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后，全宗皆后悔》柯小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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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鸣蓦然一怔，那话好似说中了他心里不敢认的声音。

　　他抬起头，然后便看到了素琼英。素琼英衣衫浅浅，唇角却泛起了和煦的笑意，看着十分可亲。

　　但姜鸣却知晓这个女修十分厉害，素琼英从前侍奉在黎皎皎身边，可出卖黎皎皎却不眨眼。就算这样，旁人却个个都说素琼英极好。

　　他顿时眼中泛起警惕。

　　素琼英柔声：“我只是觉得如若姜师弟能获得皎皎原谅，也能替我在她跟前说几句好话，使她总不至于怪罪于我。你与她终究是自幼相处的情分，她嘴里说得十分强硬，可是心里还是掂量。你要是求求她，我想她一定会心软。”

　　姜鸣冷冷说道：“我与她已闹成这般境地，难道还要我向她摇尾乞怜？我自是宁死不辱。”

　　这样说时，姜鸣脸上也浮起了几许傲气。

　　素琼英却是温柔似水，句句相诱：“女人就是这样，一开始是真心实意生气。可真发泄过后，又会想着从前好处。会想着从前情谊，想起你带着她，牵着她的手逛月国集市，想着你跪在地上，奉出一片真心。”

　　她说：“从前一起做任务，皎皎曾提及这些的。她素来重情，自是念念不忘。”

　　“姜师弟，也是你性子倔强，不屑攀附。从前皎皎在仙长跟前得宠，你也不屑从她那儿得到好处，她也因此恨你。只要，你稍稍放低自己自尊，其实与皎皎重修旧好也并不难。”

　　她这样说，姜鸣隐隐觉得有几分道理。说到底，从头至尾，是他不肯给黎皎皎机会罢了。

　　但在雪川宗这几年，他已然习惯了站于道德高地对黎皎皎进行审判，几乎都忘却当初自己对黎皎皎小心翼翼奉若神明般的仰慕。

　　骤然又让姜鸣如此，姜鸣似觉放不下这个脸面。

　　只如今黎皎皎经历变故，又因神女像被毁一事，似已不耐再哄自己。

　　念及于此，姜鸣骤然有些心慌，不觉抿紧了唇瓣。

　　素琼英在一旁似喃喃自语：“只是哪怕皎皎再有惦念，日子一久，说不定也淡了。唯有如今，或可挽回一二。”

　　姜鸣已有心动，却犹自没有说话。

　　黎皎皎不知道如今自己倒成了个香饽饽，值得下注那种。就连此刻姜鸣，也觉得可以搏一搏。

　　素琼英叹息一声：“说到底，都是何昭娆那个女人的错。你也不过是被她蛊惑，她心机颇深，一心想攀高枝，却拿你做垫脚石。”

　　姜鸣没有回答，可也没有反驳。

　　若换做他从前痴恋何昭娆时，则必会为楚楚可怜的何仙子辩白的，觉得都是旁人对何昭娆的诋毁以及嫉妒。

　　他自是觉得是何昭娆累了自己。

　　但若让他向黎皎皎跪求，姜鸣始终不愿意。除了已经不习惯对黎皎皎低姿态，还因为黎皎皎终究不过区区玉液境，也未必能在神山之试中博得一个好彩头。

　　正在此时，一道冲天的云霞也映入了姜鸣的眼帘。

　　异变的根源竟源于黎皎皎，本来黎皎皎已欲和方惜月折返灵叶府，谁曾想异变顿生。

　　黎皎皎体内之息发生变化，双瞳也化为水色，一点点浸出了碧色。

　　她盘膝打坐，伴随她变化，天空积云，竟化作冲天云霞！

　　如此异变，乃是因为下一个境界向黎皎皎敞开大门，抛出诱饵。

　　来雪川宗这一遭也算是修行，黎皎皎本就能窥半仙之境，如今又实实在在体会到燕不屈的境界威压，也自然有了玄妙的领悟。

　　水满则溢，她已触及了某个临界点，故而天道垂怜，给她降下应仙之劫。

　　这是每一个要踏入半仙之境修士必须要应的流程，也可以说是劫数。

　　每位修士降下心劫考验皆不相同，数目也不一样。

　　许多人在化劫过程中丧失心性，乃至于疯癫自毁，但这却是通往大道唯一途径。

　　黎皎皎才升为玉液境没有多久，未曾想她居然要化劫了。

　　黎皎皎还未出雪川宗，此等异境整个雪川宗都能窥见。

　　此刻雪川宗收徒考验已是结束，正是众弟子佩戴白玉钗时情景，谁也没曾想到居然会有如此变故！

　　燕不屈蓦然抬起头，眼中流转凝重之色。

　　他是本境之中唯一的半仙之境修士，玄天境有多久没出现这化劫之兆了？

　　燕不屈心内浮起了一个名字，然而他心下也是迅速否决，表示绝无此种可能。

　　黎皎皎才升玉液境多久？又怎会有如此之兆？

　　不过燕不屈掌管雪川宗，安排无数密探，不多时，就有雪川宗弟子来回禀。

　　化劫的正是黎皎皎！

　　黎皎皎盘膝打坐，那些雪川宗弟子也只敢远远窥探，不敢近前。可伴随黎皎皎运息，天空祥云阵阵，也能打探出如此异像是出自黎皎皎。

　　一番言语，众人议论纷纷，燕不屈蓦然闭上了眼睛。

　　黎皎皎天赋出众，可燕不屈也并未如何放在心上。

　　黎皎皎天赋也并不是假的，也当真是聪明伶俐，可雪川宗的天才实在太多太多了。是燕不屈愿意捧她，黎皎皎才能名扬天下。一旦离了自己，黎皎皎就什么也不是。

　　所以燕不屈也听不得黎皎皎忤逆，

　　可是现在，仿佛也并不是这样。

　　哪怕黎皎皎升入玉液境也引不起燕不屈在意，可现在黎皎皎却在化劫——

　　在场修士也不免议论。

　　“黎皎皎如此心性，若顺利化劫，莫不是会大开杀戒？”

　　“这么个脾气，谁知晓会闹出什么事？只是自来也没凶修能化解成功，惨死的倒也不少。”

　　“不错，若化劫能如此容易，这半仙修士哪能如此稀罕？”

　　众人如此议论，皆不怎么看好黎皎皎。这一来化劫难度大，也并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能成功。再来黎皎皎是雪川宗弃徒，雪川宗修士都隐隐对黎皎皎生出了几分排斥。

　　谁都不敢深思，或者下意识回避一个问题？

　　若是黎皎皎化劫成功了呢？

　　这样的冲天异像自然也落在了姜鸣眼里，使得姜鸣大大睁着眼睛，竟似喘不过气来。

　　本来姜鸣修为跌落，已经无人理会他。可就这么一刻，却接连有讯息传来，是探问姜鸣口风，可知晓黎皎皎化劫之事？

　　姜鸣目无表情，哪怕到了如今，自己仍是紧紧跟黎皎皎捆绑在一起，仍被视为黎皎皎的附庸。

　　他原该动怒的，若换做往常，姜鸣早就愤恨不已了。

　　可不知怎的，此刻姜鸣心底却泛起了一缕异样的滋味。他甚至禁不住想起了当初黎皎皎带着自己来玄天境时场景。彼时他是极欢喜的，若非殿下恩泽，他也没机会踏足这样世界，甚至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只是不知何时，当初的感激之情也变了滋味。

　　而如今姜鸣却又想了起来。

　　倘若殿下又突破了半仙之境呢？

　　雪川宗许多修士并不觉得黎皎皎有此本事，可姜鸣却想起少年时自己认为黎皎皎无所不能的心情。

　　看着如此异像，姜鸣心思也不免生出几分松动。

　　素琼英也有些惊讶，不过她很快回过神来，飞快说道：“姜师弟，皎皎已要离开雪川宗，若你心里还跟她计较，只怕以后可是要生生断了情分。”

　　姜鸣面色变化，终于说了声好。

　　眼见姜鸣如此，素琼英眼里飞过一缕不屑一顾笑意。

　　她算是送皎皎一份大礼。

　　哪怕黎皎皎已不在意姜鸣，恩怨两清，已经彻底不稀罕姜鸣这个人，可大约也差点什么。

　　差就差在姜鸣跪在黎皎皎跟前认错，哭诉自己悔不当初，最好是踩何昭娆两脚。

　　谁让姜鸣从前在皎皎面前将何昭娆捧到天上去。

　　皎皎可以不在意，素琼英可忍不下这口气。

　　这戏黎皎皎也许不需要，可素琼英骨子里却有几分邪性。她有着这样睚眦必报的心思，却偏生有一张温厚容易取得别人信任的脸。任何人看到了素琼英，都会觉得素琼英忠直温厚，不会说谎。

　　不过素琼英一想到那个人，脸色就变了变，容色也不由自主添了几分凝重。

　　这时黎皎皎正在盘膝打坐，天空云雾将散，黎皎皎也顺利应劫。

　　一团光雾凝集于黎皎皎额心，渐渐散去，然后黎皎皎眉心浮起了一朵劫花。

　　黎皎皎手指轻轻拂过。

　　劫花共有七片，说明黎皎皎有七劫要渡，只有黎皎皎悟破七障，才能顺利踏足半仙之境。

　　若黎皎皎今日未能参加神山之试，指不定处境会如何危险。

　　想到这里，黎皎皎起身，然后与方惜月离开雪川宗。

　　只不过踏出护山大阵后，黎皎皎却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只见姜鸣跪伏于地，嗓音亦微微沙哑：“姜鸣拜见殿下，今日，特意前来请罪。”

　　一瞬间，一些过去之事涌上了黎皎皎脑海。

　　姜鸣是她第一个玩伴，未曾飞升玄天境时，姜鸣对她有最纯粹的轻易。当初姜鸣尚是少年时，就怀着最真挚的感情奉上玉鸢花，也献上自己忠诚，说一辈子要对黎皎皎奉献。

　　彼时月下少年轻轻抬头，面颊是纯粹和真挚。

　　如今两道身影仿佛重叠在一起，这姿势和当初一模一样。

　　但黎皎皎已经亲手震碎那朵玉鸢花了，她眸色禁不住凉了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