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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祸患起萧蔷(6) ...

  •   客厅,只剩下他们两人。

      梁奉生站得离她近,禾轻洲往他那儿挪了一步,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和他道谢:“谢谢你帮我说话。”

      梁奉生要微微低头才能听清她在说什么,即使他多半猜到她会说什么,他还是凑近听。

      “阐述事实而已,算不上帮忙。”他笑,她也不晓得他在笑什么,装作没瞧见,自顾自的点了点头。

      “有什么事边吃边说,免得一会饭菜放陈了败胃口。”

      似乎是作贼心虚,禾轻洲和梁奉生拉开距离,仿佛一切如常。

      曹永逸从房里出来,拄着拐,曹江易在一旁搀扶。

      听说是年轻时害了腿脚上的毛病,年纪越大才越发严重。

      禾轻洲看向曹江易,不出意外,他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

      跟着来了餐桌旁,她没有研究过长桌坐位的规矩,只知道主位是哪一个,都是外人,便想着看梁奉生坐那,自己就跟着在旁边那个位子坐下。

      “既然是来找江易的,你就坐在江易旁边吧。”曹父突然发话,吩咐她坐到曹江易身边。

      禾轻洲点头,与曹江易视线交汇,按耐住欣喜若狂的心情,乖巧的拉开曹江易旁边的椅子坐了进去。

      梁奉生没有听候发落,直接坐到了曹永逸的身边。

      菜品还未上齐,曹永逸趁机“关切”的询问道:“奉生啊,来上海这几日还待的习惯吗?。”

      在座的人,也包括曹江易,皆看向梁奉生。

      “还好,已经习惯了。”

      想当初她只身来上海,因为水土不服难受了好几天,旅店老板怕出人命,险些给她赶出去,后来好些了去找工作,也因为没有一技之长被拒了好几回。

      曹永逸顺势将手搭在梁奉生的肩上,语重心长道:“咱们两家是世家,我和你爸又曾是一个战壕的弟兄,从今往后,在上海遇到了什么事,尽管跟你叔叔开口。”

      禾轻洲好奇与梁奉生针锋相对的曹江易会有什么反应。

      她当下这么想,当下就这么做了,偷偷瞄了过去,结果曹江易也在看她,那种探究剖析的眼神,令禾轻洲倒吸一口凉气,若无其事的对他回了一个微笑,然后匆匆回过头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听见梁奉生说。

      “哈哈哈,这就对了,来来来,吃菜,吃菜。”曹永逸动筷,其他人才跟着动筷。

      禾轻洲象征性的也夹了一筷子。

      曹永逸吃了口菜,发现杯中无酒,皱了皱眉:“怎么没把酒倒上?锦兰,你去把我那瓶洋酒拿来醒醒,让人给倒上。”

      二姨太“欸”了一声,匆匆起身离开了饭桌。

      “会喝红酒吗?”曹永逸“关切”的问。

      其实梁奉生不怎么喝的惯红酒,那天晚上口渴贪了几杯,整个人都是晕沉沉的。

      “还好,但平日里不常喝。”说的话半真半假。

      不一会儿,二姨太就拿来酒来,让下人给起了塞子,倒了一半进玻璃容器里醒酒。

      终于,曹永逸的话进入了正题。

      曹永逸打开话匣子:“奉生哪,你原来在浙江也是做买卖的?”

      梁奉生:“没有。”

      这个回答是曹永逸想要的。

      “那你们家那些生意怎么办?还有那两条航线,不能就这么搁置了啊!”

      这下梁奉生才确信了浦庆的话,曹永逸对梁家的产业虎视眈眈很久了。

      听到这儿,一旁的禾轻洲也听出个所以然,开始提起了兴致。

      梁奉生沉思了一会,赞同的点点头:“也对,这样放着也是亏损,我是时候该好好学学怎么做生意了。”

      这和预想的回答可不一样,曹永逸有点急了,也不管酒有没有醒够时间,让下人给在座的都倒上了。

      禾轻洲点头谢过为她斟酒的下人,拿起酒杯,小口小口的抿着,继续专注听着曹永逸和梁奉生的对话。

      “你刚到上海,与其花时间学这些劳神的事儿,不如好好逛逛。在此期间,要我说还是把生意交给信得过的让来处理……”言外之意,就是让梁奉生主动点,把这些家业拱手让人。

      梁奉生听着听着嘴角有了不明显的笑意,明知故问道:“那叔叔,您说我是把生意交给谁打理更靠谱呢?”

      曹永逸一听梁奉生入了话套,空想了一会儿,仿佛很慎重的在思考合适的人选。

      突然,梁奉生话锋一转:“禾小姐,杯子里没酒了,让人添点儿吧。”

      众人都看了过来。

      被忽然提到的禾轻洲心虚的看了眼自己的杯子,才发现酒杯里早就没了酒,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自己来就行了。”说着,拿起玻璃容器给自己倒酒。

      曹永逸终于想出来了一个人选,提出建议:“我看——江易就很合适,毕竟都是自家人,也让你放心。”

      这话听着,她都想笑。禾轻洲边到酒边感叹。

      梁奉生举起桌上的酒杯,凑到嘴边抿了一小口,目光扫过正在倒酒的禾轻洲,慢条斯理的说:“还是算了吧,就不劳烦曹处长费心了……况且,遗嘱里也没说一定得打理这些。”

      “孺子不可教也!”曹永逸激动的拍案而起,指着梁奉生的鼻子,像极了为好友家有这样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而痛心疾首:“你们梁家的家业迟早要被你这种败家子给败光!”

      梁奉生依旧坐在椅子上没吭声,任由曹永逸怒斥自己。

      高脚杯里的红酒被震的疯狂摇荡,她看向梁奉生,即使被这样指着鼻子骂,他也无动于衷,好像没有什么事能让他产生负面情绪,一如既往的和煦。

      “爸,您别跟他置气。”曹江易撇了一眼坐在座位上没反应的梁奉生:“也难怪不被梁老爷子器重,这样的人在这种事情上能成什么大器?”

      这下两军对弈,禾轻洲一时不知道该站谁,站谁也不是,索性不吭声。

      气不过梁奉生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曹永逸越是要激怒他:“你梁叔叔也真是没眼光,放着家里的大家闺秀不要,跑去娶了个乡下丫头,活是个下贱人,生的种也不会好!”

      本就坐立不安的禾轻洲闻言心里一惊,这曹老爷是见目的达不到,连表明功夫都不想做了?

      梁奉生目光不染春意染寒意,骤然冷了下来,凛冽的注视着曹永逸,紧握着手里的餐刀。该怎么去形容那种感觉呢?她想起一民间传说:凡是不积口德的人,死后会堕入犁舌狱,以铁钳钳住舌头……那一刻,仿佛他要成为那行刑人。

      不夸张的说,她现在很想连滚带爬的跑出曹家。

      曹江易察觉到梁奉生的怒意,若不是配木仓不在身上,不能轻举妄动,岂能有他在这耀武扬威的机会。

      “这、这好端端的怎么还吵起来?”二姨太做起了“和事佬”,不过底气不足,支支吾吾的。

      曹永逸也被梁奉生的举动唬住了,像是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没办法急于求成,态度缓和了下来:“奉生呐,我话是说重了点,我这不是太心急了吗?这毕竟是你祖父辛辛苦苦挣来的……”

       “不用您操心了,我会妥善处理的。”她以为梁奉生会暴怒,但又转念一想,这里是曹家的地盘,曹江易的身份又特殊,公然对立,的确不是明智的选择。

      “禾小姐,你这发簪还怪好看得嘞,是在哪儿买的呀?”二姨太瞧见她头上那根玉簪,双眼放光。

      禾轻洲如实回答:“法租界一带的聚宝斋。”

       张锦兰的双眼睁大,嘴巴也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开。

      她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就跟钱不沾边,什么也不懂的女人,居然能买得起这么贵的东西。

      铁定是哪个金主给买的,或者是梁奉生买的。

      张锦兰心里平衡了些,又神气了起来:“那这个也是在聚宝斋买的吧。”二姨太的手指向放在角落的那个瓷瓶。

       她一出来就看见梁奉生手里抱着的那个锦盒,一定是梁奉生给她家老爷送的礼。

      曹永逸的表情也舒展了些。

      看来梁奉生眼里还是有他这个长辈的,只要不触及他的底线,过不了多久,梁家的财富还得是他们曹家的。

      梁奉生在众目睽睽下抱起角落的盒子,打开盖来,曼妙的瓶身展示在众人面前,相比原先走进来看见的那些瓷器,有过之而无不及。

      曹江易嘲弄的看了看梁奉生,被骂了娘还能若无其事的送人礼,看来还是畏惧他们曹家的。

      “不错,不错。”曹永逸抚摸着瓷瓶,认定了这就是梁奉生送他的见面礼。

      二姨太也在一旁帮腔:“是漂亮得嘞,老爷正好缺一只这样的瓶子。”说罢,又想起了禾轻洲头上那只不符合她的那只发簪,提了起来:“禾小姐还陪奉生逛了古玩店的呀,那只发簪莫不也是奉生送你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找他们家江易做甚,傍上一个不够还有勾搭第二个吗?张锦兰鄙夷的撇了禾轻洲一眼。

      曹江易也审视的看向了禾轻洲。

      禾轻洲哪能听不出她的话里有话,不过事实确实是如此,只能硬着头皮承认。

      “是……”

      “是我陪禾小姐去的聚宝斋。”有人比她先开口:“你们误会了,这个瓷瓶是禾小姐送曹老先生的见面礼……我送的礼是这个。”

      梁奉生从箱子上拿起那饼伙计赠送的茶叶,放在了餐桌上。

      一尊价值不菲的瓷瓶,一饼廉价普通的茶叶,二者放在一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梁奉生慢条斯理的开口说道:“我在生意上的事没什么见地,但对茶还是略知皮毛。”

      “喝茶可以修身养性,曹叔叔火气太大,应该多喝点茶败败火。”梁奉生拍了拍那饼茶,就像曹永逸起初拍了拍他的肩。

      曹江易受不了了,想上去拦下梁奉生教训教训他,却反被老爷子拉住。

      禾轻洲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该跟着梁奉生一起离开,但碍于现在这局面,禾轻洲不得不将迈出去的半步又收了回来。她还有重要的事没完成。

      有机会再同他道歉吧。

       曹永逸嘴角抽了抽,咬牙切齿的看着那梁奉生离去时的背影,待下人重新把门关上,曹永逸气愤的抓起那桌上的茶叶,重重的砸在地上。随即怒气冲冲的上了楼,十几秒后,只碰的一声摔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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