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处处寻》云中雨路

5、学医

　　冬去春来，冰消雪融。谷中山泉叮咚，飞鸟轻鸣，正是无限春光好。
　　转眼间入了三月。
　　这几日，两个哥哥和叔父一直待在药庐，我们大家都不清楚他们在做什么，只是偶然听南星提起，好像在研制什么新药方。
　　婶婶呢，则每日查问那些弟子的功课。再加上数日前，大部分人都被叔父派下山，去到山下大小医馆去了。比起正月里的热闹，现下的山庄也是安静的过了头了。
　　今日午后，我百无聊赖的带着玉竹在庄里闲逛，走着走着便来到了书苑门前，书苑旁种着一棵三人合抱的桃树，之前听婶婶将，这棵树是第一任谷主种下的，至今怎么算也得有上百年了。
　　“小姐，今年的桃花比去年开的好诶。”
　　“是啊，我记得去年的花开的稀稀拉拉的，一场雨过后就没剩什么了。今年的花怕不是把去年没开的份一起开了。”
　　哗啦啦，一阵清风拂面，夹杂着淡淡花香，眼前花瓣飘散而下，这景色真是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
　　“玉竹，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在书苑看看书。”
　　“是，小姐。”
　　吱喇。静谧的午后，我这推门声打破了此时的宁静，片片微尘好似受惊了一般飘散在从窗外撒入的暖阳之中，仿佛给光赋予了形状。整个书苑内空无一人。
　　算算时间，自己在这药王谷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过去的两年间，叔父和婶婶教我读书习字，经史子集虽算不上精通却也略知一二。闲暇时光自己也会和玉竹一起琢磨一下刺绣女工。自己背靠着药王谷的盛名，却从来也没有一个人强迫我必须要识医认药。可是今天，我看着这满墙的医书药典，在心中问自己，你想学吗？
　　大抵是想的，无论是因为自己是这药王谷的三小姐；还是因为希望自己有一天再遇到需要帮助的人的时候，不至于手足无措。与这治病救人之法，我是想学的。
　　叔父说过，学医首先要讲究理法方药，在理法方药学精之下，辨证论治方能无误，才能医人有术。对于我这个在医药方面好似一张白纸的初学者，那自然就只能先打基础了。
　　书苑藏书甚多，医书也有难有易，但大多都分门别类的摆放整齐。初次研习医书，自然应从易到难，由简入深 。等到有了基础，再逐步钻研更为高深的典籍。
　　基础么《黄帝内经》再合适不过，此书相传为黄帝所作，因以而得名，但其实此书冠以“黄帝”之名，本意在溯源崇本，其细分为《素问》与《灵枢》两部。
　　“昔在黄帝，生而神灵，弱而能言，幼而徇齐，长而敦敏，成而登天……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其次有贤人者，法则天地，象似日月，辩列星辰，逆从阴阳，分别四时，将从上古。合同于道，亦可使益寿而有极时……”
　　《伤寒论》辨三阳三阴“病脉证并治”，以辨证之法随宜治之、随证治之。
　　《金匮要略》则论述三因，以专病专证成篇，“辨病脉证治”，
　　《苏景全书》是师祖所著为病理专著，辨证细微，甚为可贵……
　　书苑旁的桃树从花开满树，到绿满枝头：我也在日日往书苑跑，在那里从阳春待到仲夏，白日里时不时有人来查阅书籍，到了晚间，书苑里一盏明灯置于案前，我沉醉于书本之中心无旁骛。每每到了三更天方才回房浅浅睡去。
　　六月初的一日天气炎热，到了晚间才有些许凉意，叔父和婶婶在庄内纳凉散步，走到书苑附近看的书苑内的灯依然亮着。
　　“乐淼，这灯是香儿还在看书吗？”
　　“是啊，听他们说这几个月日日如此。”
　　叔父想了想说：“这样，你先回房吧，我去看看她。”
　　叔父推门进来的时候，我正在将《温热经纬》放回书架上。
　　“叔父？这个时辰您怎么来书苑了？”
　　“怎么？只准香儿你日日秉烛夜读，不许我来这儿看看？看看我家香儿怎的如此用功啊。”
　　“叔父别取笑我了。”
　　叔父走到点灯的案前拿起我置于案上的书问我：“这，你这读的都是，医书？这一个月来，你日日所读的都是这些吗？”
　　“是的，香儿自知愚钝，于医术药理不通，只盼勤以补拙。数月之间也只将基础书籍读过一遍。”
　　“怎么突然想起来学医了？”
　　“香儿来此三年，人人皆知香儿是您的侄女儿，可您和婶婶待我却如同亲生女儿一般，此恩此情，我没齿难忘。您既待我如女，那么当世药王苏子砚的女儿怎能不知药理不识医方。药王谷的三小姐理应当得这个名头起才是。”
　　“好，好孩子。此前我和你婶婶想着，是否愿意学医，全凭你自己的心意。今日你既然想学，叔父定倾囊相授。”
　　我双膝跪地行一大礼：“谢叔父。”
　　“想要学医，定要先打好基础，基础深厚再研习其他方才能事半功倍。但是这医学的基础与读书识字还有所不同，你学了这几个月，看了哪些书啊？”
　　“回叔父，读了《内经》《伤寒论》《金匮要略》还有师祖所著的《苏景全书》和《温热经纬》。”
　　“这些书你都读完了？都理解吗？”
　　“大部分都看明白了，不懂的地方香儿都摘录下来了，本想整理细致些再去请教叔父。没想到叔父您就来了。”
　　“来咱们去那边坐下说。”
　　“叔父您看《素问》中讲到，度病之浅深也。奇恒者，言奇病也。请言道之至数，五色脉变，揆度奇恒，道在于一……”
　　“此处书中所讲“揆度”是用以权衡和度量疾病的深浅的。而“奇恒”呢则是说明有异常的疾病产生了，病色呢，表现在面部居多常现于上下左右不同的部位，应分别审察其主病的要领……”
　　“咚咚咚。”白薇在外轻叩房门说到：“老爷，夫人差我来找您，这已经亥时了，您和小姐也该休息了。”
　　“诶呀，这光顾着和香儿看书，都忘了时辰了。夫人说的是，香儿快回去休息吧。”
　　“好。”
　　正房内叔父同婶婶说：“乐淼，我万万没想到，香儿对于医道竟有极高的悟性和天赋，不错，不错呀。”
　　“看你高兴的，我如果不让白薇去看看，你们父女俩啊，能聊到天亮。”
　　就这样我依然每天往返于房屋与书苑之间，一日走到书苑门口看见满地的落叶，才发现原来不知不觉之间，秋风已至。这段时间内我已经通读了《神农本草经》和《本草思辨录》，《医宗金鉴》也看了大半；还记得在热气刚散的那几日，二哥不知道是不是终于闲下来的缘故，成天来找我，但当他发现我的心思全在书本上并不怎么理睬他的时候，也就渐渐看不到他了。
　　这日清晨玉竹帮我梳洗整齐后，我并没有向往常一样直接去书苑，而是在房中想着什么。
　　“小姐今日不去书苑看书吗？”
　　我回过神来对她说：“嗯，今天不去了，我想去找叔父和婶婶商量个事儿。走吧，陪我找他们吧。”
　　“香儿，给叔父婶婶请安。”
　　“起来吧，怎么今日没去书苑？”
　　“回叔父，您帮我选的书，香儿已经都读完了。今日来是想让您和婶婶同意我去后山看看。”
　　婶婶忙上前问我：“后山？你去后山做什么？”
　　“婶婶别急，这古人不是说过么“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我这光在书本上认识各种药材，也不是个事。咱们药庐虽然收纳世间各类药物，但大多数都是炮制好的，香儿想去亲眼看看这自然生长的是个什么样。我入夜之前一定回来，婶婶，你就答应我了吧。”
　　“乐淼，她想去看看，就让她去吧。反正也只是在咱们后山。就是香儿你得答应叔父，入夜前一定要回来。”
　　“是，我一定按时回来”
　　“哎！香儿，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回到房中玉竹赶忙帮我收拾东西。
　　“小姐，玉竹想和小姐一起去。小姐一人上后山我实在是不放心。”
　　“不用了，你就老实在家待着，今天天好帮我把被褥晒晒啊。”
　　玉竹耷拉个脸递给我一个硕大的包裹。
　　“这，这是都什么呀！这包裹也太大了吧玉竹。我是去学习，不是去野餐！再说了我晚上就回来了，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我就把水壶带上再带一些点心就行了。”
　　强烈拒绝了玉竹的包袱，背个竹篮，独自一人上了后山。八月中秋刚过，还依然是丹桂盛放的时节，不时飘来阵阵香气，沁人心脾。
　　我拿出自己临摹的草药图样，细细的在山间寻找，苍术、旱半夏、金钱草、巴戟天、石菖蒲、穿心莲、何首乌……每一样都采下一株放在竹篮内。天呐，我们这药王谷当真名不虚传，我这才走了一个时辰竟然就发现了几十种的药材，那这整个药王谷的药材种类岂非成百上千。我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歇息了片刻，继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