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无溯》忆枝狐

131、小火炉 红泥小炉，大快朵颐

　　就在他换下外衣，洗完脸和手后，见秦川仍旧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坐在桌边。

　　韩凛不觉好奇地走过去问道：

　　“这是怎么了？你精心准备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这个时候吗？怎么反而不高兴似的？”

　　说着，挪了挪旁边的圆凳，紧挨着秦川坐下。

　　秦川努努嘴，思量了半晌才嘟囔道：

　　“本来是想给你惊喜，结果到最后，还是孙著他们帮忙收拾的……”

　　看着瓷盘中摆好的肉片，处理干净的黑鱼段，还有带着水珠的菘菜。

　　以及装在琉璃碗中的藕片、丸子和豆腐，秦川不禁又低下头叹了口气。

　　“就连我喜欢用的梅子韭齑，和你素爱的红梅菽乳酱都备好了！肯定是你一早交代的，这么周到，我什么都插不上手……”

　　边说，秦川边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衣带，一副被抢了功劳的失落模样。

　　“原来是为这个啊！”韩凛笑得一下歪倒在秦川身上。

　　“确实是我交代给孙著他们的不假，但这一桌东西可是你实打实运来的吧？你不还说为了想这个，一宿都没睡好吗？这怎么能算没帮上忙呢？”

　　一听韩凛这么说，秦川眸子里的光有了复苏的迹象。

　　期待又忐忑地问：“真的吗？我真的帮上了忙？”

　　韩凛揽过秦川，让他靠在自己肩膀上 ，耐心地说：

　　“当然是真的啦！不仅帮上忙了，而且还是大忙！如果不是夫君想得办法好，今晚咱俩又得在外面用饭，哪有现在这般美酒珍馐、白雪红炉的雅致呢？”

　　秦川心中，被韩凛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舒服熨帖。

　　连忙起身在咕嘟锅的小炉膛里，添上了烧得正旺的碳。

　　又将酒倒进花浅蔥的酒壶里，隔着水在桌边的炉子上加热。

　　一时间，碳火的气味混合着醇厚的酒香，铺满了整间屋子。

　　两人的兴致，也随着水逐渐烧开的咕噜声，越来越高、越来越浓。

　　第一批食材，可以下锅了！

　　原本韩凛是看着秦川，让他少放一点儿的，可之后因为要倒酒的关系，就把目光移开了片刻。

　　也就是这须臾的疏忽，锅子里的东西被秦川越码越多。

　　随后一股水花顶起，漾的清汤四溢。

　　有些顺着锅边流了下去，发出一阵滋滋啦啦的响声。

　　秦川赶紧一个眼神扫过韩凛，见他正在拿酒壶，便飞速坐回自己座位上。

　　放下筷子收敛了神色，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等锅子里的美味。

　　韩凛用手帕垫着握住酒壶，给秦川添上一杯。

　　笑着说：“哟，我怎么看这锅里的水，好像少了似的？难道是我们小川又渴又饿，等不及把里面的汤给喝了？”

　　“我就知道！”秦川白了韩凛一样，抗议说：

　　“什么都瞒不过你这双眼，也逃不了你这张嘴。”

　　“这倒是哎！”没想到韩凛竟将这话照单全收，甚至还翘起腿坐着，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

　　只见他端起酒杯，慢慢用嘴唇嘬了一小口，惬意的眯起双眼，享受那别有风味的清爽醇厚。

　　“没良心！”就在秦川话刚出口的同时，韩凛也睁开眼和他异口同声道。

　　说完还不忘加一句。

　　“我就知道又是这话！你说说，你跟了我也算挺长时间了吧？怎么就一点儿长进没有呢？”

　　“哎，你把话说清楚……”秦川一个箭步冲上去，捏住对方下巴道，“是谁跟了谁？”

　　忽然强烈起来的气势，让韩凛有种计谋得逞的快意。

　　“呵呵呵，这回反应挺快啊！”他抬眼看向秦川，笑容如花朵般绽放在手心。

　　被韩凛这么一看，秦川立刻按捺不住心中的急切，扣住对方下巴作势就要吻上去。

　　就在他刚要俯身下来时，韩凛的惊呼伴着沸腾的水声，扑得秦川耳朵都一抖。

　　“锅子沸了，快点快点！”

　　桌上的水越流越多，两人手忙脚乱地，收拾着各自的阵地。

　　韩凛拿着搌布吸台面上的热汤。

　　秦川则左右开弓地，将锅里煮好的东西，分别夹在两人的碟子里。

　　自己这盘里是肉片和丸子居多，而黑鱼和菘菜则全部在韩凛那边。

　　“好啦好啦，快坐下吃吧！你最喜欢的黑鱼段，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秦川接过韩凛手里的布，催他快些尝尝还冒着热气的吃食。

　　韩凛笑着归座，夹起一块白嫩的鱼肉，在红梅菽乳酱中打了个转儿。

　　又送到嘴边稍稍吹了两下，才送入口中。

　　瞬间，鲜美咸香之味充满了整个口腔。

　　鱼肉的嫩滑和滚烫，伴着酱料的浓郁滋味，让韩凛眉头舒展。

　　不由发出一声“嗯……”得满足叹息。

　　“嘿嘿！”看见韩凛这副样子，秦川才算是满意了。

　　自己也夹过一片肉，蘸了些梅子齑就送进了嘴巴。

　　只是不想晾了这些时候，肉片的温度依然不减。

　　刚塞进口中就是一阵灼热席卷，烫得他直哎呦。

　　好不容易囫囵吞枣地咽下去，连忙拿酒去压，又被酒辣得说不出话。

　　只好一边用手去扇，一边气鼓鼓地看着，对面笑成一团的韩凛。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

　　韩凛起身倒了杯温水，递到秦川嘴边，强忍着笑意要去喂给他。

　　就着韩凛的手把水喝了个精光，秦川才觉嘴巴里舒服多了。

　　又顺了顺气道：“嘿嘿，我就知道官人舍不得不管我！”

　　韩凛早坐回位置上夹着菘菜，边吃边道：“都这样了还卖乖，看来是烫得轻。”

　　秦川倒不反驳，只往韩凛的蘸料碗里放了块豆腐。

　　“快尝尝这个，是杨老爹专门送我们的，特别好吃！”

　　“哦？就是你说，小松经常去的那家豆腐店里的？”

　　韩凛用筷子夹开一点，不曾蘸调料就放入口中，果然豆香四溢，紧实又细腻。

　　秦川嚼着豆腐，口吐着热气连连点头，待咽下去后才道：

　　“是啊！咱们也算沾了那小家伙的光，外面可买不到这么实成的豆腐！”

　　“嗯，的确好吃！比宫里做得都香！”

　　韩凛又夹了几块豆腐放进锅子里，接着是肉片、丸子和藕。

　　他们两个人就这么欢欢喜喜地吃着，酒喝了一杯又一杯，菜和肉煮了一锅又一锅。

　　在秦川的带动下，韩凛今天也是胃口大开。

　　不仅又添了一次蘸料，还为最后一个丸子归谁的问题，和秦川僵持不下。

　　“你平时不是不爱吃这个吗？”

　　秦川用筷子，夹住丸子的右半边道。

　　“哎？我今天偏就爱吃了，不行吗？”韩凛夹着丸子的左半边。

　　挑挑眉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既然如此……”秦川说。

　　“既然如此——”韩凛道。

　　“那就一局定胜负！”

　　眼看两人同时撒开筷子，将一个手势飞快地甩到对方面前。

　　原来是酒桌上盛行的手令游戏 ，也是他们小时候有争执时，最常用的决胜方式。

　　随着秦川的一声“哎哟”，韩凛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夹起那颗被他们抢变了形的丸子，说：“小川，承让啦！”

　　跟着就把它塞进了嘴巴里，最后还意犹未尽地发出咂吧咂吧的声音。

　　秦川终于还是忍不住，问出了一个埋藏在心里许多年的问题。

　　看他坐直了身板，十分严肃地对韩凛道：

　　“为什么从小到大，每一次玩这个游戏，你总是赢呢？”

　　韩凛显然没料到秦川会这么问，瞪大了原本就水灵灵的眼睛，试探道：

　　“你真的不知道？”

　　“昂，不知道啊！要是我知道，干嘛还要问你呢？”

　　秦川也被说蒙了，难道自己该知道不成？

　　可是，知道什么呢？

　　这个手令游戏虽然简单，但总有一定几率可以获胜。

　　像自己这种从小输到大，还总输给同一个人，也有些太不寻常了。

　　韩凛仔细观察了秦川的状态，意识到其确实没有演戏后。

　　脸上露出了一种介于好笑和无奈之间的表情，叹了口气道：

　　“你每回玩这个游戏时，第一次总会先出犀牛，那我只要每回的第一次都出白鹤，自然就赢啦！”

　　“什么！”秦川脸上的震惊之色，久久未能平息。

　　他目光呆滞，嘴角微微颤抖着说：“我从小就以为，你有什么未卜先知的本事，原来是我想多了……”

　　接着，做出副深有遗憾的样子。

　　“我还一直以为，是你故意让着我呢！”韩凛此时的震惊，其实并不比秦川小多少。

　　毕竟谁会料到，这个傻小子在某些方面是真的傻呢？而且一傻就傻了这么多年。

　　为了缓解此刻略显尴尬的气氛，韩凛适时提议道：“外面雪好像又大了，咱们去打雪仗吧！”

　　“好啊！”秦川一听就恢复了精神，高举着双拳说。

　　“这个可是我最拿手的！过会儿官人要是吃不消，早早求饶就好，我一定会怜香惜玉、手下留情！”

　　韩凛站起身打理着衣服，笑吟吟道：

　　“战局未开，胜负未定，秦将军还是莫要夸下海口才好！否则一会儿真输了，可怎么收拾面子呢？嗯？”

　　说着，大开屋门，回头半挑衅半勾引地看向秦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