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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祁国大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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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国大都,权力集中,经济繁荣,来往行商办事者众多,近来尤甚。
每逢十年,仙者自蓬莱到此,凡人若得仙缘,可谓一步登天。
大都中心的宫城外,人群自发成河,蜿蜒着一直流出城外。
宫城守卫分立两侧,维护秩序。人群中,零星有身着白底青纹衣袍的仙者来往,他们眉目多俊俏,站在凡人中,宛若鹤立鸡群。
人河的起点,是正阳门。十数位仙家子弟坐于案后,案上是成年男子怀抱大的龟甲。
一人忐忑望着仙者掷珠子入龟甲,心绪随着珠子撞击龟甲的清脆声响起伏不定。
珠子在龟甲内转了一圈,滚出,颜色泛黄。
看似弱冠之年的仙者,对此结果毫无意外,他抬起头,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右眼下一点墨痣,眼神干净明亮。他此刻半垂眼眸,隐有一种悲天悯人的非人感。
“下一位。”冉方云说完,拾起珠子。
那人欲哭无泪,颓然地转身离开。
又是一人忐忑上前,如此往复,直至珠子泛粉,冉方云才会在身侧的书卷上记下来者名姓,年方几何。
再看书卷,只有廖廖几个名姓,其中还有一个右侧最大的“冉方云”。
冉方云累了,他不动声色瞄了一眼左侧仪表堂堂的大师兄褚春虎。
褚春虎人如其名身形壮实,眉高目深,肤色有点黝黑,瞧着一副老实相。但冉方云清楚,他这位大师兄心细如发,胸有城府。
褚春虎察觉视线,心知师弟秉性,淡然开口:“莫要懈怠。”同时运气入珠,掷向龟甲。
冉方云哀叹叫道:“大师兄,拉磨的驴主人家还给休息呢。”
褚春虎闻言怪异一瞟,心知师弟前几日在大都转悠,学了不少东西。他平静道:“师父传信,应是快到大都了。”
冉方云不叫唤了,兢兢业业掷珠子。
日渐西落,橘红染上天边,大师兄口中师父的身影迟迟不见。冉方云郁气堆积,在又一次珠子泛黄滚出后,拍案而起,撂挑子道:“不干了。”
立于案前的人吓了一跳,褚春虎见怪不怪,余光瞥见一道身影,他立时劝道:“师弟,还是不要懈怠为好,早日测完,便早日回程。”
早日!冉方云看着望不到尽头的人河就头皮发麻,怒气冲冲一指,“这像是能早的样子吗?我不干了!”
褚春虎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冉方云抬脚就要走。
“方云。”
老者自人群走出,身后是抱着猫的白苏。
褚春虎站起身拱手见礼,“师父。”
冉方云一僵,强颜欢笑拱手唤道:“师父。”
老者回应一声,侧头看向白苏,为徒弟们介绍,“这是三师妹,白苏。”
褚春虎和冉方云目光落在白苏身上,在她眼部停留片刻,滑至她怀中的猫,多看了两眼。
抬手见礼,“三师妹。”
早已从老者口中知晓师门的白苏礼貌道:“见过大师兄,二师兄。”
“照顾好三师妹,为师还有要事。”老者说完就不见了踪影。
冉方云松了口气,脱口就是一句:“三师妹,你哪捡的猫,好丑。”说完便觉后脑勺一痛。
褚春虎握住弹射回来的珠子,歉意道:“三师妹,勿怪。”
“喵!”大王亮出爪子,一瞬间扑到冉方云脸上。
“嗷!什么东西!!”猝不及防下,冉方云毫无防备。被抓了几下,才反应过来拎开大王。
白苏听声判断出发生了何事,开口道:“大王脾气有些急,二师兄勿怪。”
冉方云和大王大眼瞪小眼,片刻后,不忍直视地将猫归还给白苏。
“三师妹,你的猫。”
褚春虎唤来两人,临时接替过测试的差事,走上前。
“此地不便,三师妹从宛州赶来可是饿了?不若随我来,宫里应备有热菜。”
“好,谢谢大师兄。”
褚春虎和冉方云一左一右,护持着目盲的白苏,大王尾巴一甩一甩,遇到障碍就喊两声,白苏就会抬高脚。
会带路的猫……冉方云心下惊异,也不在意大王格外别致的外表了。
“三师妹,大王是你教的吗?”
白苏没有否认,“大王很聪慧。”
冉方云打量大王,瞅着也不像个妖啊……凡间真是太奇怪了。
“冉师兄!”
蓦地,一道活泼的女声响起,随之穿着繁复衣裳的少女款款而来,身后跟着几位宫女。
褚春虎目不斜视,提醒道:“三师妹,我们先走吧。”
白苏不明所以,依言继续前进。
冉方云一脸生人勿近,冷声道:“未进宗门,切勿胡言乱语。”
“有什么关系,早晚的事罢了。”祁国公主钟行芳笑意盈盈。
“殿下自重。”
钟行芳沉吟一会,手中精致木扇半遮下脸,问:“方才那人是谁?”
冉方云不想回答,只想甩开钟行芳,也不知道他是哪里造了孽,才被眼前这人缠上。他的声线更冷:“抱歉,大师兄还在等我。”
语毕,脚下一晃,一瞬走出五丈。
钟行芳沉下脸,吩咐道:“查。”
一宫女应:“喏。”
*
紫苑馆,是宫里划给清光弟子暂住的地方。
天色渐暗,偏殿里点起烛火。
白苏意犹未尽地吃完宫里的饭菜,回味大厨的手艺。
一旁的大王叼着鱼肉,两爪摁住另一大块肉片。
冉方云见状,兴致勃勃地又夹过大片鱼肉放至大王面前的碟上。
褚春虎沏了壶灵茶,给白苏倒了一杯茶,接着端起自个的茶杯浅抿几口。凡间的饭菜对修者来说,杂质颇多,三师妹虽未入府,喝杯灵茶倒也无妨。
他斟酌了一下语言,说道:“师妹暂且在东厢住下,若有什么需要或是不便,尽管开口。”
“师父他既收你为弟子,想必功法也一并传下了。凡间比不得真元界,这几日,你若有些许明悟,切勿急躁。若有不解,亦可问我和方云。”
冉方云扭头看向大师兄,提议:“要不要让谢师姐和她住?”
三师妹盲眼还无神识,怕是有诸多不便,谢师姐人好,应是会帮忙照拂一二。
白苏摇头,婉言谢绝:“大王不喜欢生人。”
大王适时叫一声,似是认同。
冉方云心想,第一次见就热情地往他脸上扑的模样,也不像只怕生的猫。
他探出手,靠近大王,被大王躲开。冉方云忽而定睛凝神,极快地伸手,从大王腰间擦过。
大王抬眼,目露不屑。
冉方云:“……”
褚春虎眼见一人一猫斗气,心下叹气,幸亏三师妹是个有脑子的。
他心神一动,环形腰佩一颤,吐出一枚竹青色铃铛。
“三师妹,还未给你见面礼。”褚春虎拿起铃铛递进白苏手心。
“此物名为辨风铃,认主后,可随意变换大小,千里内也可感应其位置,亦有稍许的防身之能。”
正巧适合白苏和大王的状况。
白苏心生感激,向大师兄道谢。
冉方云停了抓住大王的心思,思索见面礼该送什么,没想出来,便直截了当地说:“三师妹,不如我送你个小金库吧?”
“你初入界,总该有些灵石在身。”
白苏正要拒绝,褚春虎笑道:“倒也不错。三师妹收下罢,你二师兄送的小金库,估计只是百中之一。”
“没错,送你一个,我还有99个。”冉方云点头,又道:“你若嫌多,便分出一半给大王,也算是我给大王的一份见面礼。”
白苏楞楞地握住二师兄递出来的一枚玉戒。
“这是千金阁的信物。”
“谢过二师兄。”
大王跳到白苏腿上打了个哈欠,盘成一团。
褚春虎望了眼门外浓郁的暗色,“时辰不早了,三师妹有什么要问的吗?”
白苏纠结了一下,问:“师父他到底是什么人?”
褚春虎哑然失笑,“师父他也真是的,竟忘了跟三师妹说。师父他名楼宗胜,是宗主的亲弟弟,道号玉真子。”
“三师妹,你别看他老人家白发苍苍的样子,其实啊……”冉方云吊起话头,慢悠悠往下说,“那都是他装的,为了挡桃花。他今年才五百岁,若以凡人标准,应是才刚至而立。”
白苏吃了一惊,怪不得师父老人家声音听起来不像老人。
冉方云满意地就要接着普及师父的英勇事迹,褚春虎轻咳一声,示意冉方云莫要过了头,冉方云只好遗憾作罢。
“师妹若无事,便去歇息吧。”
白苏抱起大王,在带领下,行至东厢。
冉方云不舍地掩上房门,褚春虎淡言道:“休息够了,就继续测试。”
明月高空,凉风习习,仙家不辞辛苦,掷珠子于龟壳,只为赐凡人仙缘。
大王和白苏一夜好眠。
日上三竿,白苏迷糊睁眼,唤了一声大王,没听见回音。她穿好衣裳,在脑海里感应辨风铃的位置,很近,就摸索着过去。
大王在近窗的榻上睡得死沉,许是半夜热了,跑到这儿继续睡。
“大王,太阳出来咯。”摸着大王被晒得有些温热的柔软短毛,白苏好笑地挑起大王尾巴转了两圈。
大王本能地圈住,挣扎了一会视野才清晰,侧头见是白苏,尾巴挥了一下,又倒了回去。
知晓大王醒了白苏连声喊道:“大王,大王。”
“喵。”(在呢。)
“你饿不饿呀?我们去找大厨要点吃的好不好?你想吃鱼还是鸡?”
听到熟悉的字眼,大王伸了个懒腰,抖了一下毛发,抬爪按住白苏垂在榻上的手。
“喵!”(都要。)
白苏笑意更深,跟着带路的大王打开房门。
“哎,白师妹醒了。”
院子里,坐着一位眉目如画、容色清丽的女子,如墨长发被银红玉钗盘起,一袭清光弟子服饰衬得人气质更加脱俗,好比莲中仙。
她握紧茶杯,浅珉一口,压下惊意:冉师弟口中猫长得别致,原是这般……唔,别致。
大王迈着猫步,领着白苏到女子面前。
“我名谢绮君,宗主座下二弟子,与你也算是同源。”
“见过谢师姐。”
谢绮君淡笑道:“师妹可是要洗漱?”
白苏抿唇点头,只觉被一双温凉的手拉过,手心便多了一叠纸。
“清净符,撕开便好,师妹先用着。”谢绮君拉着白苏坐下,拿起木梳,得到允许后,拆散了白苏的头发,盘了一个垂挂髻。
“果然很适合。”谢绮君满意欣赏自己的作品,拿出几件衣裳,问:“师妹,你喜欢什么颜色?啊!抱歉。”
谢绮君自觉失语,懊恼地蹙眉。
“没关系。”白苏连忙摇头示意。
“师妹,随我来换几件衣裳。”谢绮君瞥向大王,目量了一下,肯定道:“大王也换换看。”
东厢。
大王不适地挠了下身上衣裳,它的脖颈戴着竹色铃铛,身穿蓝白襟领衣袍,毛发被仔细打理过,瞅着倒像个猫样了。
屏风后,谢绮君牵着白苏走出,同样的蓝白色系,比大王身上的衣裳精致很多,花纹有些繁复,衬得少女气质高贵不凡。
谢绮君素日里就爱打扮,偏宗门内规矩多,如今得了新趣,自是欢喜。白苏抱起大王,相映成画,谢绮君大手一挥,总算放过了他们。
她领着白苏和大王吃过早饭,正要去找褚春虎他们,祁国公主拦在路上。
“谢师姐,可是要去正阳门?”钟行芳甜笑邀请:“不如和我一道?”
谢绮君不善地耷拉下眼皮,借着身高优势,俯视钟行芳。
“殿下可别乱认,你虽过了测试,未行入宗礼,便不算得清光弟子。”
真要带钟行芳过去,冉方云不得劈了她。她可听说了,公主殿下被明令禁止进正阳门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