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芽的气球》几树

2、小狗麦芽

　　这一瞬间，阿渊突然想起来——

　　似乎在什么时候，她也说过这样的话：“麦芽，我要带你去看这繁华世界，做世界上最幸福的小狗！”

　　“我为什么没有兑现诺言呢？”陈阿渊试图从贫瘠的记忆中寻找到答案。

　　“因为我们分开了呀！”麦芽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她，漆黑的瞳仁里也只有她。

　　分开？
　　阿渊想，原来是因为她死了，所以才没能诺现诺言啊。

　　这样想却没有减轻她心里的愧疚，因为她的离开，麦芽也将面临生活的窘境。

　　也许……出去旅行会是一件好事。
　　麦芽这么聪明，一定会遇到喜欢她的人，或许对方会收养它也不一定，能不能遇上还不好说，但总归是比在家坐吃山空来的好。

　　短暂的思考后，陈阿渊答应了出门旅行的邀请。
　　那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那就是她该怎么同行，毕竟她现在是一只水鬼。

　　“阿渊，你可以在气球里，我拉着你。”麦芽举起自己绑着气球的前腿。

　　陈阿渊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一个好主意。
　　“装了水气球还能飞起来吗？”她有些担心。

　　“试试吧，试试吧！”麦芽比她乐观许多，也许它简单的世界里根本就不存在烦恼和问题。

　　陈阿渊同意了。

　　麦芽身上的气球是已经充好气了，她想进去是不可能的了。
　　不过她上次过生日，买了一些气球来装饰，还有打气泵，刚好可以用上。

　　在她的指挥下，麦芽开始尝试吹气球，当然不是它吹，而是让它去踩打气泵。
　　这项工作对麦芽来说还是有些难度的，一连失败了三十多次也没能把气球吹起来，最大的也就是拳头这样的大小。

　　阿渊有些气馁，开始怀疑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但向来没什么耐性的麦芽却是少有地坚持，甚至没有中途去玩玩具，啃骨头。

　　阿渊想，看来小狗也是想要出去旅行的，狗生短暂，所以要及时行乐。

　　在麦芽的坚持不懈下，用了两天的时间，第一个气球总算是吹起来了。
　　透明的气球里撒了金粉和亮片，在阳光下灿灿发光，好看极了。

　　这一次成功，给阿渊和麦芽带来了极大的信心，现在他们要开始第二步了。
　　麦芽要尝试往气球里灌水，这一步比吹气球还要难。

　　这一步，麦芽用了一个星期，阿渊除了每天查看进度，其次就是观察狗粮，狗粮越来越少，已经能看到桶底的白色了。

　　阿渊觉得，也许她应该在麦芽学会给气球灌水前，教会它怎么使用电饭煲。
　　她之前注意到，家里的米桶里还有剩余，应该能再坚持十几天。

　　麦芽很有可能会成为狗子历史上第一只会使用电饭煲的小狗。

　　在阿渊琢磨之际，突然麦芽一脸兴奋地叼着气球跑到她的面前。
　　装了水的气球微微鼓胀，气球里的闪片在水里反射出五彩斑斓的碎光，比没有加水的时候还要好看。

　　阿渊惊喜极了，夸赞一脸得意的小家伙道：“我们小狗也太厉害了吧！”

　　第三步就是把装了水的气球吹起来，有了前面的经验，这一步对麦芽来说要简单不少。

　　陈阿渊的电饭煲计划没能成功实施，赶在狗粮彻底告罄的前一两天，她成功转移阵地进了气球。

　　水的重量让气球飞起来的过程看上去有些辛苦。
　　在实验的过程中，她一直在想，水这么重，是如何做到让氢气球飘起来的，但事实上，她确实飘起来了。

　　对于这一点，她很难解释，但她无法解释的事情有很多，例如她是一只水鬼。
　　乐观地想，电视里的鬼也是飘着的，也许水鬼生活的水也比自来水轻。

　　气球缓慢地飘起来，陈阿渊眼前的世界也变了。
　　气球是两层的，她待在里面的那层气球里，通过透明的气球能够看到外面的世界，斑斓的金粉亮片围绕在身边，让她有种梦幻又不真实的感觉。

　　她好像回到了从前，麦芽只到她的膝盖上面一些，每次低头，小家伙就抬起头对着她笑。

　　在逐渐靠近天花板的过程中，她又想起了很多事，关于麦芽的。
　　比如麦芽出生在平安夜，比如她和麦芽已经在一起生活三年多了，麦芽到家的那天，她养的小雏菊开出了第一朵花。

　　飘着飘着，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麦芽，咬住绳子！！”

　　但她还是慢了一拍，气球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终于是碰到了白色的天花板。
　　阿渊低头去看，第一次知道巨人眼里的房子是什么样子。

　　就在陈阿渊逐渐绝望的过程中，一直坐着看气球的麦芽猛地一个原地起跳，非常轻松地就碰到了气球的绳子。

　　阿渊有些懵。
　　虽然众所周知边牧是牧羊犬，拥有矫健的运动天赋，但是在她的记忆里，麦芽似乎没有这么灵敏的身手。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血脉觉醒？

　　咬住了绳子，麦芽显得十分得意，甩着尾巴求夸奖，阿渊如它所愿给了一个大大的夸奖，让它自己去拿一块肉干作为奖励。

　　麦芽去领赏的时候，阿渊把出门的事项和需要准备的东西都罗列出来。
　　等麦芽吃完肉干，她便指挥着小家伙去收拾东西。

　　首先就是把家里剩下的狗粮和肉干打包带走。
　　在打包的过程中，阿渊有些犯了难，总不能用塑料袋装，挂在脖子上不美观不说，最重要的是影响小狗走路。

　　不过她的烦恼很快被麦芽解决了，麦芽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个背包，是狗狗用的，似乎是她之前给麦芽买的。

　　“太好了！”阿渊松了口气。

　　把吃的准备好了，又装了一瓶水，最基本的物资准备妥当。
　　背包的空间不大，能放的东西有限，阿渊本来想让麦芽把项圈找出来戴上，但想到项圈上的号码已经查无此人又只好作罢。

　　需要准备的东西很少，再三斟酌，收收捡捡也只花了十几分钟。

　　临出门前，麦芽一直拿眼睛瞅着它的玩具箱，小表情满是眷恋和不舍，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是下一秒就会流出两行泪水。

　　阿渊硬着头皮扛了大概三秒钟，但还是败下阵来——

　　“先说好，只能带一个玩具！”

　　麦芽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连蹦带跳地一头扎进玩具箱里，小家伙显然对它的每一个玩家都非常喜欢，挨个叼出来对比。

　　“飞盘不行。”阿渊看它想要选飞盘，立刻出声拒绝。
　　她现在没办法陪它玩飞盘，陌生人一是不好麻烦人家，二是她也不放心，要是飞盘飞到马路上那也太危险了。

　　闻言，麦芽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最爱的飞盘。
　　几经犹豫，它最后选了一只小熊的毛绒玩具。

　　阿渊认真回想，试图想起关于这个玩具的事情，还真让她想到了。
　　这个玩具是麦芽到她身边就带着的玩具，也许是因为残留着妈妈的味道，它特别喜欢，好几次玩坏了，阿渊想丢了，它又会从垃圾桶里捡出来。

　　她只好买了针线盒回来，帮它把炸线的地方重新缝补好。
　　不过麦芽实在是太废熊了，隔三差五就会把玩具咬坏，阿渊都不知道自己修了多少次。

　　在此之前，她从来都不会摆弄针线活，缝出来的小熊自然是丑到了一定境界，和第一次见到的小熊可以说完全是两只熊。
　　不过麦芽是一只没有审美的小狗，还是爱不释口，每天都要玩上一会儿。

　　一鬼一狗背上行囊，准备待续。

　　出门前，阿渊看着鞋柜上的钥匙，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让麦芽带上。
　　这套房子是她买的，房贷还没还完，家人不在这个城市，很大概率会把房子卖了，所以这一趟出门，大概是不会再回来了。

　　她很清楚，这趟旅行最好的终点就是给麦芽找到下一个主人。

　　麦芽用鼻子顶着门，看着熟悉的摆设一点点被关在门里，阿渊突然有些伤感，这里再也不会是她们的家了。

　　麦芽不懂她的悲伤，一爪子下去，门“砰”地关上了。

　　阿渊：“………”

　　－

　　出门的第一站是保安亭。

　　“就那个，穿白色老头衫的那个！”陈阿渊给麦芽指认，“那老头人特别好，他肯定会帮你的。”

　　麦芽立刻屁颠屁颠地朝着她说的那个老头跑过去。
　　平日里陈阿渊每天都会带着麦芽出来溜达，其他人可能不熟，但保安亭的老大爷没少遇见。

　　一看到麦芽，老大爷的眼睛立刻笑出了几条皱纹：“哟，这不是小麦芽吗？”
　　麦芽凑过去，从嗓子里发出呜呜的叫声。

　　老大爷瞅着它，有些纳闷道：“你怎么自己出门了，也不牵绳，这可不行的哦，不符合规定的嘞，你主人呢，好些天没见到她了。”

　　阿渊和这小区的人没什么来往，即便是这位和蔼的老大爷也只是遇上了随便聊两句，对方自然是不知道她住院的事情。

　　老大爷自言自语，也没指望麦芽真会回答他。
　　他找出登记本，想要看看陈阿渊住的是几栋几房，把麦芽送过去。

　　麦芽咬着绳子，用前腿轻轻扒拉他的小腿，老大爷瞅了瞅飘着的气球，乐呵呵地接过绳子：“小麦芽这是要送爷爷气球啊。”

　　麦芽懵懵懂懂，陈阿渊懵了。

　　不是，她们是想要让大爷帮忙系在麦芽腿上。
　　但老大爷显然是理解错了，牵着绳子，笑得牙不见眼地。

　　“这气球真好看啊，爷爷的孙子肯定很喜欢！”老大爷笑眯眯地把气球绑到旁边的路灯上，准备下班了带回家去给孙子玩。

　　陈阿渊想，要是她还是个人，现在估计要跳脚了。
　　麦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看到老大爷把阿渊牵走了，立刻就急了，嗷呜嗷呜地跳着要去咬绳子。

　　这个动作可把老大爷吓了一跳，连连往后退了两步。

　　陈阿渊立刻喝住麦芽，让它不要激动。
　　虽然麦芽是中型犬，也从来没有对人表现出攻击性，但这么大一只狗往人身上扑难免是要吓到人的。

　　听到阿渊的声音，麦芽立刻就安静下来了，用头拱了拱老大爷的腿，试图让老大爷原谅它刚刚的无礼。

　　虽然语言不通，但麦芽表现出来的温顺和动作，还是让老大爷理解了。

　　“难道气球不是送我的？”老大爷暗自琢磨，见小狗一直在看气球，隐约好像明白了什么。

　　麦芽又开始挥舞自己的前腿。
　　老大爷一琢磨，懂了，一拍大腿：“你是让我帮你绑气球呀！”

　　这下不只是老大爷激动，陈阿渊也快热泪盈眶了。

　　“哎哟，怪我怪我，爷爷年纪大了，理解能力不行。”老大爷笑着把绳子系在麦芽的前腿上，还不忘问上一句：“紧不，勒不勒？”

　　麦芽嗷呜嗷呜地哼了两声，高兴地甩甩尾巴。

　　正在这时，有车要进小区，老大爷看了眼说：“你在这等着，一会儿爷爷忙完了送你回家。”

　　老大爷出门，顺手把保安亭的门带上。
　　他这刚一出门，麦芽立刻人立而起，用爪子把门把手压下去，打开门就往外跑。

　　汽车进入小区的同时，有人看到一只黑白边牧带着一个彩色气球飞快地跑出小区，身姿矫健而迅捷，柔顺的毛被疾风带得向后飘飞。

　　阳光下，彩色的气球里金粉飞舞，高高地抛起又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