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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贪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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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日渐回暖,脱掉棉衣换上春衫,高二的日子已经须溜过了一小半。
莫子琪不再天天围着陈沫打转了,倒是英语课小组帮扶时,她在陈沫的尽力辅导下成绩有了很大的进步,而秘香却在被刘珏揪耳朵。
月考成绩下来,秘香这回英语直接没及格,刘珏痛心疾首地问她:“你让为师的脸往哪儿搁?”
秘香想狡辩两句,他立刻出手制止,皮笑肉不笑地说:“不是你的问题,一定是我辅导你的方式有问题。来,现在开始咱们不背单词不背课文,就做测验卷,边写边教,我还就不信了。”
秘香垮起一张脸,“我可以跟袁诗雅告状嘛?”
刘珏“啧”了声,“你有脸?”
秘香一脸挫败地坐到苏可可身边后,看到苏可可的英语分数都比她高两分,直接自闭了。
她其实清楚地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在状态,无非是被戳破心事后,那阵心虚还没有过去。
是时候把陈沫暂时放一边了。她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没什么天赋的人,只有勤勤恳恳,踏踏实实地走好每一步,将来才不会后悔。
春末的上午,陈沫拎着一箱提子来敲门,秘香当时在客厅背英语语法,秦姝一开门就将陈沫迎了进来,还要他中午一起吃饭。
秘香认真的时候仿佛自带屏障,完全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直到一道阴影洒下,陈沫坐在她斜对面,她才露出意外的表情。
陈沫端着刚洗好的提子给她,声音轻柔地说:“不用管我,我今天是过来蹭饭的。”
“哦。”提子清香,口感清甜,她吃了两颗就停住,继续看自己的知识册,嘴里念念有词。
陈沫也没打扰她,跑去阳台帮秘湘君浇菜,好几个大泡沫箱子里培了土,种着辣椒、葱、韭菜、还有茄子等蔬菜,虽然量不大,但品种倒是很多,阳台有一角还种了花。
秘湘君在给他科普这些花和菜,陈沫虚心受教,末了两人又下了两盘象棋,棋子落盘的声音清脆,阳光暖意融融,晒得人身心舒畅。
秘香转头见到这样一幕的时候,总是错觉,好像陈沫跟她是一家人。
他曾经说自己的亲情缘淡薄,会不会在这样的时刻,他心里也有过贪恋呢?
饭桌上聊到了学习的话题,也不知道那一刻秘香是什么心态,顺势就问陈沫能不能帮自己把英语成绩拉上来。
陈沫有点惊讶,随即笑了起来:“你要是乐意我教,我当然没问题。”
她很少来跟自己求助什么,陈沫好几次看她坐在刘珏旁边那痛不欲生的模样时,偶尔也会在心里偷笑,期待着她什么时候开口来求自己。
秘香立刻敲定:“行,那就从今下午开始吧。”
“好。”
陈沫也是个很认真的人,说的话就会负责到底,两人经常晚上连线讲题到深夜,秘香的错题本几乎成了一本重点知识册。
陈沫也尽职尽责,几乎挖空了自己去教她。
秘香第一次英语测验过百。
那是一套2013年的高考真题,陈沫给她对完答案后,露出孺子可教的欣慰神情,秘香则拿着试卷满屋子跑,直接跳在秦姝和秘湘君身上重重亲了下。
而陈沫在她的书房对着满架子的课本和试卷,透过空隙看到了这一幕,竟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里有个地方变得温暖,渐而炽热。
她冷静过后,故作沉稳地对陈沫说:“陈老师,教得很好,下次继续。”
陈沫也弯着眼睛,双手抱胸,挺得意的:“秘香同学,干得不错,再接再厉。”
秘香是个愿意下苦功夫的人,又加上陈沫这人讲得很细,很多知识点就被轻易吸收了。
他偶尔会讲一些冷笑话,但通常不怎么好笑。
就像有天下午,他在给她讲一个很基础的复数知识点,突然用英语向她提问:“What is the plural of man?”
秘香皱着眉回应:“Men。这么基础都要考我吗?”
陈沫笑着:“What is the plural of child?”
秘香:“Children。”
陈沫:“No。”
秘香突然不自信,陈沫面无表情地说:“Twins。”
说完抿着嘴走开。
秘香反应了好一会儿,被他无语到:“陈沫!你这冷笑话堪比北极圈,冷死了。”
得到一串“哈哈哈哈”作为回应。
你看,他也有非常放松,无拘束的时刻。
这样的一面是旁人极少能见到的,每次这样想,秘香就觉得走在这条登山路上也捡到了不少宝藏,即使以后不能登顶,但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
那一个月里他们都是英文对话,秘香每次措辞都要很久,陈沫就耐心等着,他会刻意放慢语速,挑着眉确认她是否听懂。
渐渐的,秘香形成了条件反射,几乎在他开口的一瞬间就自动在脑海里翻译中文。她英文讲得磕巴,陈沫就不厌其烦地帮她纠正。
他有口标准的英音,念课本的时候就像在演播厅,声线穿透话筒递进每个人的耳朵里,那是一种听觉享受。
午夜梦回时,秘香会怀疑,他是不是嘴巴里住着一个伦敦绅士?
后来再想起这段日子,秘香发自内心的觉得,最纯白的年龄遇到最清澈的人,确实很难让人释怀。
她甚至舍不得忘记这样纯粹的时光。
她的房间里,第一张英语过百的试卷被贴在墙壁上,在一众写满重点的便利贴旁脱颖而出。
这是她靠近他的证明,它值得被隆重纪念。
就像夹在书包夹层里的那张模糊的睡颜照一样,同样值得被收藏起来。
四月快要结束的时候,月考成绩也出来了,120分的英语试卷,满分有13人,秘香也拿了116分,还被老师点名表扬了。小组帮扶,刘珏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许是觉得很有成就感,周六补完课的那个下午他就攒着大家去唱歌,说要庆祝,必须庆祝!
在步行街的一家KTV里,话筒声清亮,他说起自己给秘香辅导时真的是一把辛酸泪,引得大家哄笑一团,秘香也没脸听,但心里知道,最大的功劳该归属谁。
那天秘香点了一首英文歌说要给自己正名,她不是英语跛脚,只是学得不得要领罢了。
一曲毕了,掌声雷动,苏可可带头喊好,刘珏假惺惺地抹眼泪,说:“秘香,你真给为师长脸啊。”
秘香只是笑着,眼神在五光十色的包间里逡巡,找到了陈沫的身影。
他坐在沙发一角低头看手机,那股冷淡的气息仿佛扑面而来,与这欢快的气氛擦肩而过。
你说他没有融入到这份热闹里来,问他谁谁谁唱了什么歌他都能说出名字来,甚至还能点评一两句。
他就是这么的面面俱到,不曾伤害过谁,哪怕不走心也不会让你觉得尴尬。
这样的人,他说他想当一个饭店老板。
说出去真的没有人相信。
那晚回家不算晚,路灯一排排照亮,两道影子被拉长、凑近、隔远。
秘香突然停下脚步,他的影子在一点点慢慢地远离她,她踩着他的影子喊陈沫,他一脸疑惑地回头,问她怎么了?
秘香笑着说:“没事,踩你影子了。”
莫名其妙的回答,陈沫却笑着说:“没关系。”
忘记在哪里看到的传说了,如果不想忘记一个人,踩他的影子就相当于做了记号,那么下一世就还能再相遇。
秘香说:“你踩回来吧。”
陈沫说:“你好无聊啊。”
“不踩就不踩。”说着快步往前走,却故意将影子靠近他,一步两步,他踩着她的影子跑上来,笑着说:“你真的好无聊。”
无聊就无聊吧,总有一天无聊也会变得有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