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不逢春》榆木橙

3、陈晏白，换我庇佑你

　　那天过后，陈晏白再也没有见过江霖。

　　有时候崔美华让他给江霖送饭，敲门也没人开。

　　不知道是不是在避开他，还是说他们缘分已尽，没有机会再见面。

　　陈晏白从孙逢林那里打听一些有关江霖的消息，知道江霖在打零工养活自己，只不过不在陵安镇。陵安镇的人都对她避之不及，怎么可能同意她在自家商铺打工，她每天都是独来独往。

　　他又问道，江霖还在上学吗？

　　得到的回答是陈晏白意料之中的，孙逢林说自从出现那个女生跳楼自杀的事情，江霖在高二开学的时候就退学不上了。

　　知道他这些消息，陈晏白深深叹了一口气。

　　崔美华听到陈晏白唉声叹气的，说：“年纪轻轻的，叹什么气呀？”

　　陈晏白往崔美华身边凑了一下，问道：“姥姥，你为什么那么照顾江霖？”

　　“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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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天后，陈晏白从外面回来看见江霖坐在楼道上。

　　“江霖，你怎么不回家？”

　　“我在等你，来还你恩情。”

　　“恩情？”

　　“之前你帮我，也算欠你一个恩情，现在我还给你，以后就当两不相欠了。”江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走，请你吃饭。”

　　坐在饭店，两个人谁也不说话。

　　直至鸡蛋面端上来，江霖把眼里的香菜都挑了出去，又倒了许多醋后，陈晏白打破无声的僵局。

　　“不会很酸？”

　　“我挺喜欢吃醋的。”

　　“哦”

　　没几句话又回到了一开始默不作声的场面，回家路上两个人就这样并排走着，谁也不说话。

　　到家门口，江霖开门回家。

　　“江霖”

　　陈晏白叫住了她，江霖停住了脚步但没有回头。

　　“我过两天就要走了，可以留个联系方式吗？”

　　“不用了，你一路平安。”

　　“再见！”

　　江霖弯了弯嘴角，回道：“再见，陈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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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开的前一天，孙诗秋带着陈晏白去了一趟陵安镇上最灵的寺庙。

　　跪在观音菩萨前，孙诗秋嘴里一直念叨着：“求菩萨保佑，保佑我儿明年高中！”

　　看着面前的观音菩萨，从不信佛的陈晏白也闭起眼睛，双手合十放在胸前祈祷着。随后又重重的磕了三下。

　　出门孙诗秋看到许多人都在往树上挂红条祈福，也拉着陈晏白去买了两条红条。

　　孙诗秋依旧在红条上这下：保佑我儿明年高中，一世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无灾无难！

　　陈晏白看着孙诗秋塞过来的笔和手上的红条也写下了自己的祈愿。

　　一切结束后，孙诗秋询问陈晏白红条上写了什么，陈晏白看着不远处的树叶飘落在地，说：“和你的差不多。”

　　陈晏白离开那天，陵安镇下起了小雨。

　　走之前专门跑到江霖家前敲门，却是大门紧闭没有任何反应。

　　从楼上下来的邻居看他一直敲门，便说：“小伙子别敲了，江错这姑娘已经好久没回来了。”

　　那个邻居抱着一个小孩往楼下走，那个小孩却一直看着陈晏白。

　　听到邻居这样说，陈晏白转身回家了。

　　拿着行李走到楼底时，刚才那个小孩站在楼梯口看着外面下雨。

　　因为孙诗秋还在楼上，陈晏白就站在这个小孩旁边等，小孩抬头看了看他，奶声奶气的说道：“哥哥，你是找霖霖姐姐吗？”

　　陈晏白听到小孩这样问，眼底闪过一丝光亮，蹲下来看着这个小孩说：“你见过她吗？”

　　“没有，霖霖姐姐已经好久没有和我玩了，我也不知道她在哪。哥哥，你是她朋友吗？”

　　“嗯，我是”

　　“哥哥，霖霖姐姐是一个好人，她经常陪我玩，还给我买糖吃。但是每次都有人说霖霖姐姐是坏蛋，她会让人去世，但我不相信。”小团子继续说：“霖霖姐姐特别可怜，我每次从她们家路过的时候，都可以听到霖霖姐姐在里面哭，每次霖霖姐姐哭完后再看见她，她身上总会有受伤流血的地方。还有那个跳楼的姐姐，是因为她考试作弊被老师抓了才跳楼的，和霖霖姐姐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他们都骂霖霖姐姐”

　　“不哭不哭，哥哥相信霖霖姐姐。”陈晏白摸了摸小孩的头，帮她脸上的眼泪擦好干净，“哥哥从来都相信霖霖姐姐是一个好女孩的，也谢谢告诉我她过得这么不容易。哥哥给你吃糖，你可就不能哭了。”

　　陈晏白把兜里唯二的糖果给了她一个。

　　小孩接过糖果说：“哥哥，霖霖姐姐也每次给我这个糖果。”

　　说完，那个邻居打着伞走了进来，看见是陈晏白一直陪在他孩子身边，道谢后抱着孩子上楼了。

　　他拿出兜里仅剩的那个糖果，这是他在姥姥家的放糖的盘子里拿的，是荔枝味的真知棒。

　　陈晏白上车前，抬头看了一眼江霖家。他从一开始，见到江霖的第一眼她就知道她是一个好人。她眼里是清澈的，是纯粹的。在这样的环境下，她无奈之下只能带着刺来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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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南渝后，陈晏白按部就班的上学高考，上大学。

　　他一直在等，等着有机会了再回到陵安镇去找她。

　　但是他每年都会给一个陌生号码发短信打电话，这个号码是他从崔美华的电话上记下来的，在他姥姥手机上给这个号码的备注是雨木木，他猜想这个号码有可能是她的。

　　但每次发过去的短信都死沉大海，电话也是无人接听。

　　大学期间，世交家的女儿经常来找陈晏白，他们自小就一起长大，两家也有意撮合，但是陈晏白无法对这个女孩产生好感，那个女孩很好，只不过他动不了心。

　　可是，这个女孩私自删除了陈晏白的一条短信，这是陈晏白第一次对女生发火，和家里摊牌。

　　那是在新年过后的第七天，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新年快乐”，她以为是垃圾信息就帮陈晏白删掉了。

　　可当陈晏白回拨过去时已经是无人接听的状态，从那以后陈晏白再也不让任何人去触碰他的手机。

　　他也在等，那个号码再给他发一次短信，就一次，他一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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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业那天，孙逢林从陵安镇赶过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和他吃饭时聊到江霖时，陈晏白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我觉得有件事你有必要知道一下。”

　　陈晏白抬头看向孙逢林。

　　“江霖去世了”他说“江霖一直有重度抑郁症和双相情感障碍，她之前一直赚钱积极治疗吃药，但就是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一下病情爆发了。”

　　“我也是来之前刚知道这个消息，她在一年前的二月十七号，跳江自杀的。”

　　……

　　后面孙逢林再说什么，陈晏白都已经听不进去了，他的脑袋里只有“江霖跳江自杀了”。

　　一年前的二月十七号。

　　是被删掉信息的那天。

　　他连江霖最后的告别都没有看到，如果他看到了，及时打电话过去会不会这一切都不一样了。

　　陈晏白找到那个女孩，带着怒气的看着她，“一年前的二月十七号，那条短信除了新年快乐，还有写什么吗？”

　　“时间太久了，我忘了。”

　　“想，想起一点是一点”

　　陈晏白这个样子除了对着自己发火那次外，她再也没有看到他这个样子。

　　她发怵的看着陈晏白，结结巴巴的说道：“除了新年快乐，好像还有几个数字。”

　　“243692”

　　243692

　　他闭着眼睛想这些数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尝试用九键输入法才知道。

　　2436，是陈晏白的陈。
　　92，是还没打完的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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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一年的除夕夜，陈晏白回了一趟陵安镇。

　　他高考结束后，崔美华也被她妈妈接到南渝生活，陵安镇的房子就这样闲置下来了。

　　他站在他曾经睡过的卧室看着旁边窗户，曾经他也是站在这个位置偷看江霖。

　　准备出门时，他看到放在门口的铁盒子，里面有一把钥匙。

　　之前崔美华给他说过，江霖她姥姥去世之前曾经给了她一把钥匙，好方便照顾江霖。但陈晏白又不确定究竟是不是。

　　拿着钥匙现在江霖家门前，尝试把钥匙插进去转动，门开了。

　　江霖去世后，这套房子也是被闲置下来了，房间里所有的摆件上都有一层厚厚的尘土。

　　陈晏白走到江霖的卧室，在她的书桌里发现了她的日记本。

　　她的日记是从她改名那天记起的，但她的日记断断续续的。

　　“今天，姥姥带我改名了。我之后再也不叫江错了，我叫江霖。姥姥说这是我丢了十七年的名字。”

　　“过年了，新年快乐。”

　　“立春，春天要来了。我最喜欢春天，因为姥姥说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这也是我改名后的第一个春天，我也要获得新生了。”

　　“今天姥姥住院了，我好害怕姥姥离开我！”

　　“姥姥抢救无效去世了，我以后就是一个人了。”

　　下一条日记是陈晏白暑假来陵安的那天。

　　“今天，对面奶奶的孙子来给我送饭，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他今天救了我，但是他不应该多管闲事的。幸亏他不是陵安镇的人。”

　　“我今天知道他叫什么了，他叫陈晏白，好好听的名字，可我们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今天请他吃饭了，也算还了他恩情。从此互不相欠。”

　　“今天下小雨，他走了，我看着他上车离开了，再见！”

　　原来陈晏白走的那天，江霖在家。她在窗帘没遮掩的缝隙里和他最后的对视了一眼。

　　“过年了，他给我发消息。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陈晏白。”

　　“新年快乐，陈晏白。”

　　“陈晏白，我坚持不下去了，我真的好难受。”

　　“陈晏白，她们又找我麻烦了，我该怎么办？”

　　“陈晏白，新年快乐！”

　　“我的病情加重了，我想去见我姥姥了。陈晏白，对不起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最后一条日记截止在，她自杀的前一天，也就是立春的前一天。

　　“陈晏白，再见！”

　　在日记本的最后一页，江霖写了一段话。

　　“谢谢他出现在我黑暗冰冷的十八年里，给我带来了唯一一束光。他短暂的出现我已经满足，不敢再多奢望了。”

　　看完江霖的日记，陈晏白的心口犹如有一块大石头堵在那里，喘不上气。

　　陈晏白摸索着泛黄的日记本，红了眼。

　　她最喜欢春天，却在立春的前一天去世了。

　　抬头看向窗外，正好有一束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又是一年的除夕夜。

　　“江霖，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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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春那天，陈晏白去了一趟他那年走之前的寺庙。

　　他从不信佛，可为了江霖那是他第一次会在神佛面前祈祷，第一次往树上挂红条祈愿。

　　陈晏白找着曾经他写下的那个红条。

　　终于找到了，那年他在红条下写着：愿江霖一切顺顺利利，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可在这个红条的旁边的另一个红条吸引了他的注意。

　　“愿陈晏白永远平安快乐，有所爱有所为，一切万事顺意。”

　　或许江霖写下这段话之时，肯定没有想过除了她，陈晏白再也没有所爱之人了。

　　陈晏白找到红条的负责人，询问树上红条可以取下吗？

　　负责人允许可以取下，但在陈晏白准备去取时，他被叫住了。

　　“您可否是陈晏白，陈先生？”

　　“我是”

　　“我这里有一个东西，是受人之托要交给你的。”

　　接过后信封上的日期是一年前二月十七号。

　　里面是一个平安符，这是她走的那天帮他求来的平安符。

　　还有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

　　“陈晏白，换我庇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