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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金鳞开 昔年酸楚,呼之欲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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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下一批接班的巡逻队已经准备完毕。
他们走到各自对应的位置上。
向着上一个坚守在此的弟兄道了句“辛苦”,随即归于沉默。
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在那片摇动的树林里。
一组四十人规模的前锋队,正用惹得发烫的眼神,死死盯着这片驻扎地。
每一次风过树梢响,那些暗处的影子,都会借机往前飞速移动。
直到逼近大营周边才停下来。
不一会儿,又有三道黑影,从另一边的山岗赶来。
他们身形压得极低,路上并未多做停留。
一溜烟就攀上了新军营地边上最高的三棵树。
略一调整姿势,便将自己和枝杈融为了一体。
别说在月黑风高的晚上,就是大白天也很难发现他们的踪迹。
时间已来到了接近丑时。
万籁俱寂下,是危险的暗流在涌动,伴随着淡淡的血腥之气,悄悄弥散在山间。
就在月亮也撑不住,想要打个盹儿的间隙,那几十条飞速闪动的人影,还是惊扰到了它。
让它强打起精神,驱散了路过的乌云。
准备好生看一看这场,惊险刺激的热闹。
两面山脊上的黑影,迅速向下移动着,快如奔雷闪电,却又毫无声息。
不待看清,就没入了营地最外圈的帐篷后面。
一切,在刹那间恢复了平静。
这些自暗处杀来的影子,连丝人气儿也没有。
即使在士兵们并不安稳的睡眠里,仍无法感知到他们的降临和存在。
踏着帷帐投下的黑暗,他们猫着腰、颠着步子,以包围之势向守夜的兵丁逼近。
然后,如同鬼魅般,接连出现在那群人身后。
伴着个无声的笑脸,就将反拿的匕首,架在了守卫们的脖子上。
只在转瞬间,这一班的巡夜人便已全军覆没。
甚至没来得及喊出一声,就被扼住了咽喉。
虽说匕首刃儿是朝外的,但那股可怕的压迫力,还是让每一个亲历之人都汗毛倒竖。
好像对方并不是血肉之躯,而是罗刹恶鬼。
远处,传来几声夜猫子凄厉的鸣叫。
仿佛,它是这场杀戮与陨落的唯一见证。
当然,身处大本营中的秦川和韩凛也没有睡。
他们牢牢盯着,新军驻扎的方向。
深夜之中,虽不可能直接看到进攻发起。
可随着月亮被飘过的云彩遮蔽,韩凛还是鬼使神差的说了句:
“严飞阳他们,应该动手了。”
秦川跟着点了点头,略微思索后说:
“夜半突袭的目的,应该只是为了减员,还不至于发起总攻。”
韩凛笑道:“这是自然!以他们的人数,带头总攻无疑是自寻死路。”
“严飞阳肯定要借孔毅那队的手,这一场,就算是他送给飞骑营元老的见面礼吧。”
而新军驻扎地外,暗卫的进攻还远远没有停止。
在将所有守卫“杀死”以后,他们又从最外围的偏远帐篷开始,进行着无声地屠戮。
突击小队以五人为一个行动单元,敏捷地闪身进入到帐内。
往往对方还未看清来人,匕首就已横在了眼前。
起初,这种高效迅捷的暗杀方式,的确卓有成效。
可越到后面,动静就越大,惊动的人也越来越多。
都是军人出身 ,对于危险的预知还是十分敏锐的。
开始时,或许会措手不及、摸不着头脑,但一旦镇定下来,有效的反击也就近在眼前了。
而这支四十人的夜袭小队,并没有因此停下步伐。
反倒更加卯足全力,继续向前推进着。
他们每一个来到此地的人都清楚,自己就是作为先锋的敢死队。
唯一的目标,就是借着夜色做掩护,将对面做最大限度的减员。
来为自己队伍最后的存活增加几率!
所以在新军恢复了小规模抵抗后,暗卫们依旧没有退缩,而是放开手脚地拼杀起来。
即便冒着自身也在减员的风险,仍在奋力突破。
那种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架势,让每一个与之对阵的人,都印象深刻。
直到一声嘹亮的口哨响彻鹰喙山,暗卫们才猛然收手,四散而去。
如来时一样,他们隐匿在暗影之下,疏忽便没了踪影。
另一边的陡峭山路上,严飞阳聚精会神地,盯着面前的小道。
他正等着楚一巡传消息回来。
即使这一处总指挥部,设立的离战场最远。
但以讯息传递而独步天下的楚一巡,肯定能在最短时间内赶到。
回想当初,经由他传回的讯息,不仅速度奇快无比,还十分准确简短。
从不拖泥带水、语焉不详。
甚至,一人可以兼顾多个目标地点。
不知疲倦、不分昼夜地,将讯息融会贯通后,再呈送上来。
严飞阳又想起多年前,最紧急的那一夜。
那次,楚一巡作为讯息传递组的负责人。
周旋于五个探查点之间,给五队人马传递消息达数十次。
让暗卫在最后关头,掌握到了有人意欲向五皇子,发难的决定性证据。
这些情报,最终都成为了韩凛手里,强有力的杀招。
在最危难的时刻突然拿出,条条罪状明确、时间清晰,主犯伙同从犯,一个都没落下。
凭借这样一份详实的揭发,韩凛得以转危为安。
随后彻底扭转了局势,顺利成为皇位的继承人。
严飞阳想到这里,忽然自嘲地笑了。
说一千道一万,无论他再怎么厌恶暗卫的身份。
都不得不承认,那的确是一段波澜壮阔的日子。
更况且私底下,自己的确也借助过王府侍卫的名头,解救下不少人、解决过不少事。
有些甚至过了韩凛的明路。
其亦动用自身势力,庇护下了那些原本为世所不容的人。
所以,严飞阳对于韩凛的感情,是很复杂的,是一种类似于爱恨交织的纠缠。
这里的“爱”,倒不是说他有什么非分之想。
而是明白如果没有当初的招揽,自己恐怕早就死在,街头巷尾的械斗与争抢中了。
若说“恨”。
的的确确又是对方一手,把自己推进了深渊,从此再无见天日的可能。
那夜里,有数不清的白骨哭嚎、亡魂索命,手上的血腥气经年都洗不干净。
就算其中有人是咎由自取,可到底是自己,亲手送了他们一程。
一阵极其微小的抖动声,打断了严飞阳的回忆。
他迅速调集起全部精力,紧盯着前方的路面。
直到那漫不经心的熟悉笑声自远处传来,他才真正放松下警惕……
半山腰的大本营上,韩凛靠着秦川的肩膀。
对方用大大的斗篷裹住两人,将这一方篝火的明亮温暖,悉数纳入怀中。
望着天上的星星,秦川请求似地开口道:
“给我说说空白的那些年吧,你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耳边,韩凛的呼吸明显停滞了下来。
就连不远处的孙著,都忍不住往这边看过来。
“你……真想知道?”韩凛询问的话语里,充满着谨慎与小心。
好像和过去哪怕沾上一点边儿,都会让他觉得肮脏。
“嗯!我想知道!”秦川回答得斩钉截铁。
他不想给彼此,任何反悔的机会!
既然如今的严飞阳们,都已然换了身份。
那韩凛就更不应该,再徘徊在黑夜里。
虽然明知为时已晚,可秦川还是想跨越时间。
回到那危机四伏的一天天里,拥抱住韩凛,告诉他自己一直都在。
还是那样宠溺的笑,伴随着头发摩擦衣服的声音,韩凛轻柔地说:
“好,那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先等等!”
秦川打断了刚要开口的韩凛,把他的手放在自己手心里,然后紧紧握住道:
“好了,现在有我陪着你……无论将来还是过去,我都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