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屋的经营日常》纸梧

105、荣汇小区（二十五）

　　青葱的指尖一下一下敲击着泛黄的鼓面，一种压抑沉重的心情油然而生，像是有无尽愤慨却无人诉说，最终只能化作鼓声在空中回荡。

　　安然侧眸，从鼓声响起的瞬间，吴珍便跑的无影无踪了。

　　过了一会儿，在强制迁离楼里的所有居民后，宁远收回了蛇潮，整栋楼都开始摇摇欲坠。而身在怨气中央的洛云烟，却陷入了两难。

　　她只知道敲鼓可以吸引怨气，却并不知道如何驱散这些怨气离开。

　　随着鼓声的减弱，怨气开始肆无忌惮扩散，洛云烟不敢停，只能继续敲击着鼓，但每敲一下，她的力量便会减少一分，迟早会坚持不住。

　　“我……”安然用手指了指自己，话还没说完，宁远已经提着短刃冲上去，刀尖直指鼓面。

　　咚的一声，人皮鼓似乎感受到了危险，鼓面忽然散发出金光将他弹开，就连洛云烟也被弹出了老远。

　　人皮鼓悬浮在空中，周围的怨气汇聚成一个小型漩涡，将中央的鼓牢牢护住。

　　“咚，咚，咚……”鼓声一下一下，比刚才更加响亮，奇怪的是，此时并没有人在敲鼓。

　　难道这鼓成精了？

　　就在安然想上前一探究竟的时候，脑海里突然传出来一道女声。安然很快便听出来这熟悉的声音源自于谁，正是那个刚诞生不到一个月的居民楼。

　　“安然姐姐……”居民楼的声音细弱，像是强撑着一口气在说话，“我坚持不了太久，你们快走吧！”

　　“说什么傻话。”

　　安然猜到居民楼要做什么，一脚踩着台阶飞起，在手指即将触碰到红鼓的瞬间，白光一闪，她和洛云烟几人都被传送到了楼外。

　　“好姐姐，你是第一个叫我宝宝的人，我很开心。”

　　“对了，那个和尚也忒坏了，姐姐你抓到他后记得把脸剥了烧给我，我一定会把那张脸挂墙上狠狠惩罚他……”

　　“还有啊，我还没见到过外面的世界呢，姐姐你见多识广，以后逢年过节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或者给我送几个帅哥来，我长这么大还没交过男朋友……”

　　居民楼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砰的一声，整栋楼坍塌，激起层层尘埃，迷的人睁不开眼。

　　安然揉了揉眼睛，眼眶红红的，许是被沙迷了眼睛。

　　天还早，点点星光洒在空中，在楼里待了那么久，安然早已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啊啊啊啊啊……完了，完了，全完了……”

　　耳边传来方龙的哀嚎，扑通一声，方龙跪在了地上，哭得泣不成声。

　　“好端端的你哭什么？”洛云烟蹙着眉，把他拎了起来。

　　“我……我……安然我对不起你……呜呜呜……”方龙哭的一脸鼻涕一脸泪，“刚才我们出来后，马玮声一直嚷嚷着找妈妈，就一眨眼的功夫，他，他……”

　　“他怎么了？”安然向后看了一眼，没有看到马玮声的影子。

　　“他又跑进居民楼里了。”

　　楼坍塌的事情闹得很大，但许是受阵法的影响，外面的人一点儿声音都没听到。深夜，人们睡得很沉，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一栋楼里的人正偷偷开着车火速逃离这里。

　　废墟之上，安然一行人沉默不语，徒手扒拉着地面上的石块。

　　宁远在楼周围布下了幻境，在外人看来居民楼和以前并未区别，但只有在幻境里的安然他们知道，这栋楼再也不可能复原了。

　　“哎，找到了。”胡志勇激动道，他翻开石块，一个刺眼的红色映入眼帘。

　　蒋茹急忙上前扒拉，连着挪开了两块儿石头，看清废墟里的东西后，气得抬手敲了下自家老公的脑袋：“你看清楚些，人命关天的事情，快去那边再找找。”

　　“好，好。”胡志勇连连点头，大气都不敢喘。

　　废墟上，黑色小蛇在石块儿缝隙中来回穿梭，忽然，它抬起脑袋，发出嘶嘶嘶的声音。

　　离得最近的方龙率先冲过去，不顾磨破皮的手指使出吃奶的力气扒拉，终于，他看到了露出的一个衣角。

　　“在这，在这，找着了，找着了……”方龙激动地哭了出来，他摸了一把鼻涕，继续搬着上面的砖块。

　　很快，洛云烟和安然她们也来了，在几人的努力下，很快马玮声的脑袋便露了出来。

　　“完了，卡住了，下面不能动，一动上面全塌了。”胡志勇焦急道，“这有没有工具可以用。”

　　蒋茹：“小区里上哪找工具。”

　　就在几人着急忙慌中，黑色小蛇轻巧地转进空隙中，眨眼间变成了一团薄薄的黑雾将马玮声包裹住。

　　“闪开。”宁远冷声道，在几人站远后轰的一声炸开一个小口，众人的心不约而同提到了嗓子眼。

　　小口中，黑色宛如蚕茧一样的东西缓缓升起，宁远勾勾手指，蚕茧似乎得到指令，朝他们的方向飘来。待蚕茧落地，黑雾打开后，众人看到了里面的马玮声，以及将他死死环住的黑色枯枝般的怪物。

　　“我去，这是个啥？”胡志勇瞬间瘫倒在地上。

　　安然：“是吴珍。”

　　洛云烟蹲下身检查他们的情况，片刻后，低声道：“马玮声还活着，只是晕过去了……至于吴珍，她死了。”

　　吴珍本就是死过一次的人，洛云烟口中的死了只有一种可能，吴珍此刻连灵魂都彻底消散了，不会成鬼，也不会往生。

　　吴珍死了，居民身上的病彻底解了，但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幕，在场的众人都没有感到一丝喜悦。

　　微风吹来，吴珍的躯体化成了一抔黄土散落在地，风一吹，带着尘土飘起，飘到了很高很高的空中。

　　洛云烟抚过马玮声额头上的天使印记，掏出一个药丸塞进马玮声嘴里。不一会儿，马玮声睁开了眼睛。

　　“安然姐姐，蒋阿姨，胡叔叔……”马玮声哑着声音，说着说着嚎啕大哭了出来。

　　幻境瞒不了太久，等到次日清晨，小区里的其他人终会看到这座废墟。在天亮之前，蒋茹一家把零零散散的东西装了车，等一切都准备好后，她走到安然身边，递过去一个红色的小鼓。

　　“这是我老公从废墟里挖出来的，看着不像是普通人的东西，还是你们拿着妥当。”

　　安然接过人皮鼓，手指抚过细腻的鼓面，一股没由头的悲凉感从心底升起。她还以为这东西已经炸了。

　　蒋茹：“马涛的事情我们已经报过警了，等这事处理完，我跟志勇就办领养手续收养小声。吴珍若是在天上看见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安然点头。她捏了捏马玮声的小手，给他递过去一盒巧克力味的小蛋糕。

　　洛云烟已经把马玮声和刘翠梅身上的天使印记解了，胡志勇深知人鬼殊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刘翠梅磕了三个响头，算是道别。

　　刘翠梅的魂魄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似乎并没理解胡志勇在做什么。但等胡志勇转身朝车上走的时候，她眼睛里却隐约闪出了些许泪光。

　　安然正挥手跟他们告别，忽然，一脚迈进车门的马玮声又跑回来了，他并没有找安然，而是来到了洛云烟面前，眨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小孩，你看什么呢？”洛云烟挑眉。

　　“这个，是大哥哥让我给你的。”马玮声从怀里掏出一根洁白的羽毛，递给洛云烟。

　　洛云烟一眼便认出了那是加西亚的羽毛，而且上面还附着加西亚的灵魂。

　　她轻笑一声，难怪最后阵法没有起作用，没有灵魂的祭品，根本不可能献祭成功。加西亚从一开始便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冒着神形俱灭的风险，将自己的灵魂强制从躯体中剥离，还真是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真是个傻子。”洛云烟喃喃道。

　　“你怎么知道这是给我的？”她蹲下身，逗起马玮声来。

　　“大哥哥说，让我给一位拿着粉色高跟鞋，看起来很凶很凶的女魔头。姐姐你之前就住在大哥哥的房子里，他说的肯定就是你。”

　　洛云烟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刚升起的一丝感伤顷刻间消散。

　　她的这群员工，近来日子还是过得太轻松了，是该整改整改了。

　　安然正在一旁偷笑，转头却撞上了方龙幽怨的目光。只见方龙手中拿着她们店的宣传单，显然是从刘翠梅口袋里刚薅出来的。

　　“安然，你不地道啊，这种好事居然都不告诉我，有你这么做朋友的吗？”

　　“哈，哈哈，不好意思，我把你忘了……”安然没说谎，她根本没想起来方龙这一茬。

　　“你……”方龙气得不得了，在被他念叨前安然果断跑路。

　　天亮了，太阳从地平线内升起，居民开始陆陆续续从楼里出来，在看到一旁倒塌的居民楼时无一例外张大了嘴巴。一时间小区里沸沸扬扬，很快警察都赶来了。

　　“完了，又把事情闹大了。”安然站在一栋楼楼顶，懊悔地捂住脸，没眼往下看。

　　身旁，宁远望着倒塌的那栋废墟，喃喃道：“你说，吴珍她爱马玮声吗？”

　　“啥？”安然抬眸，她刚才正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完全没听到宁远说的啥。

　　“你可真能闯祸。”

　　“承让，哪有你闯的祸大。”

　　“呵。”

　　安然懒得跟他一般见识，推着他的肩膀往前走：“不看了，走了走了，回家。”

　　“嗯。”

　　阳光洒下，两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