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的诞生》鲁三明

2、那么努力到底为什么？

　　林琳走后的宿舍有些太过安静了。李茵菲每天除了和严悦一起出去自租的舞蹈室练习外，还要去上专业课学作曲，即使在宿舍也一直戴着耳机鼓捣自己的音乐。而团里另外几个人，除了程紫在筹备专辑，袁垚仪在上海拍摄自己的第一部主角剧之外，其他人都在横店跑着龙套，等待着虚无又渺茫的机会。
　　所有人中，似乎就只有严悦无所事事。而在一年半之前的节目里，严悦还是最勤奋的选手得主，那条大红底金色大字像礼仪小姐一样的绶带，还挂在严悦现在床侧的墙上。
　　在当时全程观看了节目并成为严悦粉丝的那些人看来，严悦并不聪明，所以她不会偷奸耍滑，有着东北女孩那种执拗的认真感。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百分之一百投入，努力去做到最好。所以严悦的粉丝把严悦当做励志的偶像，严悦鼓励着她们在工作与学习当中都认真投入。
　　由于严悦并不是那种完美包装出来的偶像，所以粉丝也不介意看到她的缺点，比如她没有什么情商，一言不合就直接怼人。有时候又不大懂人情世故，通俗讲就是听不懂好赖话。比如有粉丝说，天气不好多穿一点，严悦会说：“你怎么比我妈管得还宽，我妈都不管我。”又比如，严悦发了夜宵吃烧烤的微博，有粉丝劝她不要熬夜，晚上不要吃不健康的食品。严悦会说：“你年纪轻轻怎么活得那么老成啊。”
　　因为严悦不完美，所以严悦的粉丝慢慢都习惯了，也都很理智，她们包容了严悦的缺点，但是她们接受不了严悦不进取，不拼搏。而现在的严悦就让粉丝有着这样的担心。
　　严悦虽然不聪明，但是很敏感，她能感觉到自己粉丝流露出的一些担心的情绪。她无法把如今的困境坦诚表现出来，所以为了让自己的粉丝看到自己没有消沉，没有放弃，她在每天下午李茵菲去上作曲课的时候，就会开着直播跳舞。
　　但是因为宿舍条件有限，通常只能是一些比较简单的舞蹈。
　　严悦不善于和陌生人聊天，所以她也不知道和粉丝怎么沟通。每天就只是跳舞，不多说什么。
　　其实也不是没有粉丝看出严悦的窘迫，逼仄昏暗的空间，也有粉丝看到了严悦前公司老总被刑拘的消息。她们也猜测着严悦的现状，看到团队其他成员都在演戏，猜想严悦是不是已经回归素人了。但是没有人这么明确地去求证，现在的严悦到底是什么状况。只是大致从其他人的粉丝嘴里得知她们签了新的公司。
　　对于新公司她们知道的也不是很多，网上也没有很多的信息。网络就是这样，无用的信息大把如浩渺烟海，而你想要寻找一些有用的内容，却分外艰难。而现在严悦的粉丝就像是家里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关心地亲戚，怕问多了给严悦压力，只是私下里互相聊一聊，或者吐槽下。
　　这天下午，严悦刚刚打开直播，先和守候已久的老粉们打了个招呼，就准备开始热身了，这时，一条评论引起了她的注意。与其他人的鼓励、夸赞不同，评论写着：“妹妹啊，你之前那么努力要出道，就是为了当网红吗？”
　　不知道为什么，严悦觉得这条评论非常刺眼，她怔了一会，想要反驳，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有一些粉丝已经开始怼发评论的那个人，但是也有附和她的评论，直接把疑问抛给了严悦，这么久你到底在干什么。
　　直播间里吵成了一团，严悦烦得不行，当即关掉了直播。看到黑了的手机屏幕，她越想越生气，索性转身回到卧室，倒在了床上，扯过了自己的被毯盖在脸上，试图阻挡明亮到发白的窗子。
　　但没有一会，又觉得发闷，于是拉掉了毯子，再把身体伸直。这张1米8的床对于1.72的她还是短了。她的脚伸出床栏，脚踝刚好搭在了短了一截的床位栏杆上，越发不舒服。她扭动着身体，脑袋却没动，直直地盯着头顶粗粝的床板，问自己：“曾经那么努力想要出道，到底是为什么？”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子终于从白渐渐过度到了黑，有莹莹月光洒进来。
　　门外传来李茵菲的声音：“公司挺好的，现在让我学作曲呢……
　　嗯嗯，钱有的，你们不用担心……
　　嗯嗯，知道啦，知道啦……
　　你们照顾好身体……
　　哎，我都这么大了，自己有数，别担心……
　　知道啦，知道啦……
　　行啦，行啦，不说了，悦悦叫我吃饭呢……
　　没减肥，好好吃饭呢……
　　真挂了啊，嗯嗯，拜拜，妈咪。”
　　接着随着锁芯一动、门开了又关的声音，温柔的李茵菲切换成了暴躁的李茵菲：“严悦，严悦，你哪呢？咋灯也不开？黑灯瞎火的。”
　　睡眼惺忪的严悦没搭话，翻了下身，面向墙继续闭着眼睛。
　　“严悦，严悦。”李茵菲三步并两步冲进卧室，啪地一下打开灯，冲到严悦床前，果然就看到蜷缩在床上的严悦。她把包甩到上铺自己的床上，然后在严悦的床头坐下：“你咋了？悦悦，生病了？”
　　李茵菲伸进手去找到严悦的额头，摸了一下，又试下自己的，一样。
　　于是她把严悦瘦成骨架的身体翻转过来，面冲自己：“咋了？和姐说说。”
　　“姐，我想退圈。”睡了一下午的严悦把醒后的第一个念头抛给李茵菲。外面的顶灯有点刺眼，她眯着眼，看不出李茵菲啥表情。
　　“怎么？遇到霸道总裁了？退圈结婚生子？”李茵菲笑道。
　　“才没有，就是觉得没什么意思？”
　　“怎么没意思了？你和我说说。”
　　严悦把头往李茵菲的大腿上蹭了蹭，委委屈屈地说：“有个粉丝说我出道为了当网红。”
　　李茵菲一听，直接笑出了声：“网红不比你赚得多？你还看不上网红呐？再说，网红也要才艺啊。你以为网红容易啊？”
　　“不是，就是觉得付出那么多，最后是这个样子。”严悦已经适应了光线，坐了起来，没注意头一下子撞到了上铺的床板，她哎呦惨叫一声：“这破床也不知道是要给什么人睡的。”
　　“还不是因为你太高了吗？”李茵菲摸着严悦的头，温柔地说。李茵菲是南方人，身高只有1米62，和严悦差10厘米，她很羡慕严悦的身高和大长腿。
　　严悦直了下身子，认真地看着李茵菲说，“菲姐，你不觉得不值吗？我们训练了那么久，那么努力，以为就能实现自己的梦想了。结果就出道那一个舞台，而且我们连自己的歌都没有，都是在唱别人的。现在又荒废了一整年。”
　　“谁说没有，明天我们就去录自己的歌，我刚写好的。”
　　“真的啊！我要有自己的代表作了吗？哈哈哈哈哈。”严悦开心起来，猛然又低落下去，“可是没有用啊，公司又不会帮我们发，我们自己发在网上，不是更像网红了吗？”
　　“你想想你这十几年学舞蹈、学唱歌为了什么？”
　　“我想像麦当娜一样。”严悦眼睛里闪着光。
　　“嗐，你的偶像真的很有年代感。”李茵菲万万没想到严悦会吐出麦当娜这个极具时代icon的名字。
　　“要做就做最厉害的，麦当娜很厉害的。”
　　“行吧。”
　　“告诉你，菲姐，麦当娜和我一样，都是在大二退学的。”
　　“她退学为了出道吗？”
　　“不是，她可不容易了，菲姐。”严悦变得很严肃，“她退学后，白天打工，晚上跳舞，24岁才出道。”
　　“那你还比她小3岁就出道了呢。”李茵菲知道严悦很好哄。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我没她那么厉害啊。”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以后你就是中国的麦当娜。你记得之前声乐老师怎么说你的吗？她说你声音条件很好，是天赋。而且你舞蹈那么好，拿金奖的好吗？怎么老没自信呢？悦悦。”李茵菲直视严悦的眼睛，她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严悦。
　　“菲姐，你这么说，确实也是哈。哈哈哈哈哈。”严悦是真正的白羊座，情绪来去很快。
　　“其实，悦悦，你有没有想过曲线救国？”
　　“啥意思？”严悦费解，看起来李茵菲不像开玩笑。
　　“你除了唱跳在咱们团数一数二外，其实你表演天赋也很强的。你知道现在有的机会都是演戏，你不如去演戏，这样老板也高兴，你也有钱赚，说不定就抓到机会红起来了，之后你再去参加唱跳类的综艺晚会就容易多了。你看之前和你一起在国外练习的赵卿，不就是一部戏红了之后，现在上那个《小情歌》节目了。”
　　李茵菲说得很对，那个赵卿唱功和舞蹈其实都很一般，但是恰好演的剧爆火，现在已经和亚洲天王这样的大前辈一起合唱了，天天上热搜，连养个猫起个名字都能上热搜。说严悦不嫉妒她是不客观的。
　　“菲姐，我听你的。”严悦郑重点点头，“但是菲姐，我要是去演戏了，你也去演戏吗？”
　　“今天老板和我说有个创作类的综艺节目，我可以去试一下。”
　　“呵，他是今天吃药了吗？怎么会这么好？”严悦不屑地噘起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