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技III-还世录》委鬼

32、又一个熟人……

　　尽管当初胡诌反复强调过，他不过是扮演萧兆诚的人，但无论如何，五十多年的人生走下来，甄灿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接受那仅只是别人的一生，因为毕竟经历它的是他自己。
　　他本以为和从前一样，剧终，洗尽铅华，他还是他，带着前所未有的成就感，赶着播出档打开电视看着方寸屏幕里那一出出悲欢离合，他不是主角，但他尽心尽力，足矣。

　　然而这一次，不行！这是一出不能回望的戏，出手无回，落子不悔。
　　或者可以说，他不敢也不愿去回顾这出戏，因为他已无法分辨究竟自己是在演戏还是演自己。

　　因此，当看到自己饰演的那个角色本身活生生出现在眼前，甄灿的感觉是前所未有的打击，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挫败，他轻易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没有的东西，果然，自己真的不是萧兆诚……

　　台上的少年跳得很卖力，坐在一边看舞兼喝茶的风秦都忍不住老气横秋的赞了一句：“果然是专业的，这小子好好混，以后会有出息。”虽说从资历上来看，风秦这位“老”前辈说这句话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一想到这个人自己也不过才二十六，边上的工作人员都忍不住寒了一下。
　　只不过，甄灿并没有在意，而是盯着台上的人，看着那舞动的灵魂——因为前世的自杀违反了命数既定的规则，所以萧兆诚这个本魂在冥府守了八百年思悔镜。

　　冥府有三镜，是上古遗存的神器，一面叫三生镜，可以照出人的前世今生，明暸累世的恩怨功过；一面叫迁情镜，专照因情而亡者的情债；而思悔镜，则是专门用于给意外死亡，不知己罪的亡魂判定罪刑的镜子，萧兆诚就在这面镜子前枯坐了八百年。
　　冥府的时间跟人世间不同步，因此甄灿在空苍补魂的时候，那魂灵的本尊反而已然投胎转世，长大成人了。

　　穆英琅站在舞台的另一侧，站在他身后的是台上少年的经纪人林宏烨，这位看着台上舞动的男孩，几乎是陶醉的说道：“怎么样？他很棒吧？”
　　穆英琅笑了笑，点头不置可否，毕竟这种经由这个世界上的艺术指导想像出来的舞对真正看过空苍演舞的人来说，完全不能放在一个水平线上来评价，加之这位本来也不是很懂舞，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是少年的舞姿确实很到位，整个七分钟的舞蹈，导演完全没有叫卡，一次过关，这让少年一身汗水走下台来时脸上洋溢着一种自得的光彩。
　　接下来的戏由风秦本人上场，跟甄灿对手。
　　从病榻上挣扎起身，求恩公不要将自己送回舞坊的可怜少年眼眶泛红，泪水滢滢，风秦将少年的绝望和无助演绎得淋漓尽致，甄灿因为饰演的角色年长，沉稳中带着些小小的唏嘘，倒也配合得当，很快一条过关。
　　中间休息的时候，风秦过来笑嘻嘻的拍拍甄灿的头：“小哥哥不专心哦~~昨天晚上没睡好？”他是对男的都叫哥哥，比自己小的就叫小哥哥，剧组里大家都习惯了。
　　甄灿一愣，他以为自己已经调整得很好了……“啊……不，没有。”
　　风秦摇摇头：“有！你没拿出百分百的实力出来。”甄灿又是一愣，想说什么，风秦已经先开口，“我在昭阳哥那里看到过你的DV带，本来还以为可以跟你飙飙戏的。”停了一下，又突然自作恍然大悟的表情，“难道是受了伤之后，有什么后遗症？”
　　甄灿眨眨眼：“你认识昭阳？”
　　风秦点头：“很奇怪吗？我妈妈姓秦，秦昭阳是我舅舅的儿子，我叫他表哥来着。”
　　甄灿苦笑：“他很少跟我提他的家人……”
　　风秦耸耸肩：“就算提也不会提到我的，我妈妈那边的家人对拍戏什么的很反感，我舅舅几乎不跟我们家来往，昭阳哥还是入了影视工程这个圈子之后才跟我有接触的。”
　　甄灿不语，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对于对方的家事，他无意多言。不过既然对方能感觉到自己的疏漏，表示对方是专心跟自己演戏的，不认真显然是一种不敬，于是他端正了一下神情，说：“对不起，我之前有些私事分了下心，如果你觉得刚刚那条不满意，我们可以重新来一次，这次我保证全力以赴。”
　　风秦认真的看了他一眼，笑：“刚刚那条导演也没说不好，重拍干嘛？又不会多给我一份出镜费，下午那场，你出全力就行了，我蛮期待你的表现的。”
　　甄灿笑笑，表示一定，他就乐呵呵的跑到他的美女经纪人身边去讨赏去了。

　　甄灿回头走到穆英琅身边，刚想说话，突然注意到他身边的男人，心里又是一震，红朝煜……
　　林宏烨见甄灿走近盯着自己，不由得奇怪，在剧组里呆过一段时间，主要演员他当然都认得，所以开口：“甄先生有事？”
　　甄灿这才一醒，想起对方必然也早已饮了孟婆汤，忘却前尘，再看他灵魂中的过往，却见红朝煜死后转了两世后，发生意外，死于非命，于是被带到思悔镜前照定罪过，终于在那镜前看到守镜的萧兆诚。当时的红朝煜早已饮了数度孟婆汤，忘了前事，本是应该不认得萧兆诚了，可是却不知为何心生怜悯，竟向判官请愿要陪着这个自己都不记得了的灵魂守镜，替他还债。
　　当然，这种事冥府是没可能同意的，于是这位就坚持不肯再转世了，硬是呆在萧兆诚身边，直到萧兆诚刑期将满，才要求转世。
　　判官便问他怎么不等萧兆诚刑期满了一起转世做对手足兄弟什么的？
　　他回答道：“早他几年出生，先他立足于世，将来可以照顾他。”
　　于是林宏烨比萧晓大了七岁。

　　看完这一切不过是一瞬间的事，甄灿突然觉得心头堆积的乌云散开了一块晴空，这一生，他们有他们的人生了，前尘种种，他们忘记了又如何？只要这一世过得好，那不也是个圆满么？
　　想到这里哂然一笑：“哦，我找穆先生。”
　　穆英琅适时的上前一步，说道：“你那边好了么？”
　　甄灿点头，指了一下林宏烨：“不介绍一下？这位是？”
　　穆英琅笑笑：“这是佳华娱乐的林宏烨，他是萧晓的经纪人，这次任务的委托人。”
　　甄灿向林宏烨点了一下头，说：“幸会。”
　　林宏烨也很礼节性的笑了一下：“幸会。”
　　两者似乎都没有什么继续交流下去的意思，林宏烨朝穆英琅说：“你们有事？”
　　穆英琅回答得很合理：“他是我工作室的合伙人。”
　　林宏烨有些惊讶的再看了甄灿一眼，这个演员并不出名，但是之前出了那么大的事，他是当事人，圈内对他也算是有些印象了，加之虽然甄灿不出名，但却参与过不少影片和电视剧的演出，从炮灰到龙套，到三配、二配……一路演下来，混个眼熟是丝毫没有问题，只不过没人捧，红不起来罢了。
　　这一次居然有温氏的太子爷请他演这么重要的角色，很难说不是个契机，而这位又是个自由人，林宏烨知道私下有不少经纪公司在打这个人的主意，他自己也不排除在外，只是……没想到这人跟穆英琅这样的人有关系，这就要让他重新估量这个人的价值了……

　　这样想着，他并没有多表现出来，示意甄灿跟穆英琅自便之后，转身向坐在一边喝水休息的萧晓走去。
　　萧晓出了一身大汗，刚洗了把脸，在一边休息一边让化妆师卸妆，准备换上舞师的妆，去上另外一场群舞的镜头。
　　造型师正在往他头上固定假发，他闭着眼，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矿泉水，平静得不象个新人。

　　这边，甄灿看了看穆英琅，说：“走，我下一组镜头安排在下午，现在有点时间，我带你去永泰那边的摄影棚看看，顺便到那边的茶餐厅吃午饭。”
　　穆英琅点头说好，甄灿便向导演说了一下自己的去向，带着穆英琅出了摄影棚。

　　自从出了事之后，甄灿就再也没去过永泰那边的摄影棚，不管怎么说心里总有阴影。
　　永泰离他们的拍摄点有点距离，需要乘坐园区里的游览车过去，不是节假日，游览车上几乎没什么人，他们坐在最后两排，终于可以说些非人类的话题。
　　“我很意外，他们竟然会转世到这里。”甄灿叹气。
　　穆英琅点点头：“我也没想到。”停了一下，继续道，“不过，他们既然能在此世相遇相识，冥冥或许注定了。”
　　甄灿笑：“是啊。”
　　“咦？”穆英琅似乎对甄灿的淡定有些意外，看着他道：“我还以为你多少会有些想法……”
　　甄灿摇头：“什么想法？他当初舍了所有的一切只留了对朝煜帝的记忆走，这辈子该是他们的，我去掺和什么？”忽然想到什么，又问，“话说，当初你在空苍时，难道就没有算出萧兆诚是红朝煜的么？”
　　穆英琅笑：“算出来了，可是算出来的是原来的那个萧兆诚，不是你，说了岂不是给我自己徒增情敌？”
　　“你这个人呐！”甄灿嗤鼻，“一脸正经相，肚子里花花肠子可真是不少！”
　　穆英琅得意的呵呵笑，倒是没有反驳。

　　藏剑冲80中，躺倒，任鄙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