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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谢元儿父亲是个京官,官居四品,她是家中独女,父母的掌上明珠,十四岁以前,她其实是名副其实的大家闺秀,温婉端庄,但因着一些特殊原因,从十四岁开始,她便已经与其他的闺秀大不一样。

      别家的千金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偏她开始顶着“谢家表少爷”的名号日日扮男装出门鬼混,不是掐猫逗狗,便是结识一些不入流的狐朋狗友,做的也尽是一些荒唐事——流连花楼解救失足少女便不提了,甚至去得罪恶霸替穷弱百姓出头,外头结识的兄弟们见她侠肝义胆,都愿意喊她一声“谢二哥。”

      实则这位拈造的“谢家表少爷”根本就是位不存在的人。

      京城里关于谢家表少爷的谈资那是数不胜数,但大都是闺帷少女们之间的聚会笑谈,说的也无非是什么不务正业,惯会给家里惹麻烦之类的说辞,但也有些花痴免不了替他争辩,说他面皮俊美、英雄出少年之类的。总而言之,关于这位“谢家表少爷”的风评,两极分化极为严重。

      但要提起谢家那位千金,那放在京城可是无人不夸无人不晓。

      为什么?不光是因为这位“谢家表少爷”日日出门把这位表妹放在嘴边夸得天花乱坠,什么知书识礼,温婉贤淑,落落大方,明艳照人……更是因为这位谢小娘子出生那天,宫里的国师特意揣了枚罗盘一路涕泗横流冲进了谢家,嘴里直说什么:“终于有仙缘落在我大月国了,这孩子福分不浅,将来必是人中龙凤,能入仙界大门的苗子啊——”

      此事一度令京城沸腾,甚至还惊动了宫里那些贵人们。

      谢家老爷因着圣命,抱着满月的小娃娃入了三次宫面圣,得了不少天家赏赐,谢元儿从此名声大燥。

      但名人也有名人的苦恼,像谢元儿这般日日被京城无数双眼睛盯着,想知道她如何攀上仙缘的小屁孩,她阿娘不得不战战兢兢的从小便盯着她一举一动,恪尽职守的将她培养成了全京城大家闺秀的标杆。

      原本谢元儿将以这标杆的身份带领着全京的闺秀们一直这样“温婉贤淑,知书达理”下去,但十四岁那年,大约是从小被压迫的太狠,青春期逆反的心理上来后,她彻底与闺秀之路背道而驰。

      为了不让她娘亲给气死,她一边拈造假身份出门放飞自我,一边利用假身份传播些不要脸的说辞来维持她在京城里温婉可人的好形象,一切的一切,本该非常顺利,直到一个天杀的纨绔冒了出来打破了她的所有预期。

      这个纨绔叫做赵郢,他父亲不过是个五品官,比她父亲还要低一阶,但这厮听了坊间谢家表少爷嘴里流传出的那些话,竟当了真,非要上门来提亲。

      谢元儿悔不当初,只恨自己当初夸自己夸得忒不要脸,平白招惹烂蜜蜂烂蝴蝶。想到这纨绔平日里登徒子的一些行径之后,她只觉得反胃,自然不愿意给他好脸色。

      可惜这赵郢也是个会演的主儿,京城里从来只有夸他的,不见有骂他的,就连路过的驴瞧见他也要说一句,“这是个谦谦君子,不仅孝顺父母,更是个百年难遇的修行天才……”

      若不是谢元儿扮作男装时亲眼瞧见他假借修道之命,骗良家女子与他双修失去清白,只怕也要被这些坊间传言给骗了。

      事实证明,耳听确实为虚。她好说歹说才说服父母反对这门亲事,然而这赵郢就像是块狗皮膏药一样死死黏住谢家不放。

      若这赵郢只是个普通的纨绔还好,偏他是个修行之人,还是个未及弱冠便已炼气圆满的天才修士。在这个国度,若说有什么东西可以凌驾于皇权之上,那必然是拥有超越凡人之能的修真仙门。

      当然,如今这年头,打着修仙名义挂羊头卖狗肉的江湖骗子不在少数,甚至那些连修行门槛都未触到的人凭借着一些江湖把戏都可开宗立派,真正有本事的实在是少之又少。

      大月国唯一经过国师认证的,不过也只有五六个门派,而这赵郢,正是其中之一天元道派的弟子,听闻天元道派极为护短,连天子都要礼让三分,这事情便不大好办。

      谢元儿的父母几乎都要愁白了头发,先不说他们这孩儿是不是确有仙缘,即便是有仙缘,到了十六岁这个年纪,依照国师的说法,已经是错过了打根骨的最佳年龄,即便有机缘也错失了。就是求到天子那里,估计天子也只会赐婚促成一段美谈罢了。

      何况谁会相信一个这样有前程的少年天才是个登徒子呢?

      不过会说她谢元儿不识抬举瞎矫情罢了。

      谢元儿思前想后,决定死遁,从此以谢二郎的身份闯荡游历,怎奈父母年岁已高,听闻女儿要远走他乡,登时便一病不起。谢元儿在家手忙脚乱,侍奉汤药,远走之事一时间便耽搁下来。

      那赵郢前前后后登门无数次,都被谢家长辈尚在病中不便招待为由挡回去了,之后耐心用尽,竟带了四五个名医以探病的名义赖在了谢家府邸。

      谢元儿知道此番不碰面是不行了,她坐在镜台前拿起朱笔点了满脸的麻子,期盼这位纨绔看见她的脸便胃口尽失打道回府,但转念又觉得这位纨绔好歹是个货真价实的修仙之人,这点把戏怕是瞒不过他。

      思虑再三,她找丫鬟在坊间黑市买了些毒药,这药毒性不大,但会让人浑身起红疹,她曾靠这个东西,挽救了一名被卖至花楼的貌美少女。

      等赵郢在厅堂见到这位头戴帷帽的谢家小娘子时,已是日上三竿,只见她袅袅婷婷的走进来微微见了个礼,这才笑吟吟道:“赵公子久等了,实在是奴家近日照顾父母辛劳,这操劳之下,也不知染了什么病,怕过病气给公子,只能远远相迎了。”

      赵郢的面上并不见怒气,也是笑吟吟的:“谢家妹妹说的哪里话,我朝历来崇奉孝道,似妹妹这般在父母床前侍疾尽孝的,也不知比外头那些金尊玉贵的贵女们强多少,看来坊间传闻果真不假。我又岂会责怪妹妹呢。”

      谢元儿默默啐了一声,心道谁是你妹妹,面皮上却装出一副极为受宠若惊的表情,道:“坊间传闻不过是些虚言罢了,元儿可承受不住这样的夸赞,只是怕下面那些婆子丫鬟伺候父亲母亲不尽心,家里又独我一个孩儿,这才多操劳些罢了。”

      低头之间,风吹起帷帽的纱巾,她佯装去遮脸,但是动作却慢了半步,被赵郢看到了她满脸的红疹,她哎呦一声,转过头去,装模作样的擦眼泪,假哭道:“真是要命啊,公子还是请回吧,元儿这个样子,实在是无地自容。”

      赵郢却像是见怪不怪似的缓缓道:“妹妹为了不嫁给我,倒是对自己下手挺狠啊——”

      谢元儿心中一惊,回过头来楚楚可怜道:“公子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我心中对公子可是万分敬仰的……”

      赵郢道:“妹妹曾在花楼用同样的伎俩救过一名女子,现在就不要同我装傻了罢,还是说,妹妹喜欢同我玩欲擒故纵?”

      谢元儿呆了一呆。

      身边的丫鬟也呆了一呆,似乎没反应过来似的,问道:“小姐,原来你在玩欲擒故纵啊?”

      谢元儿控制住即将裂开的表情,强忍怒气瞪了她一眼道:“闭嘴。”

      赵郢笑道:“谢家妹妹在坊间不成体统的那些风采,在下早便见识过了,如今小娘子在这边遮遮掩掩,看着倒是别有一番风趣,与京城那些其他无甚滋味的千金们比,可真真是让本公子心神荡漾。”

      厅堂里没有外人,这赵郢说话显然是装都不打算装了,一番登徒子的言论气得谢元儿几乎要吐血,她撕下温婉端庄的假面皮,没什么好脸的出言相讥,“你这样下流上不了台面的货色,竟然也会在京城里人人称颂,果真大家都是瞎了眼的。”

      赵郢听着依旧没有怒气,笑嘻嘻道:“你我彼此彼此。”

      谢元儿深觉自己在斗嘴方面不是这贱人的对手,捂着心口道:“想让我嫁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死了这条心吧!”

      赵郢啧啧了两声,摇头道:“妹妹啊,偶尔的欲擒故纵那是情趣,可不要过分了啊,我知你心里是有我的,还是不要再闹了,京城里那些闺秀对我暗送秋波我全都置之不理。若非妹妹对我也有意,又怎会扮男装出去瞎胡闹,引起我的注意呢?”

      谢元儿真真一口血喷出来,捂住耳朵道:“求你别再说了……”

      “若你还要再闹,我便去求圣上为我们赐婚,到时候,新婚夜的床笫之间,随你怎么闹都可以。”赵郢道:“哥哥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你该知我的诚意了吧?”

      谢元儿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丫鬟们乌泱泱的一片围在谢元儿身边,将她扶了起来,敢怒不敢言的目送赵郢哈哈大笑走出门去。

      ……

      谢元儿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天旋地转,心口像堵了块石头般难受,丫鬟担忧的盯着她道:“小姐,你可不能倒下啊,老爷和夫人现在还得指着你呢。”

      门外火急火燎闯进来一个丫头急声道:“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听说那赵郢来小姐你这里又是胡闹又是出言侮辱,气得吐血,现下已是人事不省了,这可怎么办啊……”

      谢元儿强撑着病体披衣下床,想起太医院有些父亲的故交,忙道:“去太医院请李太医过来!”

      丫鬟领了吩咐又火急火燎的出去了。

      她轻咳了两声,想到现下处境不免有些心酸,又对房中剩下两个丫头道:“你们去照顾父亲母亲吧,我这边没什么大碍。”

      丫鬟们相视一眼,也退下了。

      谢元儿在镜台前坐下,镜子里的少女脸色苍白,红疹已经褪去,能够看出是个花容月貌国色天香的美人,她在妆奁里挑出一件样式时兴的金簪,在脸上比了比,正想要狠心刺下去,镜中忽然传来一道冷淡讥讽的声音,“区区一个末流货色,就把你逼到如此绝境。”那道声音发出微微叹息,“我挑中的人,竟然如此不济。看来继续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指望了。”

      手中金簪猛地摔落在香案上,她蓦地站起身,盯着镜子里的白色虚影惊道:“你、你是谁?”

      镜子里的声音是个女声,音色慵懒,听不出年龄,“我在你这里已半月有余,原本看你天资根骨绝佳,是可塑之才,不想你性格如此懦弱,竟不堪大用。”

      谢元儿听出这声音里的失望,不由咬了咬唇,反问道:“听你口气不小,难道你有办法对付那个纨绔修士?”

      那声音冷笑了一下,道:“别说是他,便是他宗门的开山祖师来了,见了我也要行礼问安,他算什么东西。”

      谢元儿闻言一喜,但很快又冷静下来,略带不安之色的道:“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我何时说过要帮你了?”

      谢元儿深觉自己像只自作多情的花孔雀,不免一恼,“啊,那你说这一堆,还不是些没用的话……”

      “你与我非亲非故,帮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谢元儿道:“你刚刚不是还说我天资根骨绝佳,是可塑之才么?”

      “所以呢?”

      谢元儿有些脸红不好意思的羞答答道:“那个,听你的意思,难道不是想培养我嘛……”

      “唉,还是算了,你这样的大小姐,吃不了苦不说,又是独生女,只怕尘缘难斩,到头来一堆的麻烦。”

      “胡说!我可不是其他人家那些娇滴滴的大小姐,如何吃不了苦?至于家父家母……他们一直忧心我的归宿,若我能够学有所成,以后他们也不必担心了,我会时常回来看望他们的。”

      “既然你如此有诚心,那么,容我考虑考虑吧。”

      谢元儿急了,道:“前辈,家父家母已经卧床数日了,那贱人更是三番两头上门来挑衅,您若再考虑那真是黄花菜都凉了!”

      那声音笑了,“你就不怕我是什么邪魔外道吗?”

      谢元儿不以为然道:“从小就有国师断我身上有仙缘,既然他如此说了,我与那邪魔外道必然是没有缘分的。想必您就是他们提及的仙缘了,我相信国师伯伯,他推算的事情,可从来没有不准的。”

      那声音道:“你倒是会说话,不过么,你需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谢元儿听着有戏,忙说:“您说您说,既是仙人吩咐,晚辈哪有不从之理?”

      “等你正式修行,体内容纳天地灵气时,我的神魂要借用你的气海温养,若再遇到你解决不了的麻烦时,我还会操纵你的身体。”

      谢元儿心道这不是附身么?说好听点是这样,但若这位仙者只有魂体没有身躯,而她又天资根骨绝佳,难保这位仙者不会动夺舍的念头。不过,这算是邪道所为了……算了,她还是相信国师伯伯的话。

      “我相信前辈,您若想夺舍,大可不用现在说这些话,直接动手我也是没办法的。我都晓得的,我答应你。”

      非常干脆的答应,倒让镜中那道虚影出乎意料,那道声音笑了笑,“既如此,我便破格收你做我的关门弟子,你上面有四位师兄,实力俱是化神之上,半步入圣,但这四人之中,有一位是杀我的叛徒。”说到这里,她声音里的笑意消失了,变得阴冷刺骨,“我要你出师之后,替为师清理门户。”

      “啊?……”虽然都说她天资高,她也不懂半步入圣是何境界,但听着就是遥不可及的存在啊喂!她这捡来的便宜师父是否太看得起她了呢?不过,既然她这么有见识的人都说她有实力清理门户,那她就姑且信了吧,“好的师父,等我学有所成一定帮您报仇。”

      谢元儿恭敬的对着镜子跪下,准备行拜师礼,镜子里忽然泛起波纹,白色虚影如同游鱼般挣脱水面般的镜子飘飘然落在她身前受她叩拜。

      白衣广袖,长发如瀑,风华绝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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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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