱七八糟的关系，无聊的琐事。”
　　“我倒觉得做人挺好的。”男子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问：“它和你，哪个存在的更久？”
　　“不知道，我没有注意过。”
　　“如果，你永远都找不到‘你是谁’的答案，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几千几万年过去了，我始终还是无法解开自己身上的谜团。非人非妖的存在着，感受不到所谓的喜怒哀乐。以后该何去何从，我也不知道。但是，即便如此，一个人活着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可以的，从我诞生开始就是这样活着的。”
　　“你这样根本就不叫活着，只是存在着。”男子叹了口气。过了一会儿，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也许，你是神灵也不一定？”
　　“神灵？”李岚舟觉得很扯。但是既然有妖的存在，有自己这样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存在，那么神灵的存在也有可能？
　　“只是，自从人类扩繁，天地间灵气稀薄，大妖们一个接一个的陨落，修行早已举步维艰，不要说神灵，修炼成人形的妖怪我都好几百年没见到过了。神灵们，或许早就已经远离或者放弃这片土地了。”
　　随即，他与又接着说道：“这世界上，但凡有生命的活物都有寿数，有生就有死，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要死了？”
　　“我说的是你！是你！”男子气的跳脚，“我正值壮年，什么死啊死啊的，晦气！”
　　“哦。”
　　男子平复了一下自己激动的情绪，接着说道：“你知道人类有知天命一说。意思就是，当死亡来临的时候会有预感。”
　　“预感自己要死了？”
　　“嗯。”男子盯着李岚舟的眼睛，认真的问道：“你会有类似的预感吗？预感自己会死或者有危险或者其他的？”
　　李岚舟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想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有个人，他和我说，我在某个时间某个地方对他说过一句话。但是我非常明确自己并没有在那个时间去过那个地方，也不可能和他说那句话。这个算吗？”
　　“这个当然不算。不过，你身上有很多隐藏的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的能力。也许你真的去过，但不是现在的你，而是未来的你。”
　　“未来的我？”
　　“不管是过去的你，现在的你，未来的你，都是你。你就是你。”
　　李岚舟只茫然了一瞬。既然是我自己做的决定，那么想必也是现在的我能认可的事情。以后，见到宋书景绕道走路，不要牵扯上什么关系就好。本来，做普通人已经够麻烦了，和演员牵扯上关系的话一定会更麻烦。
　　李岚舟眉头紧皱，低头思考。男子见到这样她，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认识几千年来，你一直都是抬头低眼的俯视着世界，冷漠的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神。但在你做人的这十几年后，你终于有了细微的变化。而你现在一定还没有意识到这细微的变化。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明白，世间自有他的规律法则，有些缘分避无可避。所以没关系，你也会遇到令你苦恼的人或事。等你领略过阳光的温暖就不想在感受月光的凉意了。但是这样，在往后漫长的岁月之中，至少你也有可以回忆的美好记忆了。
　　今晚的月光照耀着大地，宛如白昼。坐在高处的两个小小人影，在远处看，仿佛紧紧依偎在一起。那名身着靛蓝色道袍名唤的月大妖，即将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