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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4、一味凉 新浴初结,红烛盈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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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水提早就备上了。
蒸腾的雾气,隔着屏风仍能让人感到它得热。
孙著把替换衣衫,放在一旁矮桌上,低声道:“老奴伺候将军更衣。”
“孙总管,不用这么麻烦,我自己来就行。”秦川转进屏风后头,连连拒绝着。
一来,他习惯了事事亲力亲为,被人看着反而不自在。
二来,即便自己与韩凛关系再近,这劳动帝王身边贴身总管的事,他仍旧万万不敢。
别说对于臣子而言,此举算不算“大不敬”。
便是一个不小心传到外头,让有心人拿此做文章刁难韩凛,秦川也绝不容许。
“那老奴一会儿唤人来,帮将军洗漱穿衣。”孙著退了一步。
陛下交代的差事不能不做,他只得继续争取。
随着一阵水声,秦川回绝得似乎更干脆了。
“不用,人多了我不习惯。麻烦孙总管,让他们都退下吧,不然两边儿都拘束。”
一个悠长沙哑的“是”字,绊在孙著颠簸的脚步里,跟着一块儿下了楼。
秦川侧耳细细听了会儿。
发现果无其他人声,才彻底松了口气。
随即捧了把水拍到面上,将脑袋后仰着靠在沿上。
周身皆是盘旋的袅袅雾气,和淅淅沥沥的雨声。
秦川索性闭起眼睛,任由这份温热与清凉交融,把自己带回过往的记忆中去。
他又一次,看见了延寿山上的桃花。
满坑满谷、灼灼其华。
艳若云霞的花瓣纠集在一起,几乎把空气都染红了。
唯独山腰中央的琵琶湖,仍安安静静卧在那儿。
澄碧清澈,倒映着秦川与韩凛的曾经。
在那里,彼此的第一夜慌张而欢喜。
还没等这股紧张心情落地,帘外细雨纷纷,就绕成了令人沉醉的销魂酥骨。
接着,画面转移到了车上。
秦川耳边响起震动的铃铛声,一下一下甩着默契的节律。
再往后,就是在家里了——
一颗颗紫红色的葡萄,带着水珠滚落进湖面,惊起似娇似柔地呢喃……
跟回忆里一模一样的燥热,一遍遍席卷而来。
终是逼得他不得不从其中抽身,望向那被自己没在水下的渴望。
可仅仅只是一眼,秦川就知道,这次麻烦大了!
……
他慌张的用手紧紧抓着木盆边缘,硌出一道道宽窄不一的压痕。
想让自己冷静下来。
想让自己回归到一种,雀跃但不至亢奋的状态,来迎接今夜的韩凛。
他想让彼此,跟外面那场雨一样,循序渐进、得入佳境。
然而,这具身体好像有意要跟秦川作对。
越想压制,烈焰烧得就越猛。
不仅如此,后来甚至连眼睛,都跟秦川开起了玩笑。
擅自播放起,他与韩凛痴缠交融的一幕幕。
搅得这傻小子,呼吸逐渐粗重起来。
……
这种状态,维持了有多久?
秦川并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自己回过神来时,整条手臂都已泛起僵麻。
水凉了下去。
……
秦川“唰”一下站起身,给这方小小汪洋,带来最后一波迅疾的海啸。
只是无论海面上溅起多少涟漪,那道白色都能清晰浮现在眼前,直刺双目。
面上的烧灼感,令他有些手足无措,登时又红了几个度。
那颜色,即便是最老道的画匠,也得好好调试一番,才能找到适合的描绘。
他跌撞着从浴盆里爬出来,其间再没敢往水里看过一眼。
秦川揪过搭在一旁的手巾,下死力往脸上搓了几把。
像是要把那团红色印记,给抹除掉。
然而事与愿违,除了留下几道刮擦出的疼以外。
没了水迹的清俊脸庞,愈发红得宛如沾血剑锋。
胡乱在身上擦了几把,赶紧准备起穿戴。
这回,孙著帮他拿来的是一身涧石蓝长衫。
波光粼动、轻薄飘逸。
极衬秦川样貌和身段。
他抚摸着这一袭轻软的蓝,心跳慢慢归于平静。
悉心打理过一番湿发,秦川拿起羽扇豆色发带。
将一头乌黑茂密悉数拢到耳后,再由顶心处扎成高高的马尾。
令人一眼望去,真是说不出的惊才绝艳、气宇轩昂。
连鬓角处都仔细掖好,秦川着手穿起了衣服。
也是这时他才发现,这回备下的衣裳里,并没有里衣。
哭笑不得的神情,浮现上来。
对着手里一团纱似的蓝,秦川顿时明白过来——
这一定是韩凛特别嘱咐的。
“鬼点子这么多,真让人没办法!”笑着抱怨过一句,还是罩上了外衣。
好在腰带是有的。
能让他将衣襟下紧实饱满的胸膛,多少遮住一二。
凉意随着薄如蝉翼的料子,游走向秦川全身。
竟是比雨丝,还要轻柔的触感。
长发甩动在背后,像极了经受洗礼的芭蕉叶。
拿周围灯一打,还映着乌亮亮的光。
不知是这屋里被水汽蒙得太闷,还是身上这长衫过于清透。
才刚平息下来的躁动,又一次苏醒。
秦川被这脱缰野马似的欲望暗潮,窘得立在原地良久。
什么也不敢动,什么也不敢碰,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分不清是潮气还是汗迹的水珠,从额头爬上后背,自脖子流到胸口。
接着一路往下。
就在这一瞬间,快被折磨疯了的秦川突然迈开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是的,这小隔间里太热了!
他想出去开几扇窗,好好透口气。
但当他推开门,看清眼前一切时。
适才模棱两可的煎熬,在一整片红烛摇曳下,化成了实打实的饥饿野兽。
睁着猩红的双眼,于万花丛中寻觅着那专属于他的猎物。
到底是怎样一副景象,只需一眼就能让人失控至此呢?
事后的朦胧回忆中,秦川只记得那间大屋里,到处都是红烛——
台子上、桌子上、柜子上、地板上、还有窗棂上。
凡是能承托的地方,皆被错落有致地摆满了红烛。
那些胭脂般的蜡烛,有长有短、有粗有细,连烛芯都大小不一。
是而当它们一起摇晃起来时,总有间错变换的暗影流动在四周。
仿佛一波深黑与红艳交叠的浪潮,裹挟着最不堪隐秘的心事,跌宕在墙壁和屋梁之上。
仅仅只是置身其中,都会被勾引、点燃、焚烬。
一阵夜风,夹杂着雨水气息吹进屋里,红烛再次扰动起来。
比前番每一次,更加急促妖娆。
好像无数双软媚娇柔的玉手,正心机叵测地挥动帕子,只等有缘人来自投罗网。
秦川将目光,投向风吹来的地方。
原来流芳阁中的窗,不知何时已被全部打开了。
现在的自己,简直就如置身在,雨水与烛火交织而成的巨大情网中。
无计可施、插翅难飞。
耳边充斥着淋漓而下的细密雨声,眼前铺展着艳若春华的流光溢彩。
无论前进还是后退,都是引诱也都是陷阱。
只为让自己意乱情迷、神魂颠倒。
在不可遏制的遐想中,□□焚身、万劫不复。
此时此刻,秦川终于明白过来——
自己,才是这一场里的猎物!
以猎人的面目踏入精心布置的圈套,浑然不觉间就丧失了还手机会。
伴着抹甘愿就擒的笑容,韩凛出现了。
只见他将发丝披散下来,身着件梅子青色长衫。
一手扶在楼梯栏杆上,腕子处似缠着碧色的纱。
另一手勾着个白瓷酒壶,正斜倚栏台,浅笑嫣嫣地往嘴里倒着酒。
全身上下,皆包裹在魏晋狂士般的放浪落拓中,美得妖冶恣肆。
混着芳草气的风,把酒香吹散到房间各个角落。
似乎是清醇甘美的竹叶青。
这下,秦川真是连鼻子也醉了。
不管怎么倒换,都没法呼出一口完整的气儿。
嘴唇不受控制地打着颤,挤出一缕又一缕滚烫与烧灼。
耳朵里塞满了自己的心跳,竟比外面淅沥的夜雨还要零碎。
然而,那双跟火焰一样热烈的眸子,却出奇坚定,丝毫没有动摇迹象。
秦川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眼睁睁看着韩凛向自己步来。
他赤着脚,长发拖曳在身后。
被偶尔闯进来的凉风吹起些许,沾在清逸出尘的脸上。
愈发显得冰肌玉骨、双瞳剪水。
青色长衫随着飘摇步态,在韩凛周围缓缓漾开,如同把云雾穿在了身上。
与此同时,满屋里的烛火好似受到感召。
应和着他的步调,时疾时徐、时明时暗。
仿若一曲配合默契的曼舞。
将时光里转瞬即逝的斑斓锦绣,皆回旋轮转进了所爱之人的眼眸。
韩凛的脚步是那样轻,轻到几乎和雨丝融成了一体。
呼吸声隐没在酒壶,不时发出的微弱碰撞中。
好像一行行无从倾诉的绮丽诗句,只能小心翼翼埋在风月里。
等着心上人来寻访、探究、吟诵……
“呵呵呵……”比以往还要清灵的浅笑,随着指尖微凉,一齐攀上了秦川侧颈裸露的皮肤。
只见其脚下一个打晃,便被韩凛半推着,跌坐到了身后凳子上。
喉头不安分地滑动起来,上上下下间,尽是对眼前之人的渴求和痴迷。
而韩凛则顺势,一前一后勾住秦川。
半搂半靠地,歪坐对方身上。
他将脚踮起来,只余趾尖着地。
同样未穿里衣的胸膛,若有似无地碰触着秦川身体。
也是这时秦川才觉察到,在韩凛右脚脚踝处,用红线系着一小串金色铃铛。
现下正跟随颠簸的脚,发出连续不断的细小声响。
有些奇怪,自己刚才为什么没有留意?
似乎也没有听见响动。
韩凛把头靠了过来。
同样覆着凉意的发丝在秦川耳廓旁,摩擦出一片发痒的遐想。
酒壶漫不经心挂在小指上,一边晃荡一边从壶嘴里往下滴着琼浆。
一点一点沾湿了秦川右胸口。
清醇馥郁的酒香再次扩散开来,如同某种隐秘暗示。
霎时间,就令双颊红云翻涌、热浪滚滚。
“外、外头还下、下着雨……你怎、怎么穿成这样……”
口里虽是这样说,可眼神早就溜进敞开的衣领里。
寻着那抹温柔的青,将对方倾泻的风情,尽收眼底。
拉着人晃悠了两下,铃铛声响得更急了。
韩凛抽出那只缠着纱的手,用食指点在秦川唇角。
轻笑道:“怎么,秦将军不喜欢吗……人家还以为,秦将军最爱看人家这样呢……”
一句话里,又是“秦将军”,又是“人家”。
血气方刚的秦川,哪里经得住这般,佯装柔弱的挑逗?
一把揽过韩凛的腰,结结实实在上头揉捏蹂躏了一番。
惹得那串铃铛,不停点儿地颤动着。
跟外面落下的雨丝一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