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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荣汇小区(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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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玻璃门碎了一地。
安然眼疾手快,一个翻身挪到了墙角,但卫生间太小了,玻璃碎片飞溅的到处都是,有的碎片擦过她的脸颊、手指,留下一道道血色的划痕。
在卫生间的另一侧,镜子里一个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是一张血淋淋的脸,没有五官,没有头发,像是一团被碾碎的烂肉。
安然瞳孔震动,那个人影,难道是吴珍?她怎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小黑蛇率先爬到镜子下方,身体盘成一个蚊香,抬起脑袋对着镜子吐蛇信子。
几分钟过去了,吴珍都没有再次出现,仿佛刚才的事情只是她开的一个恶趣味的玩笑。
安然打开水龙头,冲洗着自己脸上的血迹,水流哗啦啦流淌,带着丝丝血迹流入下水道。
她拿出纸巾擦干净手指,眼眸微眯。
吴珍的出现不是意外,但为什么不对她出手,是不想,还是不能?
她可不认为吴珍有这么好心,方龙,老太太,这两人的死亡都跟她脱不开关系。
又或者是说,她在提醒自己吗?
思绪回到当下,安然环视一周,卫生间里只有一个马桶和洗手池,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她垂下眼眸,看着地板上缓缓流淌的水流。忽然,她蹲下身,一手扣开了下水道的盖子。
水流经过这个孔流入排水管,最近一个月屋内都没有住人,下水道里面还保持着马涛离开前的样子。
安然蹲在地上,举着手电筒往里面探照,下水管管壁上贴着些头发丝,随着水流的流淌缓缓飘动,像是水里的水草。
她挽起袖子,拿出纸巾将手伸进下水管,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管壁,再将纸巾抽出来。
这栋小区是老式的居民楼,设施陈旧,下水管也是盖楼时装的,几十年都没有换过。安然轻轻一擦便扣下来了不少东西。
黑色的污秽,纸巾碎片,头发丝……
一旁的小蛇碾过玻璃碎片凑过来,探头嗅了嗅纸巾后,忽然立起了上半身。
“里面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安然拿出检测器对着纸巾扫了一下,很快,仪器屏幕上显示出了里面的污秽成分。
里面的化学物质安然不懂,果断选择了简易说明,屏幕再次变换,第二行写着四个字:疑似血液。
检测器会按成分高低进行排序,排在第二行说明里面的含量很高。
安然想到刚才吴珍出现时的样貌,顿时毛骨悚然。
这些血,大概率是吴珍的。
上吊死亡的人会出血吗?
为什么马涛不敢报警,仅仅是因为他挪用了公款?还是说,他杀了人?
卫生间门框上横着一个木架子,架子上灰扑扑的,想来是以前摆放着东西。安然看了一圈,吴珍若是上吊自杀,只有把绳子绑在这个架子上了。
她抬手搭在架子上,将自己的身体悬空,半分钟后,安然落回地面。
架子上没有绳子勒过的痕迹,马涛在撒谎。
她掏出手机,给洛云烟发去消息。
「吴珍是马涛杀的。」
「我们要找到她。」
另一边,洛云烟正坐在三楼住户家喝茶,桌面上竖着一根蜡烛,微弱的烛光摇曳,这是他们唯一的光亮来源。
在洛云烟对面,坐着夫妻二人,丈夫的手轻拍着妻子的手背,以缓解妻子的紧张。
“你刚才说,我妈一直在楼里徘徊,是真的?”胡志勇神情严肃,对此事半信半疑。
经过马涛的事情,他对这些神啊鬼啊的多少信了个七七八八,但如果他母亲一直在楼里,为什么他毫不知情,为什么不来找他?
洛云烟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你想见见她吗?她就在这里。”
胡志勇一怔,和妻子对视了片刻后道:“你先进去照顾孩子,这里有我。”
妻子看了眼洛云烟,又看了看自己的丈夫,点点头,起身朝屋内走去。
等到她把门关上,反锁后,胡志勇回过头,面露歉意:“抱歉,我老婆最害怕这种神啊鬼啊的,我怕吓到她。”
洛云烟点头,抬手将一张符纸贴在老太太身上,片刻后,胡志勇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老太太神色淡漠,从进来后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洛云烟一直观察着她的微表情,可老太太给人的感觉像是从未来过这家,也没有见过这家人一样。
至亲之人,就算变成了鬼,也不该毫无留念。
与老太太行为形成鲜明的对比,胡志勇瞪大眼睛,缓缓起身,扑通一下跪了下去。
他伸手去抓老太太的衣角,不料扑了个空。
“是啊,我妈死了,我再也碰不到她了。”胡志勇眼眶发红,抬头望着自己的母亲,要把这一刻深深刻在脑子里。
洛云烟的目光停留在老太太身上,胡志勇快哭成了泪人,但从始至终,老太太一个表情都没有,就像是一个人偶,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哪里出问题了?
看着生龙活虎的胡志勇一家人,洛云烟想起了袁楚欣的话。
‘他们家的症状是楼里最轻的。’
洛云烟:“那个和尚是不是给了你们一人一个木牌,能拿给我看看吗?”
胡志勇茫然地点了点头,起身擦干净眼泪,走到客厅从桌子底的抽屉里翻出三枚木牌。
洛云烟看到木牌的瞬间,便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木牌上的名字完全相同,刘翠梅,也就是胡志勇的母亲,这位老太太。
每一块儿木牌里都藏着一部分灵魂,三块木牌,老太太三魂七魄丢了一大半,现在估计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洛云烟微微蹙眉,刘翠梅没了大半个灵魂竟然还能维持身形。
忽然,她想起了什么,走到刘翠梅面前,抬手抚过她的额头。
在老太太眉心处,浮现出一个金色的符文。
圣光守护,是加西亚的技能。
洛云烟明白了,正是因为有这个在,老太太才能在失去大半灵魂的情况下还能好好站在这里,也没有像方龙一样被怨念污染。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如实告知了胡志勇,他们症状最轻是因为老太太替他们挡了灾。
听到这话,胡志勇再也忍不住,坐在沙发上垂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她就是不放心我,送走的时候,灵车开都开不动……”
说着说着,胡志勇双手掩面,声音沙哑地说不出话。
老太太站在儿子身后,宛如一个木雕,明明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下意识走到最关心的人背后。
洛云烟起身便要离开,她来这里的初衷就是把老太太送回家。等她们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后,老太太就会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了。
“等等。”
就在这时,胡志勇的妻子从门内走出来了。
“阿茹……”胡志勇慌乱地擦干净眼泪,撇过头不看女人。
“我都听到了。”
蒋茹走近宽慰着自己的丈夫,待胡志勇情绪稳定下来后,她看向洛云烟道:“谢谢你告诉我们这么多,你想知道什么,我们不会瞒着你的,算是报答。”
洛云烟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她刚看到安然发来的消息。
洛云烟重新坐回沙发上,饮了口茶后问道:“你们对马涛这家人了解多少?”
杀妻,转移诅咒,这是有多大的仇,马涛的话里到底有多少是真的。
“谈不上了解,他们家之前住在这栋楼时和不少住户关系都很僵,只有我们两家平时还能说的上几句话。后来他们搬到另一栋楼,我们两家联系就少了,只是偶尔在小区门口碰到吴珍,我们会聊上两句。”蒋茹声音轻轻的,便说边回忆。
“吴珍她生活的很惨,马涛脾气不好,爱打牌喝酒,每次喝完酒回家便发酒疯,因为这事他们俩没少吵架。后来渐渐的,两人就打了起来,好几次我都看到吴珍身上青一块儿紫一块儿,就跟我们身上这症状一样。”蒋茹捋起袖子,露出里面青紫色的斑块。
“或许这就是她的诅咒吧,让我们也经历和她一样的痛苦。”蒋茹眨眨眼睛,眼睫毛在轻微颤抖。
洛云烟:“你觉得,吴珍,是马涛杀的吗?”
蒋茹抬起头,眸中没有任何惊讶:“我猜到了。”
“其实,吴珍她有精神病。”
“这是她亲口跟我说的。一开始我不信,因为每次他们俩吵完架,吴珍一会儿说要砍死马涛,一会儿说要拉他陪葬。听的次数多了,我以为她又在说疯话。”
“直到有一天,我刚出月子,想着出去走动走动,她儿子在小区门口拦下我,说吴珍要喂他吃毒药。”
“那天我去他们家的时候,看到了桌子上的老鼠药,地上是她儿子养的小仓鼠,仓鼠吃了药死了,她儿子害怕,跑出来找到了我。”
“你说的,不会是吴珍和她儿子来我们家吃晚饭那天吧?”胡志勇惊讶道,“我说怎么感觉吴珍那天情绪不对劲,阿茹,你当时怎么不告诉我实情啊!”
“作为一个女人,我知道这是吴珍她最不想提起的伤疤,所以我帮她瞒了下来。”蒋茹面露难色。
蒋茹闭上眼睛,回忆起那天下午的事情,吴珍狰狞的面容,以及马玮声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