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还是爱？》云母

1、第 1 章

　　翻来覆去再睡不着，起床！
　　政翼看看表，凌晨三点半。
　　拉开漆黑的窗帘，落地窗外夜色绚烂堪比白昼。
　　点上烟，地板上摆上烟缸和酒杯，席地而坐。
　　这个时候，他那里是晚饭的时间吧，不知道他今天吃什么……
　　政翼的脑子又开始胡思乱想。
　　灌了口酒，辛辣甘甜的滋味洗刷过喉咙。
　　烟呛到了干涩的眼睛，想哭，却挤不出半滴眼泪。
　　突然想起临别时他湿润的泪眼，一句一句的爱语呢喃，像魔咒，反反覆覆，反反复复……
　　有时候政翼觉得他和齐啸就像是三流肥皂剧里的演员，矫情的对白，肉麻的凝视，伤痛的抚摸。
　　那个离别的下午齐啸比他投入，而此刻，自己更在戏里，分不清爱的真假。
　　打开电脑，读齐啸写给他的信，一封，一封。
　　一字一字，一字一句，一句，一封。

　　【我们的猫还好吗？我想你了。】
　　【今天下雨了，你那里呢？】
　　【圣诞节快乐，下个平安夜想和你一起过。】
　　【情人节快乐，一个人的时候特别想你。】
　　……
　　最倒数第三封信的日期，停留在一年半之前。

　　然后，是前天的。
　　【我输了，输给了思念。】

　　昨天的。
　　【这一年半你都做了什么？告诉我吧。】

　　啸，如果说这一年半都在想你，你会回来吗？
　　啸，这一年半没有音信的日子里，你真的想念过我吗？
　　政翼反复读着那简短电子邮件，心里纷乱。

　　恬每个星期都给政翼打电话，可是，却都不是他想接听的电话。
　　刚刚，他又打电话，随口告诉政翼，他表弟现在在他家。那个家伙出了车祸，在一年半之前。
　　然后他说，“翼，我很想你。”

　　那你呢？啸，你真的想念我吗？
　　政翼无声地问空气里的分子。
　　为什么突然断了消息，让他把原本淡淡的感情，在疯狂反复的猜测中，折磨成如今这样无法停止肆意蔓延的爱？
　　什么是爱呢？原本政翼以为不会对他如此想念，原本以为那夜夜的柔情与激情不过是仲夏夜里的一场春梦。
　　可结果呢？为什么现在他感觉自己，是那么的，那么的想他。
　　这么的，这么的，爱他。
　　而这爱又算是什么？仅仅是短暂的相遇，仅仅是几夜的温度，却叫这突然断掉的联系锤链成连他自己都惧怕的感情。
　　那些细碎湿润的吻，那些热烈狂野的冲击……
　　到最后都淡掉，只剩下那个人深情的眼神，只剩下一声一声，那个人低沉的爱语呢喃。

　　啸，如果我的爱是思念酿成的疼痛，那你的呢？
　　你的爱，是不是早在思念里淡成了记忆的片段，一片，一片，零落缤纷，溢洒在时间的轨迹里。

　　啸，如果是在今天之前，在恬的那通电话之前，我还可以清醒的告诉自己，我已经成为你的过去一段记忆。
　　而此刻，我却忍不住要又开始猜测，你的心思。

　　啸，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是因为没有必要，还是因为，因为……
　　因为不能再走路的你，因为那些个现在你已经实现不了的承诺。

　　【翼，等下次回国，我带你去塞班岛潜水。】
　　【翼，好好练着，回国我们去和恬他们PK斗牛。】
　　【翼，我们……】

　　啸，如果我们，如果你还把你和我称为“我们”，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为什么不亲口告诉我，你受伤了，残废了。
　　是怕我甩了你吗？还仅仅是，你本就不曾真的爱过我，在那些难熬的伤痛日子里，早早地，轻易地，将我遗忘。

　　啸，你知道我快疯了吗？
　　快被这些反复的猜测与假设逼疯了，快要被这无法不想你的大脑逼疯了！

　　电话铃声响起，国际号码的统一卡号，又是恬吧。
　　“……喂。”政翼接起来，有些意兴阑珊。
　　“……是我。”电话彼端，低低的声音，带着沙哑与迟疑。
　　“啸……”他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会突然哽咽。
　　“……傻瓜，哭什么。”
　　“混蛋，谁哭了！”政翼骂道。
　　“呵呵……”很沉很沉的笑，让政翼突然想起自己从后面搂住他的腰，耳朵贴在他后背，听见的那浑厚性感的笑声。
　　“混蛋，这么长时间死哪去了……妈的，死混蛋！”
　　“……刚刚偷听了表哥的电话。”
　　“……”政翼沉默。
　　“……翼。”对方停下不再说话。
　　半天的沉默。
　　“你死了？”政翼终于忍不住开口问。
　　“没有。”
　　“……有屁快放！”
　　“翼……如果我只能坐着轮椅陪你去塞班，你……还愿意去吗？”那个声音里，有着紧张，期待，以及微微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惶恐。
　　“……混蛋……”政翼眼前突然模糊起来，水气氤氲。
　　“……”对方又是沉默。
　　“见鬼的，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愿意了？！”
　　“……呵呵，翼，我想你了。”他又笑了，声音变得温柔而充满磁性，如同过去的每一通电话里一样。
　　“混蛋……”
　　“我不叫混蛋，臭小子……”
　　“妈的死齐啸！车怎么没把你撞死！妈的死变态你凭什么这么折磨我！”
　　“……舍不得死……舍不得你。”齐啸微涩道。
　　“……”
　　“我想你，翼……你呢？”他问，声音醉人几乎要让政翼眩晕过去。
　　“……□□的光会耍嘴皮子的死变态！我他妈再信你——”政翼脸红脖子粗的掩饰心里的悸动。
　　“翼……”齐啸拖长了声，口吻满是无可奈何的宠溺。
　　就那么一声，却让政翼眼前突然出现他拿自己没辙时，无奈地皱起眉头的样子。
　　“……啸……”政翼的声音有些梗塞。
　　“嗯？”好听的鼻音，似乎都带着性感的热度。
　　“我……”
　　“怎么了？”
　　“……我想你，想得快疯了……”憋了半天，政翼终于说了出来。
　　“我也是，想得快疯了……”

　　齐啸放下电话，转动轮椅，来到恬的房间前，敲了敲门。
　　“啸，有事？”恬开门。
　　“哥，帮定张回国的机票，越快越好。”他抬头望着兄长，说。
　　“……终于想通了？”恬问得有些苦涩，也有些放心。
　　“嗯。”齐啸微笑，清澈的眼睛有些抱歉地看着表哥，“对不起，还是没办法把他让给你。”
　　“切，谁用你让……”恬转身进屋。
　　“哥？”齐啸以为他生气了，结果，恬拿着一张机票，从房间里走出来，递到齐啸面前。
　　“给，赶紧滚，看见你就闹心。”
　　“哥……”齐啸有些动容。
　　“你再敢这么折磨翼，我绝对不扰你，别以为你腿不好我就会放过你。”
　　“……哥，谢谢。”
　　“去去去!假不假，自己家兄弟那么客气，你有毛病啊？”
　　“呵呵，那好，你以后少给我的人打电话。”
　　“怎么？吃醋啊？我就打，哼。”恬一脸不妥协。
　　齐啸摸了摸鼻梁，不说话。
　　“啸，”恬认真地看着他，“一定要给他幸福。”
　　“嗯，我会的。”

　　飞机场

　　“政翼！”
　　听到那个声音，政翼马上回过头，只见齐啸从轮椅专用通道出来，一脸微笑地看着他。
　　“我回来了。”他张开双臂，等待着。
　　“死混蛋！”冲过去扑进那个宽阔的胸膛，政翼狠狠地咬住齐啸的肩膀，还不忘口齿不清的咒骂。
　　“呵呵……”还是那样低沉的笑声，齐啸双手锁紧怀里的臭小子，满足地闭上双眼。

　　原来，思念，只是因为爱着，而已。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