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后，全宗皆后悔》柯小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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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玉仙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身为月剑台的监事，宁玉仙分明也有不可言喻的野心，否则也不会四处安插密探，窥探雪川宗各峰修士的私隐。

　　不过他那样的人落谢慈跟前，也跟老鼠见猫似的，变得十分乖顺听话。

　　谢慈一声令下，宁玉仙亦将谢慈想传八卦传得到处都是。

　　说何昭娆如今客居广雪宫，正因为何昭娆出谋划策，深知谢慈心思，所以才让广雪宫被谢慈多看了两眼。

　　为了受众更广，宁玉仙还加了点儿料，他加了三角恋元素。本境修士修士时枯燥无聊，就喜欢磕点这个。

　　说燕不屈因惧规则，不肯纳何昭娆入门，于是有更强势霸道谢慈对何昭娆感兴趣。

　　这八卦之中，何昭娆俨然成为了被争夺中心，被雪川宗最具实力和权势两个男人争夺。

　　这谁也没想到谢慈也对何昭娆有意。

　　那些传言落入何昭娆耳中，何昭娆倒是也不讨厌，可心中始终惴惴。

　　燕不屈那样的性子刺激一下也无妨，可谢慈又是何意？

　　何昭娆自负美貌，可倒也不觉得谢慈会因瞧过自己画像之类对自己有意。她揣测谢慈心思，无非是听闻自己是燕不屈的女人，故而想要争一争，令燕不屈难堪。

　　若是如此，那似也不错。

　　只要激起谢慈争胜之心，自己便有接近谢慈这个神明化身的机会。

　　更何况谢慈哪怕只是对自己有利用之意，至少对方眼里也有这个人，至少何昭娆这个名字会让谢慈觉得眼熟。

　　想到这里，何昭娆容色愈发娇艳欲滴。

　　这时节，一道身影映入了何昭娆眼中。何昭娆一怔，旋即巧笑倩兮迎上去。

　　眼前少年是飞云真人最钟爱的徒儿李明奇，是广雪宫下任宫主，更是小叶村活下来幸存者之一。

　　若照常情，李明奇应该是极厌恶何昭娆的，少年面上果真有些不善。

　　何昭娆却没有避他，而是主动迎上去。

　　飞云真人为了利益，已经留下了何昭娆，而李明奇这个徒儿也不能对师尊决断有丝毫置喙。

　　何昭娆非但没有避开这个少年，反而有意攻略他。

　　“李仙师，从前我也是为人胁迫，被妖魔所控，迫不得已。你也知晓，我修为是极低微的，本不能如何。只是这些说出来也没人信，幸好有你——”

　　何昭娆泫然欲泣，眼中也浮起了几分感激之情，隐隐有些崇拜。

　　男人就是这样，对柔弱女人的崇拜十分受用。

　　李明奇一皱眉，一语不发。

　　何昭娆口中说道：“无论旁人怎样说，无论黎皎皎怎样的怪你，可我知晓你没有错。李仙师，你终究也会知晓我不过是个倒霉薄命的女子，你根本没有做错什么。”

　　何昭娆把自己说得很无辜，更把所有罪过都推到阿昭那个妖魔身上。

　　可这段话无论有多少破绽，终究是李明奇想听的，不是吗？

　　做了背叛者，李明奇必定会经历道德上审判，被黎皎皎记恨，被素琼英鄙夷，甚至飞云真人也知晓李明奇是多么的懂事。

　　那么这个时候，李明奇最想要听的，就是他没有错。

　　他需要有个人告诉他，他没有做错什么事。

　　那何昭娆便愿意做这样一个人。

　　她柔柔弱弱：“与其见你痛苦，我宁可你恨我。只是李仙师，你千万不可自苦。”

　　李明奇蓦然冷声：“闭嘴！”

　　他嗓音虽尖锐，可何昭娆却听出他已然有些动摇。

　　何昭娆心里无声一笑，面上倒是十分恭顺，柔柔应了一声是。

　　男人都喜欢听话的女人，不喜欢看破他们虚伪和脆弱的女人。

　　何昭娆安静了一下，似想到了什么，轻轻一咬唇瓣，蓦然脱口而出：“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李仙师说一声，我必然会配合你寻到那个妖魔。如此，世人都不会误会你我了，好不好？”

　　李明奇没有回答。

　　只是他虽没有回答好，可也没有回答不好。那如此一来，便有几分默认的调调。

　　不知不觉间，两人之间气氛好似缓和了许多。

　　眼见水到渠成，何昭娆从怀中掏出一物，是一枚剑穗。

　　她口中说道：“昭娆身无长物，只亲手缝制了这枚剑穗，虽不是什么值钱之物，也只盼能稍稍报答李仙师的恩情。”

　　何昭娆言语柔婉，动人之极。

　　她眼睛里隐隐含泪，愈发显得楚楚可怜。

　　李明奇若有所动，蓦然伸出手，接过这枚剑穗，然后一言不发便离开。

　　何昭娆含情脉脉看着李明奇离开，她凝视那道清肃背影，双颊生晕，宛如什么怀春少女。

　　直至李明奇走不见，何昭娆才收敛了面上娇色。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也不介意多勾搭一个李明奇，就如姜鸣一样，总归是有几分作用。

　　再着勾人的功夫不练未免会生疏。以后她还要拢住谢慈的心，自然要在旁人身上试试手段。

　　不知为何，何昭娆心口倒有些异样。

　　李明奇这样自以为是的毛头小子自然激不起何昭娆心中情意，她想了又想，蓦然察觉许是因为李明奇跟当年燕不屈有几分相似。

　　那时候这位燕仙长尚有几分青涩之意，有着年轻的自私，仿佛终究是跟现在也不一样。

　　何昭娆手指掠动发丝，心头忽而有些酸涩的惆怅。

　　李明奇掠至何昭娆看不见地方，蓦然顿住了脚步，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

　　他闭上眼睛，脑内回忆起一道声音。

　　“便是输了，又有什么要紧？”

　　少女的嗓音明媚若阳光，说这些话时，也是理直气壮，是那样的直率可人。

　　可输了就是很要紧，至少对于那时的李明奇，那是一件极要紧的事。

　　广雪宫算是雪川宗内大峰，家大业大弟子多，可这要看跟谁比。

　　这自是比不得燕不屈这个仙长，也绝不能比得过月剑台。

　　排来排去，广雪宫至多只能排个老三，还跟一二名断层那种。

　　而飞云真人就是这样一个事业心极强，嫉妒心也极强的一个人。

　　李明奇是飞云真人最宠爱的弟子，亦是最要紧的武器。

　　他的成长模仿了谢慈，十岁时就送去剑池洗髓，以求炼成剑骨。在此之前，已有十余名根骨出色的孩童失败，活活痛死在剑池，也为飞云真人以及整个广雪宫惹来许多非议。

　　但李明奇成功了，他不但活下来，还顺利洗髓成功，成为剑骨修士。

　　如此一来，飞云真人自是将李明奇视若珍宝，当作整个广雪宫的希望，更对他进行了极严苛训练。

　　无限期许加诸于李明奇身上时，飞云真人也让李明奇知晓他绝不能败。

　　赢是尊严，是活着的目的，是生存全部意义。

　　当然修士岁月漫漫，李明奇暂时打不过其他年长修士也罢了，却绝不能输给同龄人。

　　二十岁前，李明奇一定要入玉液境。在此之前，李明奇绝不能输给任何一个同龄人。

　　未来仙长必然是出自广雪宫一脉，以后李明奇一定要踏足半仙之境。

　　一切设想都是那般的狂妄自负，自以为是。

　　直到李明奇败在了黎皎皎手里。

　　这次挑衅甚至是广雪宫有意为之。在飞云真人看来，黎皎皎虽有些天赋，可到底不过靠情爱得到了仙长的爱重。说到真正天赋，自然远远不如自己徒儿。

　　彼时黎皎皎风头正盛，被捧成雪川宗年轻一脉中的佼佼者。既如此，若将黎皎皎击败，李明奇岂不是顺利接受全部造势出的荣耀？

　　可李明奇却败了。

　　挑战黎皎皎前，他某些心思跟飞云真人差不多，觉得黎皎皎不过被燕不屈捧出来，自然及不过自己。广雪宫的剑池子里填满了失败者的血肉，多少年轻魂魄折于此，李明奇的天赋是从这般危险境地之中挑选出来，又岂如黎皎皎那般轻易？

　　可李明奇就是败了！

　　那时他觉得天都黑了下来，整个世界一点光亮都没有，他所有信仰和自负都崩塌，脆弱得好似一滩烂泥，竟仿佛失去了人生的希望。

　　那时李明奇失魂落魄跪在地上，散着头发，只知道喘气，话都说不出来。

　　血泪顺着他眼睛里滑落，使得他清俊面颊看着有些狰狞，更好似有些扭曲骇人。

　　他颤抖着握着剑，那一刻李明奇想要死。

　　他不活了，人生没有意义了，这一败，他整个世界都已经全毁了。

　　这时候，一片手掌却握住了李明奇的手腕。

　　赢了他的少女对他说道：“李明奇，听说你还比我大两岁，是不是输不起？”

　　李明奇眼睛失去了焦距，整个世界一片黑暗，已经看不见那些花草树木了。可他不得不看向了黎皎皎，望向眼前少女。

　　因为对方是胜利者，作为赢家，李明奇不得不依从，不得不望向黎皎皎。

　　“便是输了，又有什么要紧？”

　　黎皎皎如此说。

　　那是一张年轻秀美的脸，染上了阳光后显得无尽明媚，格外动人。哪怕整个世界都已经是漆黑一片，眼前这张脸孔仿若也是彩色的。

　　李明奇被迫怔怔看着这张脸，那时他心里还翻腾着冰冷的绝望，可另外一股陌生的热意却向他席卷而来，如此陌生，如此强势，又如此的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