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无溯》忆枝狐

346、不须眠 童言无忌，意切情真

　　随着又一声朝天鸣窜入空中，韩凛回过头来。

　　将一个饱含岁月风华的笑，递进秦川眼里。

　　霎时间，眸光璀璨，远胜万家灯火。

　　容颜绮丽，承载弱水三千。

　　秦川望着眼前这幅美景，真是连迈步都忘了！

　　只一动不动这么痴痴看着，脑海里全是时光倒放的片段。

　　见对方傻愣愣不说话，韩凛歪头一乐。

　　跟着把手里爆竹举向对面。

　　笑着说：“小川，一起来啊！”

　　仅仅几个字，就吹醒了秦川神智。

　　抬手搓搓鼻子后，他跃到韩凛身边，嬉笑接过朝天鸣。

　　对着上空便燃了一发。

　　片刻，长啸伴着迸裂响彻耳际，掀起片更大的欢呼与欣喜。

　　“快看快看，星星掉下来啦！”一个孩子在外头喊。

　　“什么掉下来了，明明是星星飞走了！”又一种嗓音出现了，比先前那个听着还要小些。

　　“那不是星星，是朝天鸣！很厉害的一种爆竹！”最后的动静来自一个男孩，应该是两人哥哥。

　　秦川边听边乐，赶紧抬手又朝天上来了一下。

　　这回几个孩子看得更清楚了。

　　各个拍手蹦高地叫好。

　　那样子，还真像看见星星落下又飞走。

　　院门恰在此时被打开。

　　是孙著与三个徒弟一起，往里屋搬运年夜饭所需食材。

　　正好叫秦川瞅见，便再也挪不开眼珠。

　　恨不得直接钻进食盒里去。

　　韩凛呢也不管他，拿起桌上炮仗继续放起来。

　　这回可是能炸出，连续火花的“喜报春”。

　　一下一下连绵不断，将整个院子映得亮亮堂堂。

　　“哇！太漂亮啦！”

　　前番在外头说话的几个孩子没走，还引来了更多围观小童。

　　他们一个个巴着院儿门。

　　虽焦急艳羡，却不曾挤占当中去路。

　　孙著等人来来往往，亦是畅通无阻。

　　“一起来吧？我们这里，还有好多烟花呢！”

　　韩凛看着小豆丁们，跃跃欲试又谨守规矩的样子，实在兜不住笑。

　　边朝门外招着手，边指着身旁桌上琳琅满目的爆竹。

　　很是诚心地，对他们发出邀请。

　　也许是这位大哥哥的笑容，过于有感染力，声音又动听非常。

　　平常进人家门，皆打着十二分拘谨的孩子们。

　　这会子竟摇身一变，成了“锣鼓队”。

　　欢呼着、尖叫着，又跑又笑、又喊又蹦。

　　令本就不大的院子，一时间更是人头攒动、水泄不通。

　　小脸儿齐齐昂着，仰望韩凛的目光犹如崇拜神明。

　　“你们啊，自己挑……喜欢哪个就拿哪个……”

　　猛地被这么十几双眼睛盯住，饶是韩凛亦有些招架不住。

　　一句话说得既洪亮又磕巴。

　　连带笑声都走岔了气，化作阵无所适从的白烟。

　　“谢谢大哥哥！”

　　出乎两人预料的是，即便这些孩子再着急。

　　也是先向主人家道过谢，才走到石桌边。

　　为首的大男孩，大概十岁左右。

　　不管执礼还是答谢，甚或安排调停，俱似模似样。

　　等靠近烟花后，孩子们心里的弦儿才总算放下。

　　不仅动作上愈发麻利起来，口中更是念念有词、感慨连连。

　　“哇，这个如意杖好长呀，跟截大竹子似的！”

　　男孩子的兴趣啊，从小就是如此统一。

　　总对像棍棒剑戟的玩意儿上心。

　　“哎，这个是天女花吧？做得可真漂亮！”

　　女孩子们，则被花花绿绿的爆竹包装所吸引。

　　看那样子不等真点燃，脑海里已幻想出副，美轮美奂的画面了。

　　原本打完几声招呼，韩凛就想退到一边的。

　　好给孩子们空间，任其自由挑选。

　　可让那感谢一绊，迟了半步迈腿，现下倒跟石桌一起被团团围住，再不好抽身了。

　　略带无奈的笑容，传递进秦川眼睛里。

　　对方亦是乐不拢嘴。

　　先耸耸肩，再推推手。

　　意思不言自明：

　　这可是你自己招来的福，要好好受着哦！

　　因是拧着身子的关系，韩凛不太方便叉腰。

　　只得皱着鼻子瞪着眼，半威胁半娇嗔地回敬秦川。

　　谁知，倒更显出其可爱妩媚。

　　不仅一点儿杀伤力没有，还引得对方痴笑连连。

　　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也变得有些贪婪。

　　被人如此轻而易举，隔空调戏了一把。

　　韩凛气得干脆别过头，不再去看秦川。

　　恰好这时，有个小男孩走进他。

　　奶声奶气问道：“哥哥，哥哥，这是什么呀？”

　　韩凛连忙换了副亲切笑容。

　　弯下腰，用小孩子能够听清楚的语速与音量，回答道。

　　“这个叫灯下彩！点起来的时候金红满地，比大红灯笼还亮呢！”

　　那小男孩听得如此说，心下已然是兴奋到极点。

　　抱着这大宝贝，便再不肯松手了。

　　刚想继续追问，却不想被旁边年纪稍大的女孩儿抢了先。

　　糯唧唧道：“大哥哥，这个呢？这个叫什么？”

　　韩凛朝女孩方向看了看。

　　只见个六边形小方盒，被她小心翼翼捧在手心里。

　　上头还疏落有致，点缀着金黄色斑点。

　　他耐心地蹲下身，指着上面图案说。

　　“这个啊是满天星！看着小，等一点起来，眼前亮的全是星星！”

　　因为受到孩子们感染，韩凛此时声音也蒙上了层兴奋。

　　秦川站在人潮外围，不禁看得有些痴了。

　　屋檐下亮着灯笼，播撒出柔和温润的光。

　　披了韩凛满头满身。

　　似给他镶了道暖茸茸、毛乎乎的边儿。

　　脸庞白嫩细腻，拢在里面。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愈发像是天宫仙子下凡。

　　“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就在秦川兀自陶醉之际，一声清脆中带着奶气的夸奖，飘进了他微微发烫的耳朵。

　　却见刚才那个，询问爆竹的女孩儿凑近韩凛。

　　语气真诚地夸赞着。

　　“真的……比我见过的所有漂亮姐姐，都好看……”

　　仅一个交睫时间，韩凛两颊就红透了。

　　赤云直直蔓延到耳垂，催熟了两颗小樱桃。

　　紧接着是后脖颈。

　　虽没面上那么红，却也是肉眼可见的娇俏粉嫩。

　　要是趁现在摸上一把，估计再凉的手都能给烫熟了！

　　秦川正美滋滋想着，不料那女孩倏地调转话锋。

　　将头扭向他道：“大哥哥，你说我夸得对不对？这位哥哥，是不是很好看？”

　　“啊……这……咳咳……咳……”

　　虽然对于韩凛姿容绝代、艳冠人寰这件事，自己早已是百分之一百二坚信并确定。

　　可面对毫无防备的当头一问，人还是会打磕巴。

　　更会被下意识的肯定噎住嘴巴，导致气息不畅徒增咳嗽。

　　但这歪打正着的卡顿，正好给了女孩儿进一步发挥空间。

　　她有些疑惑地瞪大双眼。

　　惊讶道：“我见从一开始，你就盯着这个哥哥看！一边看还一边笑！不是觉得，哥哥长得好看吗？”

　　这回轮到秦川脸红了！

　　私下里盘算的那点儿艳情，就这样被晒了出去。

　　根本来不及，有什么先来后到。

　　秦川面颊、耳根和脖子，便宛如沁进鲜花汁子里一样。

　　红得既匀实又持久。

　　甚至就连韩凛听到这话，都转过头看向他。

　　笑眼水灵灵眨巴着，像是在等待一个什么了不得的答案。

　　“是……哥哥是好看……而且是全天下最好看……”

　　不知怎的，因着这一眼期待，秦川反倒平静下来。

　　大大方方承认了心中所想。

　　“我也确实一直在看哥哥……只不过，不是因为他长得好，而是因为我喜欢……”

　　这句孩子们听不懂的话，却直接点燃了韩凛。

　　他有些惊讶地站起身，隔着两三步距离与其对望。

　　眸子里，皆是无从平息的波澜壮阔、气象万千。

　　“其实，大哥哥你也好看！只是没那边哥哥漂亮！”

　　男孩子声音，总是大些也急些。

　　小炮仗似的，炸在秦川身边。

　　并且由于火星未灭，又点着了下头一连串炮仗。

　　起起伏伏间，俱是男孩子们强烈的呼声。

　　“对啊，对啊！我们还是更喜欢，哥哥你这样的！”

　　“才不是呢！虽然大哥哥也俊，但这个哥哥最漂亮啦！”

　　女孩子们一听可坐不住了。

　　纷纷聚拢到韩凛身边。

　　不消一会儿，竟半围着将人给护了起来。

　　甚至还有胆大的，去拉他袖子。

　　大有一副，“没关系，有我们支持你”的感觉。

　　眼看好好一场“烟花秀”，就要变成“火药桶”。

　　韩凛和秦川，也顾不得打情骂俏了。

　　赶紧四下搜寻，能够转移这帮小豆丁注意力的东西。

　　还是秦川眼疾手快。

　　捧起檐下搁着的一个大圆桶道：“哟，没想到还有这个！今儿可是赚大了！”

　　要不怎么说，这俩人心有灵犀呢？

　　这边眼色都不必使，单单一句话就让韩凛抓住重点。

　　跟着起哄道：“昂——这可是我压箱底儿的宝贝，全京城都看不着的好花样！”

　　配合默契的一唱一和间，孩子们果然上钩了。

　　一个个纷纷围拢到两人身前，七嘴八舌问。

　　“这是什么啊？也是烟花吗？”

　　“烟花也有这么大的？那不得把月亮打下来！”

　　“大哥哥，你这里面装得，不会是星星吧？”

　　秦川逮住最后这个话把儿。

　　嘿嘿一乐道：“还真让你猜对了！这里面啊，就是星星！”

　　“不过可不是一颗星星，而是好多好多星星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