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女的救济院扬名指南》荒台梦

2、识破骗局

　　【借据信息导入中……】
　　【信息导入完成，相关历史数据搜集完毕，数据建模成功，正在进行数据分析，请稍后。】
　　【“借据”分析完成，相关疑点数据如下……】

　　系统分析效率极快，现实方才过去几秒，数条疑点信息便规整地罗列在向晚意眼前，仅她一人可见。

　　向晚意看过之后，心中底气更足。

　　她不再犹豫，直接趁刀疤男不备，一把夺过借据，高举着朝围观人群大声道：“各位乡邻，这张借据是假的！他们骗人！”

　　向晚意话音刚落，刀疤男面色便猛地一沉。他大步上前，右手高高扬起，顷刻就牢牢禁锢住向晚意举着借条的右手，使劲就往下拽。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刀疤男是真被眼前的少女激怒了。

　　若不是这么多人看着，他早一巴掌扇上去，让这小女娃知道什么叫认清形势低头认命了。

　　向晚意不肯服输，拼死护着抢夺过来的借据，倔强开口，“是你们在耍花样！这张借据分明就是你们伪造出来诓骗我和母亲的。”

　　少女声音清脆，与刀疤男对峙间又逐渐染上几丝哽咽，眼眶也因对方的蛮横夺取开始迅速变红，一副横遭欺辱的可怜模样。

　　向晚意语带哽咽，却又吐字清晰，她一字一句认真道：“若我爹当真欠了你们长乐坊的赌债，不消你们上门催促，我和母亲自会想法子凑够银钱，替父还债。若当真凑不出钱，我就是卖身还债也未尝不可。”

　　说到这里，向晚意适时抬手，抹了下湿润的眼角，方才继续道：“但你们不能趁我家父不在，家中无主，便想凭借一张处处都是漏洞的虚假借据，推我母女二人摔入火坑。”

　　“你们欺人太甚！”

　　向晚意喊完最后一句，便顺着刀疤男的推抢力道，猛地往侧旁一摔，径直朝围观人群处倒去。

　　人群瞬间唉哟着闹哄几瞬，散了又聚。

　　向晚意摔倒在人群正中，灰头土脸的，额角还磕破一块，这会儿正沁着血，全然一副被人欺负惨了的可怜模样。

　　“意儿，娘的意儿！”向夫人哀嚎着冲跑过去，发髻散落凌乱，头一次在人前失了体面。

　　萧瑟寒风中，身着粗布单衣的母女二人瑟缩着抱成一团，哭声哀哀。

　　离得近的县民瞬间于心不忍起来，“这是不是就有点太过了啊？”

　　上门要债就好好要债，怎么还对着欠债人的孤弱妻女以武相逼？

　　想到这里，不少县民看向刀疤男的眼神，立时就转成了浓浓的不赞同。

　　刀疤男混惯了赌坊，对人心最是敏感，打从向晚意刻意假摔那刻开始，他便心知自己遭了算计。

　　他刚想发怒，却见向晚意拉着向母，直接对着围观人群跪倒在地。

　　少女的身形单薄得像阵风就能刮走，她就那么以额抵地，抖着声音重复道：“各位乡邻，小女知晓家父任职期间所做之事，有负诸位信任。但今日之事，的确与家父无关，实乃歹人恶意设局，欺我母女孤弱无依。”

　　“恳请各位乡邻给我一个证明的机会，求求大家了。”

　　向晚意发狠般连磕三下，额角的破口立时沁出更多的鲜血，在青石板上留下濡湿红痕。

　　三下之后，向晚意便扯着向母，二人一同长拜不起。

　　向父的名声太差，她必须要先求来一个人们肯认真倾听解释的机会。向晚意忍着不断抽痛的额角，冷静想道。

　　她只有这么一次扭转败局的机会。

　　因着向晚意的惊世之举，人群蓦地骚动起来。

　　他们实在太不习惯被官家之人跪拜求情，更别提还是这么一对孤女寡母。

　　不过片刻，便有人犹豫着开口问道：“你口口声声说借据造假，可有何依据？”

　　向晚意等的就是这句。

　　她立时直起身子，从怀中掏出刚刚争抢过来的小半借据，右手直接从额角处沾了点血，将其润于纸上。

　　微黄的纸张瞬间就被鲜血浸润，莫名让人觉得有些心惊。

　　片刻后，向晚意捻起纸张一角，轻而易举地就将手中借据从中间分开。

　　原本与寻常纸张厚度一般无二的借据，顷刻就分成了更为轻薄的前后两张。

　　向晚意注意着周围人的惊诧目光，适时开口解释道：“如诸位所见，此借据所用纸张，实为市面少见的临摹用纸。将其覆于他人字迹之上，轻易便可仿得对方笔迹。此为其一。”

　　人群躁乱一瞬。

　　向晚意却还未停，她又指着借据上方的墨色指印，一口气道：“诸位有所不知，家父对麝香敏感，手上若是沾染掺有麝香的墨汁，不出半刻，必会浑身起满红疹。此病唯有回春堂的李大夫施针可解。”

　　“若此手印当真为家父所按，立下借据之日，李大夫处必有出诊记录，诸位一查便知。此为其二。”

　　刀疤男听到这里，脸色已是黑如锅底，心中也不安躁乱起来。

　　可偏偏向晚意一早就把自己摔进人群当中，又靠卖惨蛊惑人心，搅得他这会儿根本不好做出任何举动。

　　“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向晚意豁地回身，正面迎上刀疤男恨得咬牙的凶恶面容，道：“家父恪守礼法，为亲者讳，绝不可能在借据上书写未曾减笔的‘景’字。”

　　“而歹人所持借据，许是临摹造假之时疏忽大意，竟将未曾减笔的‘景’字完整抄于其上。”

　　“此为其三。”向晚意说完，猛地又俯身连磕三下，复又哽咽起来，“小女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各位乡邻慎思明辨，莫要被歹人奸计给恶意误导。”

　　向晚意这一通连消带打，不仅将借据的作假之处辩了个清晰明白，还顺便点出刀疤男一行人的奸诈行为。

　　最后还不着痕迹地小捧了围观乡邻一把——各位乡邻慎思明辨，自然不会被歹人奸计给恶意误导。

　　如此，原本因着向父贪腐，对母女二人充满偏见的县民登时义愤填膺起来。
　　可不能让这歹人奸计得逞！

　　瞬间，层层围着母女二人看热闹的县民便调转枪口，撸起袖子一致对外，个个面露谴责地与刀疤男一行人进行对峙。

　　刀疤男自知大势已去，却还是硬着头皮嘴硬道：“你一个闺阁小姐，怎的对这些造假事宜如此熟悉？谁知道是不是你那贪官父亲早有准备，提前伙通你们母女二人，故意留此破绽，好借机赖账！”

　　“你们这种肮脏手段，老子可见多了！”刀疤男冷着脸，一通睁眼瞎说，试图将众人的关注点重新转移到向晚意的贪官父亲身上。

　　向晚意却不肯让对方得逞，只揪着刀疤男借据造假之事，坚定道：“既如此，那便随我报官。我们对簿公堂，孰真孰假，自有官府辨清。”

　　向晚意此话一出，围观群众自是轰然叫好，刀疤男却是彻底心生退意。

　　借据真假他是最为清楚的，若真因着此事闹上官府，坊内最后推出来顶罪的必然还是自己。

　　思及此，刀疤男只得强行中断原计划，迅速带人后撤，嘴里却还要强行为自己挽尊道：“借据真假与否，只凭你一方说辞，自是做不得数。”

　　“你且等着，等我们回禀坊主，再来寻你二人讨个说法。”刀疤男甩下狠话，匆匆就带着人离开了。

　　为转移围观群众的注意力，也是作为对母女二人的警告，刀疤男一路边退边砸。

　　等到围观县民也都离开后，向府院内宛如蝗虫过境一般，遍地狼藉。

　　向夫人呆坐在地上，望着眼前的一切，满脸的灰败绝望。

　　向晚意却是长出一口气，心道眼前这关她们暂且算是渡了过去。

　　至于之后的事，向晚意按下纷杂思绪，专注眼前。

　　她草草处理了下额上的伤口，又从满地狼藉中翻出向母的药炉，小心盛出仅剩的一点药汁，端至向母唇边。

　　“娘，该喝药了。”向晚意温声开口，语气平静，仿佛先前危及二人性命的混乱根本不曾发生过一般。

　　向夫人机械张口，由着向晚意一勺一勺地喂药。

　　喂完药后，向晚意便扶着向母回屋躺下，细心地替她掖好被角。

　　向晚意用了点儿当护理员时自学的哄睡技巧，顺利安抚着向母闭眼睡去。

　　向夫人再睁眼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她刚一动，趴在她床边的向晚意便立时警醒，迅速抬眼，目光关切地注视着她。

　　向夫人鼻尖一酸，最后只嗫嚅着唇，吐出一句，“意儿，娘对不起你。”

　　白日那般场景，她竟是一点忙都没帮上女儿。

　　向晚意摇摇头，随手捋了捋因趴睡而蹭乱的长发，扶着向夫人从床上坐起，示意她往床脚看去。

　　跳动的暖黄烛光下，一大一小两个灰布包袱静静地并排放置着。

　　不等向夫人开口询问，向晚意便主动道：“娘，府里不能再待了。白日来闹事的那些人，他们肯定还会再来的。”

　　“他们下次再来时，必然会做得更加天衣无缝。今日是我们运气好，再有下次，女儿也不一定能有把握寻出漏洞。”

　　向夫人动了动嘴皮，轻道：“意儿说得在理，可……”

　　向夫人垂下了头，哽咽道：“可这青平县，哪里还有我们母女二人的容身之所啊？”

　　“以你父亲如今的名声，我们即便是肯花大价钱，也极难找到能接受你我二人入住的赁屋，更别提我们还身无分文。除了这座屋宅，家里其他值点钱的都被那些官兵给搬走了。”

　　“我们还能逃去哪里呢？”向夫人轻飘飘地发问道，声若游魂。

　　向晚意伸手握上向夫人的手，同时注视着识海内系统布置的任务，笃定道：“娘，你忘了，我们还真的有一个地方可以去住。”

　　源源不断的暖意自相交的掌心处传来，向夫人微动了动身子，有些讶异地抬眼看向女儿。

　　向晚意微笑着提醒她道：“城西善堂。我们可以去住父亲一手建立起来的养济院。”

　　向夫人愣了一瞬，眼泪一下子就落得更凶了。

　　善堂？那里哪是正常人可以生活的地方？

　　涉及系统，向晚意没法解释太多，只能尽力安抚。

　　等到向夫人哭完之后，母女二人便一人背上一个灰布包袱，趁着夜色，互相扶持着往城西走去。

　　月上中天的时候，只背着必要行李的母女二人，便一同站在了养济院的门口。

　　在向晚意踏进养济院大门的那一刻，她的脑内，同时传来一声脆响。

　　系统自动为她识别并更新了任务状态——

　　【“救济院选址及入住”任务已完成】
　　【启动资金*100两、适宜体虚人群的食疗补方*3已发放至宿主随身包袱，请及时查收】

　　向晚意盯着脑海内的奖励发放，自穿越后，头一次生起堪称雀跃的正面情绪。

　　有了这些，她完全可以在完成系统任务的同时，顺手改善自己和向夫人的绝地处境。还有蒙冤入狱的向父，她也可以慢慢划算着帮其洗清冤屈。

　　他们一家三口，也总还是有再次团聚之机的。

　　向晚意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越想越兴奋，恨不得连夜完成系统布置的一系列救济任务。

　　不料一路高度警觉的向夫人突然扯了下她的袖子，眼含恐惧地盯着右侧的昏黑角落，抖着声音低声道：“意儿，那里有、有人，还、还流了好多血。”

　　向晚意倏然大震，顺着向夫人的指示看去。

　　果然，在距她们几步远的靠墙角落里，歪躺着一个面目不清的清瘦人形。

　　那人蜷缩着，一动不动，身下还凝有一滩有些黯淡的血泊。

　　生死未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