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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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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宁十六年,昭颐公主府。
“什么?进山狩猎?”刚刚轮班回到所房,卸甲准备休息一下的侍卫又被同僚喊住了。
“是的,别磨蹭了,公主要出府,赶紧准备下!”平日里就老成持重的同僚提醒道。
“不是?我没明白,公主要狩猎咱们去猎苑啊,那里别说下雪了,就是下刀子,也有活物可猎,现在这……咱们进哪门子的山啊,这冰天雪地的,去山里挨冻么?”
“被废话了,公主不想猎驯养好的猎物,想进山去,咱就得跟着,你赶紧的,别误了时辰,小心被问罪!”不等侍卫再说话,传话的侍卫就匆忙去叫别人了。
很快,公主府外就集结好了整装待发的狩猎队伍,十四岁的昭颐在一群侍女宫人的簇拥下,身着火红色猎装,一路兴奋地小跑着上了马车。
长街过处,公主的狩猎鸾驾疾驰无阻,行人纷纷净街避让。
茶楼馆肆,有义愤学子皱眉欲表不满,被边上的同窗劝拦。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奔向落雁山,马车在山脚下停了下来,昭颐不满地撇撇嘴,到底是没有为难侍卫,她兴致蓬勃得骑着一匹赤金色的小宝驹,带着侍卫就进山了。
旭日高照,群山寂寥。
落雁山被银白覆裹的山间,看不出一丝往日的苍翠之色,甚至秋后凋零的灰败之色也瞧不出,入目皆是白,灼人眼睛的白。
守在外围的人,拥着火堆不停地搓着手,即便是在阳光正暖的午时,也抵挡不住浸骨的寒气直往人骨头缝里钻。
冻得坐不住的人已经开始站起来直跺脚了,酥麻的骨刺感立马激得人浑身哆嗦,寒毛直竖!
林子里外都一片寂寥无声,公主随身的大太监终是忍不住,想要叫人进山去看看,才刚将人叫到跟前,就听闻林子里传来了簌簌哒哒的响动,像是马蹄踏在雪堆上的声音。
大太监心中一喜,立刻从马车上下来准备去迎接公主殿下。
只是在马车里待久了,刚一下车,腿都是麻的,踉踉跄跄人还未走两步,公主的小宝驹就踢踢踏踏地到了跟前。
“松林,你越来越不中用了!”
小公主的脸色很不好看,完全没有平日里嬉闹完后的意犹未尽之感。
“公主殿下说的是,老奴年纪大了,确实不如这些个年轻人健朗了,下次公主殿下要打猎,老奴肯定不死活要跟来凑热闹了!”松林表情懊恼,神色夸张地说道。
“哼!”小公主脸色依旧不好,只是也不再揪着他说事儿了。
昭颐从马上下来,示意后面的人:“带过来!”
松林以为是公主殿下猎的猎物,一轱辘的好话立马酝酿到了嘴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结果等侍卫将东西带过来,定睛一看,竟是个半死不活,冻得只有一口气的……男人?!
“这人有些意思,松林,你带回去,找人好好瞧瞧,别让他死咯!”
说罢,还未等松林反应过来,就头也不回的上了前头宽大奢华的马车,松林抬眼只看见一抹火红色的影子在眼前飘过。
怔忡间,看到了跟着公主一起进山的大宫女衔青给自己递来的眼色。
心下了然,立马吩咐随行将这奄奄一息的人抬到了马车上,丝毫不敢耽搁,就怕一个不小心,再给人冻死了。
昭颐公主心血来潮去了一趟落雁山什么也没猎到,倒是带回来了一个浑身是伤,脏兮兮的男人。
这下公主府里茶余饭后又有了新的谈资。
昭颐公主对府上的打理向来不拘小节,她喜欢热闹鲜活,所以从来不约束着府上的人日常闲话聊些有的没的的事。
倒是府上的总管嬷嬷、太监管家们时常对这些下人耳提面命,让他们出门在外管住嘴,就算不为自己想,也为家人多想想,别到处拿府里的事说嘴,一不小心说错什么,那就是抄家灭门的祸。
这话有人听进去了,也总有些叛逆的听不住劝。
所以京中的王公贵女圈,很快就传开了,说昭颐小公主开窍了,也学着惠荣长公主开始带男人回来了。
几番话在舌尖一滚,难听的有之,兴味玩笑的有之,嗤之以鼻,苛责批判的更不在少数,只是这些话自然没有人会当着昭颐的面说。
昭颐也确实不知晓,只是在某天从宫里回来时,碰见了几个平日里处的还不错的贵女,她们在看见昭颐后,下意识就要躲开的神情,让昭颐一脸莫名。
待到走近后,看到她们脸上讪讪笑着又掩饰不住的尴尬表情时,更是大惑不解。
她看向身边跟着的绘春,绘春也是一脸欲言又止,但终究还是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将最近王公贵女圈里的传言如实的说了。
昭颐这才一脸恍然,似是想起了自己还从落雁山带回来个人的事情。
回到公主府,昭颐就唤松林:“将人带过来!”
松林一脸为难的劝道:“殿下,那些人老奴已经惩戒过了,这会子估计就剩半条命了,这……怕是污了公主的眼。”
注意到昭颐微皱的眉头,一旁的衔青立马出声呵斥道:“松大总管,你是老糊涂了!公主殿下要见的是山里带回来的那个人,你提那些子肮脏玩意儿作甚,没得污了公主的耳!”
松林这才恍然自己会错了意,立刻跪地认错:“是是是,老奴该死,老奴老糊涂了,老奴这就去把人带来,公主稍安勿躁……”
昭颐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他赶紧去,松林如蒙大赦起身出去唤人。
小公主百无聊奈地坐在椅榻上,神色恹恹。
绘春见昭颐面上不虞,端了热茶递给她,并轻声宽慰道:“公主殿下不必在意外面那些风言风语,他们就是……”
昭颐刚接过茶,闻言立马往桌上一放,满脸不悦道:“你也觉得我是在意那些劳什子话?”
绘春见她如此,自知失言,立马跪身道错。
昭颐也不叫她起身,生气道:“我为什要在意这些话,就因为他们说我像姑姑?那他们是觉得姑姑错了吗?”
绘春连连摇头:“公主殿下同惠荣长公主一般,皆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怎会是错,自是那些人胡言乱语,嚼舌根子罢了,是奴婢的错,奴婢狭隘了,竟然觉得公主殿下会在意这起子小人的话,奴婢该死!”
边上候着的衔青将桌上泼洒的热茶迅速拾掇好,又重新斟了一杯新茶递给了过去。
昭颐随手接过,浅啜一口,神色有些恍然道:“这是姑姑那里拿的金瓜贡?怎的拿出喝了?”
还不待衔青开口,她又接着之前的话说道:“他们嚼我和姑姑的舌根子,不过是看轻我们是女子……”
“哼!若我等是男子,这会子该传的就该是一段英雄救美的风流佳话了……”
话音未落,门口就出现了一道颀长劲瘦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