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无溯》忆枝狐

286、别样红 珍馐于前，佳侣在侧

　　没等秦川反应，韩凛在一旁笑着接话道.

　　“如此甚好，我与我这位朋友，正想找个清净点的去处。那就，有劳掌柜带路了。”

　　“不敢当，不敢当！有幸伺候二位，是小人的福气！”只见那掌柜麻利行到门口。

　　以自己身躯挡住一旁喧闹拥挤，点头哈腰地让着：“二位公子快里边请！”

　　韩凛真是笑得嘴都合不拢了，猛拍着秦川肩膀，表现得煞有介事。

　　“怎么样啊秦公子？要不要随我一同，进去瞧瞧？”

　　近处的韩凛，笑容颇为玩味。

　　不远处的掌柜，一张喜庆脸膛。

　　更似煮破了馅儿的饺子，源源不断流淌出热情。

　　可这些，秦川很显然是顾不上了。

　　现如今，他的脑袋、眼睛和肠胃，好似受到某种神秘力量感召。

　　驱动着秦川点头、迈步、上楼、落座。

　　可谓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趁着那傻小子跟掌柜点菜的功夫，韩凛才总算抽出时间，将面前这中年人细细打量了一番。

　　可以说，与自己记忆里的形象相比，此人变化还是十分明显的。

　　韩凛察觉到，这掌柜面庞比先前白净不少。

　　两腮上肉也多了，看上去更加圆润和气。

　　材质考究的云水蓝长衫，配上海青色短褂，衬得整个人很精神。

　　显示出一种忙中有序、礼而不卑的从容气韵。

　　而这些，若不是生活安逸顺遂，便绝不可能出现在，为着生计奔波劳苦之人的脸上。

　　“好啦，就这些吧！劳烦再上壶酒，除了新丰什么都行！”

　　秦川兴奋的声音，把韩凛还没来得及往下想的事儿，瞬间驱了个干干净净。

　　他回过头去，盯着对方喜笑颜开的脸，伸手拦住正要离开的掌柜。

　　轻声笑道：“哎？我还没点呢！怎么秦公子就把人给打发了？”

　　话毕，又在掌柜一通汇报指点下，加了几道菜。

　　才放对方下楼，交代安排。

　　秦川这边，见韩凛心情好转，又有了跟自己“过招”的闲情逸致，自然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眼睛滴溜一转，就摆出个委屈巴巴的神情，冲着韩凛道。

　　“我看呐，得去的那些赏赐，这遭都得赔进来！一会儿，要是我荷包里的钱不够，官人可得记着叫人回来赎我啊！我不想被扣在这里刷盘子！”

　　必须得承认，秦川的演技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出神入化了。

　　这不才刚说两句，就把韩凛逗得前仰后合，犹如花枝乱颤。

　　除了各式各样音调声量的笑声，便再说不出句整话，引得秦川很是得意。

　　就在两人接连不断的笑语中，酒菜很快上齐了。

　　秦川注意到，杯莫停里的小二比之前更多了。

　　每往上跑一趟就换一次人。

　　有的秦川有些印象，有的则完全是生面孔。

　　但无一例外的，这些人都精神饱满、喜气洋洋。

　　腿脚麻利不说，言语还爽朗洪亮。

　　让人听在耳里，只觉舒坦受用。

　　又给韩凛添过一碗汤后，秦川看了看关好的门扉。

　　看似随口一问道：“北夷那边的使节，应该动身了吧？”

　　“嗯——”韩凛点点头。

　　“前日收到朔杨奏报，说是已经启程，想来下个月末就能到京城。”

　　“下个月末？”这个时间点，显然令秦川吃惊。

　　“那不就跟，南夏使团撞上了吗？”

　　“嗯，按预计行程来算，是会撞在一起。”韩凛倒不是很在意，边喝汤边说。

　　语气里，听不出起伏。

　　秦川则直接撂下筷子，模样严肃起来。

　　“那人手还安排得开吗？北夷和南夏会不会趁此暗中勾结？”

　　“呵呵呵……”几声低沉的笑，自对面传来。

　　秦川熟悉这种笑。

　　带着身为帝王的运筹帷幄，将一切担忧消弭在转瞬之间。

　　“这点子小事，还难不倒中州官员。”再开口时，韩凛连声调都不一样了。

　　没有了风情挑逗、不见了娇羞温柔。

　　只是简简单单，就事论事、掷地有声。

　　“至于南夏，他们想与北夷联合，早不是一两天了——但奈何路途实在遥远，交流控制起来难度太大。”

　　“加之那帮草原王爷，又是惯于背信弃义的主，打不服就想和谈，只会被狮子大开口。”

　　他说得慢条斯理，就如作画习字般，飘逸优雅。

　　秦川一字一句听在耳里，缓缓点头道：“那就好！如此一来，咱们只需加强防范，然后逐个击破！”

　　“嗯，说得对！”韩凛眼神中，流露出赞赏的光。

　　“小川，你现在，真是越来越稳得住了。”

　　“比起你，我还是太容易意气用事。不过你放心，我很快就会追上来的！”

　　秦川说着，冲韩凛弯出个笑。

　　那飞扬的神采，直教日月都莫敢争锋。

　　韩凛亦回给对方一张笑脸，包含着了然的宽容和莫大的期待。

　　“好，我等着你！”

　　美美吃过一顿后，两人肚子也如天边悬着的红日般，又鼓又圆。

　　韩凛叫来小二撤去残席，顺道吩咐添了壶清茶。

　　优哉游哉地，慢慢喝了起来。

　　秦川就这么坐在对面，用手托着下巴趴在桌上。

　　不错眼珠地，盯着对方一举一动。

　　一面看，一面发出傻笑。

　　韩凛当然知道，他脑袋瓜中存着的那些小九九。

　　正所谓“饱暖思□□”，这家伙现在指不定在心里，怎么可劲儿编排自己呢。

　　既然知道是陷阱，那就不能上当！

　　韩凛干脆别过脸，转头去看窗户外的风景。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

　　作为猎物，他的确能选择不主动探头。

　　可陷阱本身却没说，不伺机而动、积极出击啊？

　　眼看自己一腔热情，就这么被人在眼皮子底下无视了。

　　秦川立马开动脑筋，重整旗鼓、再接再厉。

　　他先是又发出几声憨笑，接着边砸吧嘴边感叹。

　　“好看，真好看！嗯，怎么就能这么好看呢？”

　　哪怕只用余光，韩凛还是能清晰捕捉到，秦川眼中透出的痴和馋。

　　见对方仍端着茶杯在那儿喝，根本没有要理会自己的意思，秦川只得把话说得更加直白露骨。

　　能逼得韩凛亲自下场，收拾自己也好啊！

　　反正他那拳头打不疼人，还多出不少遐想空间，岂不美哉？

　　打定如此主意后，秦川伸开双臂，径直往桌上一趴，头摇得就跟拨浪鼓似的。

　　只不过，这里边儿晃出来的，可不是什么隆隆鼓声，而是呜哩哇啦的甜言蜜语。

　　也不管对方想不想听，只死乞白赖一顿说。

　　主打就是一手，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真是的，我家官人，怎么就这么好看呢？”

　　“这么好看的人，怎么偏偏就是我家的呢？”

　　“我啊，一定是上辈子，做了天——大——的好事，老天爷为了奖励我，才赐给我一个这么好看的官人！”

　　秦川的手是彻底撒了欢，在桌子上连比划带呼噜。

　　擦得桌面，比适才都亮了一个度。

　　可韩凛的定力，当真不容小觑。

　　对着这样的话，竟还能做到岿然不动、面不改色，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

　　不过，这依然难不倒秦川。

　　眼看他收回胳膊，回到起先托腮的状态，压低声音悄声道。

　　“哎哎，我告诉你啊，我家官人哪里都好看！”

　　“眉毛好看、眼睛好看、鼻子好看、嘴巴也好看！可最最好看的啊，还得是他不穿衣……”

　　事后，走在去戏院路上的秦川，怎么想也想不起——

　　到底是那记眼刀先飞过来的，还是韩凛手里的扇骨先打上来的？

　　总之，伴着一阵寒风凛冽，自己脑门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三下。

　　而且，跟想象中一点儿都不一样。

　　这回韩凛，绝对下了死手！

　　直敲得自己七荤八素，这会子都还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