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晚新婚》苏其

5、第 5 章

　　看演唱会之前宋唯先去见了祝清翡。
　　她八卦得很，一上来就问相亲怎么样，宋唯也没瞒，简单说：“我想再接触接触，他人看起来还不错。”

　　祝清翡探头过来，确认她脸上神色，可又看不出什么，“唯唯，不要骗我，你可不会是轻易妥协的人。”

　　俩人小学时相识，一路走来没人比她了解宋唯。
　　宋家一家读书文化人，她爸妈虽然严厉，但也把她当成小公主宠，家庭条件优越，自己又长得漂亮学习成绩好，多少有点骄傲在身上。

　　后来脱离父母的温室一个人外出念书、工作，每次祝清翡给她打电话她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加班，精力耗不完一样。

　　别看她表面上温温软软好说话，但骨子里硬得很，好强骄傲不服输。
　　这会表情略失落，决不会是因为迫不得已的相亲，祝清翡放低声音说：“还过不去呢？裁员不是你的错，不要怪自己。”

　　宋唯没跟人聊过这件事，宋高逸和杨迎秋更不可能理解她心情，他们只会以为她回来是件好事。
　　这几天忙忙碌碌也没人提起，平静得她自己仿佛也忘记发生过什么。

　　可是......对上好朋友关切的问话，宋唯到底有些忍不住，“我知道，可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想，如果我再强一些，被裁的会不会就不是我。”

　　祝清翡没被裁，但这几年身边朋友同事都有过类似经验，安慰她：“你有没有想过，除了工作能力，裁员也有些隐形规则？”

　　怎么会不知道。
　　裁员消息放出来前她直属上司曾许诺给她产品经理一职，这是她兢兢业业努力四年的结果，本以为前途一片光明，可裁员说来就来。

　　是她不够圆滑，自信地以为一切靠能力说话，可最后留下的却是跟大领导关系较好，能力差她半截的同事。

　　人情世故她玩不明白，只能被无情淘汰。
　　回家前一周，她断绝一切社交，只待在小小出租屋里睡觉，越睡越累，越睡越睡不着，她惊觉这种状态正在腐蚀她的身体思想，然后做出决定回来。

　　这几天其实已经慢慢想明白，接受小姨的相亲安排也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让情绪找到另一个出口。

　　但她从没想过对付自己的婚姻，她不会重蹈父母的辙，无论是谈恋爱还是结婚，希望对方把心真正分她一点，而不是搭伙过日子，用一段关系将俩人绑在一起，然后各忙各的。

　　祝清翡跟她同样想法，“你要不找点事情做，要是觉得你相亲对象还不错，那就试试呗，谈个恋爱去。”她冲她扬扬眉，“你不是说他长得还不错？”

　　宋唯勾起笑容，“长得帅就行啊？”
　　“那不然呢？”

　　宋唯：“我要是决定和他在一起，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
　　“啧，是我肤浅。”祝清翡见她表情认真，“不是，你来真的啊？渴望爱情呢？”

　　宋唯没说话。

　　祝清翡摇头，“现在这时代哪还有同频共振的爱情。”
　　宋唯低眸，玩着杯壁冒出的小水珠，轻声说：“那我也不想将就。”

　　如果纯粹的爱情无法实现，那总得有对彼此的欣赏和期待，再退最后一步，起码两个人相处舒服，能够互相包容和理解。

　　祝清翡语气开始暧昧，“哎哟，不会真看上人家了吧？”
　　宋唯一滞，僵僵回：“没有，怎么可能。”

　　“那你还答应他去看演唱会，孤男寡女去看演唱会，你知道这是多亲密的一件事吗？”
　　“......我没想那么多。”
　　“啧啧啧，祝你马到成功咯。”
　　“......”

　　祝清翡跟她碰杯，小酒馆到点，歌手开始唱起柔情万千的抒情歌，酒馆内氛围渐浓。
　　俩人话题也移开，祝清翡问：“现在什么打算，还回首都吗？”

　　宋唯默了默，抿一口手里度数低的鸡尾酒，“暂时不回，我看看这边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工作。”
　　祝清翡双眼一下放出光，“你来我们公司，我们公司正好在招产品经理。”

　　“哪家？”实在不是宋唯不关心朋友，而是她这个朋友半年跳一次槽，她还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家公司。

　　“光年科技，咱们南安市近几年重点扶持单位。”
　　“做什么的？”

　　“虚拟现实技术和产品，去年还进了国家VR公司前五十，公司就跟我们老板一样......”祝清翡扬了下眉，十分骄傲，“炙手可热！”

　　宋唯失笑，“你这是夸公司呢还是夸老板？”

　　“都夸，我们老板很年轻，现在公司有这成就都是他一步一步奋斗出来的，他是咱们南安市实打实的钻石王老五。”
　　钻石王老五这个词好像一般用来形容那些三四十岁事业有成的独身男人，宋唯没多想，附和一句，“这么牛啊。”

　　“那当然。”祝清翡还记得说重点，“唯唯，虽然我们公司不是你之前待的大厂，但是真的很不错，团队年轻管理方式也年轻，福利待遇超级好，怎么说呢，只要你是颗金子，在我们这总会被发现。”

　　“我有种强烈预感，我们公司将来一定会上市，说不定还能走出国门为国争光。”祝清翡看着她，“所以你要是进来，我们就是陪着皇帝打天下的开国名将！”

　　说辞夸张，不过宋唯确实被她说动一点心思，但也犹豫，“我之前还只是高级专员，主管级别，你们招经理。”
　　“小问题，你来我们这做经理绰绰有余。”

　　“那我回去看看。”
　　“你看，要投简历跟我说，我跟我们HR打声招呼。”
　　“好。”

　　晚上睡觉前宋唯在招聘网站上找到这家公司，又去网页了解一番，确如祝清翡所说，这家叫做光年科技的公司在行业内冉冉升起并且炙手可热。
　　新闻说这几天光年科技已经完成C轮融资，市场占有率迅猛提升，相信在不久的将来成为行业龙头不是问题。

　　南安市是国内虚拟产业孵化基地，每年的世界VR产业大会都在这里举办，是名副其实的VR之都，宋唯看了眼光年科技成立时间，2017年，恰好虚拟现实腾飞的次年。

　　光年科技核心产品主要是技术输出服务和VR/AR/XR终端设备，还有AI人工智能的技术开发与应用，种类繁多。
　　资本伯乐常有，但机遇不常有，宋唯信了祝清翡的话，她那老板很有眼光。

　　招聘AAP上光年科技产品经理工作职责繁杂，虽说之前在上一家公司做的也是科技类产品，不过总归是换行业，真让她做还是有点挑战性。

　　又去看了看其他公司的招聘，宋唯心里大概有了估算，但都没投简历。
　　先给自己放个假吧，累死累活最后一天年假没休，想想都亏。

　　......

　　演唱会在周六，一个红遍大江南北的组合，祝清翡说门票一票难求，他们的位置还是内场前排，一般人买不到，估计是赠票。
　　宋唯没什么感觉，她对看演唱会不热衷，今天也不只是单纯看演唱会。

　　周六中午，快递联系她，说首都寄回来的包裹到了，让她准备接。

　　在首都上学包括工作一共生活七八年，行李就算再怎么精简也满满一辆小货车，一共七个大件。
　　本来以为明天才到，她跟宋高逸说好明天在家一起帮忙，是以宋高逸今天依然去了研究所加班，杨迎秋周末出差也不在。

　　她问快递员，快递员说可以送货上门，宋唯这才松口气。

　　又怕快递来迟不能按时赴约，给陈橘白发了条信息说明情况，说可能不会提前到，但一定准时。

　　他电话直接打过来，问要不要帮忙，宋唯想着当初快递拉走时她和三个同事忙活大半天的场景，到底不敢高估自己，点头同意。

　　陈橘白比快递来得快，门内外一男一女都要些尴尬，而且他手里还提着东西，“我以为你爸妈在，买了点礼物。”

　　宋唯侧身，“他们不在，本来就是让你来帮忙，怎么好拿你的礼物，你.....你等会拿回去吧。”
　　“没关系，一点茶叶而已。”

　　宋唯不再说什么，把人迎到沙发，又倒好水，“你坐会，快递应该快到。”
　　“嗯。”

　　陈橘白没喝水，目光礼貌打量进入的新环境。
　　干净整洁，沙发对面没有电视，取而代之一整面放满书籍的书柜，有三四格放的奖杯奖状，同样挤得满满，主人家似乎不在意那些荣誉，只是找个地方随便放置。

　　陈韵说宋家门庭高，父亲是国家物理研究所重要研究员，母亲是中学副校长，家里老一辈也都是文化人，说一句书香世家不为过。

　　要不是他有几个钱，确实轮不到他和她相亲。

　　宋唯跟着他目光望去，解释：“大部分都是我爸妈的书，现在就放着做个摆设。”
　　陈橘白转头看她，“喜欢看书？”

　　“算是。”宋唯笑了笑，“读书时父母要求严苛，基本上不让用手机，只能看书打发时间了。”

　　十岁以前他们一家还住在南安高中附近的一套小两房，客厅和如今差不多，没有电视甚至连沙发也没有，一面书柜，一张长书桌，一家三口的娱乐活动全在那张书桌上。

　　那时候杨迎秋和宋高逸感情还不错，谁忙完了就陪她学习看书，宋唯的阅读水平不断升级，从科普读物到哲学天文，并且每看一本都有两位高知识分子在旁讲解讨论。

　　也因此宋唯的学习不费什么力，拿第一轻而易举。

　　陈橘白看着她脸上轻松神色，记忆中慢慢浮现中学时代耳边常出现的话，“高一（1）班的宋唯中考全市第一”“那个叫宋唯的听说进了IMO（国际奥数）”“英语演讲第一是宋唯”

　　他回过神，问：“你喜欢学习？”

　　旁边宋唯像是听见什么笑话，眉眼弯弯，“谁喜欢学习啊？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事学习排第一。”也反问他：“你喜欢？”

　　陈橘白笑笑：“不喜欢，但不得不学。”
　　“是吧，我们都一样。”宋唯看着对面满墙的书，感慨：“读书有两种含义，我更喜欢单纯的阅读，静心悦己，透过文字感受另一种思想和另一个世界，心游万仞，那是享受。”

　　说话间雪花跑出来，小小身子一歪一扭磕磕绊绊来到宋唯脚边。
　　宋唯把小猫抱上膝盖，挠它下巴，小猫咪舒服仰头闭眼，“你怎么跑出来了？饿啦？”

　　轻声细语，陈橘白目光驻足在她脸颊露出的小酒窝上。
　　温声说话的女孩目光清澈，笑容干净，温柔与力量共存，他觉得“颜如玉”这个词应当有另一种含义。

　　宋唯从沙发下的柜子找出来幼猫粮，倒出一点放在掌心，雪花熟练趴在她手上吃。

　　宋唯知道他在看，扭头问：“小语说你是养猫达人，你家里也有小猫吗？”
　　陈橘白微愣，转瞬明白，含笑应：“没有，是小语养了两只，叫大胖小胖。”

　　“大胖小胖？”真可爱的名字，宋唯嘴角抿起，“我们家这个叫雪花，是我在下雪的时候捡到它的。”
　　“我知道。”

　　“刚捡到它的时候瘦瘦小小一只，现在才养几天就圆鼓鼓了，雪花生命力顽强。”宋唯摸它脑袋，跟它说话，“等过两天再带你去打疫苗，以后健健康康长大噢。”

　　宋唯聊起小猫咪没什么顾忌，话不自觉说多：“其实我以前也养过猫，是只英短，但那会家里经常没人，它有一天跑出去了没有再回来，那天小语说我和雪花有缘分，我觉得可能真的有点缘分吧，不然怎么就是我救了它呢。”
　　“养小动物挺麻烦的，但是也挺快乐的。”宋唯转头看他，浅浅笑了下，“是吧？”

　　雪花刚回来时还只会乖乖躺在它的小窝里，这两天早上她一醒来已经看见这只小猫放肆霸占她的被子，四仰八叉的，完全把自己当成小主人。

　　宋唯每天多了个小寄托，自己一个人待在家里也没那么无聊了，雪花有时候闹腾得她根本没时间做事东想西想。

　　但陈橘白没养过宠物，上学时没有环境没有精力，工作后没有时间，吃饭睡觉都成问题，怎么再去照顾另一个生命。
　　姜小语那两只猫怕生，他也没有耐心去逗猫哄猫，因此跟它们都不亲，两只猫见着他就跑。

　　今天以前他无法体会养宠物的心情，但此刻觉得也许这确实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雪花已经吃完猫粮，得喝点水，宋唯把它放在沙发上，“你帮我看一下，我去倒水。”

　　小雪花吃完饭后活力满满，宋唯一走，它就冲着身边唯一一个活物嗷呜嗷呜叫。

　　陈橘白面色顿时停滞。
　　他迟疑着，七八秒后伸出手。

　　小雪花可不像大胖小胖怕生，小身子纵身一跃，扑进男人怀里。
　　陈橘白显然没想到四五斤小猫这么有劲，被扑得往后仰了仰。

　　手里小东西轻盈柔软，他僵着不敢动作。

　　可雪花并不满足一个怀抱，两只小爪子攀着他衣服就要往上爬，“喵~”
　　脑袋顶到男人下巴，并且不断蹭，动作嚣张，而对方毫无反制之力，任由猫爪子在他身上游走，上上下下。

　　宋唯早倒好水，看见这一幕停下脚步，嘴边憋着笑。
　　好一会，听见道隐忍克制的嗓音，“雪花！”

　　宋唯定睛一看，赶紧过去把猫抱走。

　　好家伙，这小猫胆可真肥，哪都敢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