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不到山奇事（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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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小沫提着盏煌煌荧惑的白纸灯笼，跑了。
她奔跑进茫茫雨夜。
奔跑中雨水溅起的泥巴点子甩在她裤脚，冷冷雨珠飘打在她面颊。
她的一颗心却是热的，急切的跳动着，噗通——噗通——
既然两边各执一词，那就谁也不要相信。
苗初翠欺骗过一次，谁知道她会不会欺骗第二次、第三次。
她刚刚死死握着张小沫的手臂，力度大得像是要掐断她的胳膊。
趁着石像内发出敲击，苗初翠愣神的空档，张小沫拿了盏长明灯，奔进云山蒸腾的黑夜。
亡魂向白雾里飘去，像是故意引召张小沫。
张小沫速度赶不上时，就会停顿一会等她追逐。
白雾隐去张小沫身影，庙内石像缓缓裂开蜘蛛网一样细密的纹路。
小小的荧光蓝色灵蝶，拖拽着蓝色点点灵光尾翼破开雨幕，向着庙外飞去，追逐张小沫的气味。
亡魂引张小沫至一处悬崖消失不见，这里白雾消散，依稀可以看见四周视野。
光秃秃陡峭的山崖石壁，底下是滔滔奔流的黄河水，水流湍急，回旋的水流在悬崖处成‘之’字形倒流。
按照悬崖的高度和水速，人掉下去，只怕尸骨无存。
亡魂没有伤害她，把她引至悬崖高处是何用意？令人费解。
亡魂没有骗她，那骗她的……她不敢深想下去。
“你怎么识破我的？”熟悉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不易于平地惊雷。
白雾里走出名身量高挑，眉眼盈盈处含笑，面带疑惑的女子。
这名女子不是苗初翠又是谁。
张小沫半仰着面，雨丝大了起来，一条条往下流，打湿她的睫毛，流进眼底。
她眼底水光含着一层薄薄水雾，像不到山夜雨飘摇下的白雾。
张小沫声音颤抖道：“你不是苗初翠，你究竟是谁？”
她没有傻到回答她的问题，从进入不到山脚就觉得苗初翠怪怪的，尤其卖瓜翁那段。
进入庙内，更是鲜少开口说话，想必是怕露出破绽。
真正令张小沫做出判断的，是无名指上发烫的红痕。
苗初翠死死钳制住她的手臂时，无名指上烫的刺痛，提醒她庙内危险。
上次无名指发热发烫还是诊所遇险，那个男人恶意捉弄她的时候。
‘苗初翠’托着下巴，唇角微勾起，轻笑道：“你远比我想象的聪明的多，怪不得天道事务所会调查你，连我石姬也要筹划抢夺你。我当然是你们许愿的那位神邸大人呀。”
‘苗初翠’笑容和先前判若两人，更娇更魅，眼底没有笑意，更没有大学生清澈的愚蠢。
‘苗初翠’倏然逼身上前，托着下巴的纤纤玉指抚上张小沫白净细腻的脸蛋。
张小沫心中慌乱，连连后退，悬崖上的石块松散掉落奔腾的黄河水中，河水如巨兽吞没一切。
张小沫心中震惊，苗初翠身体里的是庙里的神邸，那苗初翠必定也向神明许过愿，她骗了所有人。
话语里的信息量实在太多，天道事务所调查，名为石姬的神邸也要抢夺自己。
她像一块唐僧肉，引发各地势力妖魔鬼怪对她虎视眈眈。
她想不明白她身体里有什么秘密？
张小沫侧头躲开石姬的抚摸，中气不足道：“你把真正的苗初翠如何了？”
石姬漫不经心道：“自然是实现愿望，帮她找到父亲。作为交换她的灵魂我有权回收，愿力香火会增加我的灵力，毕竟我想要正统修炼，飞升成为真正的神仙。”她邪魅的笑容收回，正经起来的模样倒是有几分神台上不沾尘欲的神佛。
张小沫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苗初翠的父亲在哪里？
石姬用手指绕着沾着雨水的发丝，像是看出张小沫的疑惑。
掩着嘴轻笑起来，“庙外那些飘荡的亡魂，里面不就有她的父亲。”
真是荒谬至极，辛辛苦苦、历尽磨难找到的父亲，竟成了夜夜徘徊在不到山痛苦的亡魂。
苗初翠向神明许愿，却不知神明是真正的杀人凶手，杀害了他的父亲，那些庙外痛哭嘶吼的亡魂里就有他的父亲。
张小沫不敢想象，苗初翠看到父亲的亡魂，会是何等痛彻心扉，后悔不已。
张小沫柔顺乖巧说：“你既然想要我修炼，假设我不愿，不是会影响到你愿力香火。我看不如你帮我找到严莓莓、小乙，我心甘情愿奉上，你的修为想必会更上一层楼。如何？”她顺着石姬的话说下去。
石姬筹划了许久，和魅魔合作。精心设计张小沫身边人，才把这只肥羊引到不到山，怎么会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石姬沉思：“小乙是我的人，严莓莓现在是安全的，不如现在我就吃了你，增长修为。”
吃了张小沫可白白得千年灵力，谁会甘愿放弃这么大块肥肉。
张小沫抬手，想是要把风雨吹散的长发重新夹好。
她的袖口里飞出只蓝盈盈、尾翼带着数点幽蓝灵力，如划破夜空的流星，毅然决然向石姬撞去。
石姬眼神里掩饰不住的震惊，“梦蝶，你和丹凤是什么关系？他不是死了？是我亲眼看到烈火吞噬，变成一具焦黑的尸骨的。”
灵蝶追着张小沫出庙，张小沫见灵蝶没有伤害她的意思，默许灵蝶跟着她。
灵蝶对她很是亲近，尾翼如星星点点的银河星辰散发萤光，不停绕着张小沫飞舞，躲到了张小沫的袖口中。
刚刚石姬要伤害张小沫时，灵蝶急切在袖中扑腾，要冲破牢笼。
张小沫趁着石姬愣神的功夫，发狠推开神邸，往白雾里跑。
石姬没想到张小沫胆子这般大，手无寸铁的人类竟敢对她动手。
她恶狠狠踩碎泥地里沾湿了泥水的长明灯笼，灯笼里的鬼面蜡烛‘噗嗤’一声被踩灭，发出一道青烟飘向雨夜深处。
灵蝶被笼在石姬的五指间，不断扑腾，挥洒下鳞鳞荧粉。
石姬面上怜惜，手上却发了狠，撕碎了灵蝶的美丽翅膀，随意丢弃在水坑里。
“啧，小可怜，你的主人不要你了。还这么忠心护主，既然如此你就到地狱陪伴你的主人吧。”
她看着灵蝶有气无力在水坑里微微抽搐，蓝色翅膀沾染上泛黄的污泥，捂住嘴，咯咯咯笑了起来。
石姬心情颇好的施法，区区蝼蚁的人类，怎么可能从她手里逃脱。
石姬受了不到山香火愿力多年，也算半个神邸。
只要吃了张小沫，就能成为灵气血脉精纯，真正的神邸，白日飞升也不在话下。
张小沫在白雾中跌跌撞撞奔跑，中途摔倒好几次爬起，身上脸上溅上了不少泥点，白嫩的脸颊被碎石子划出细小的伤口。
狼狈不堪的她一头撞到石姬怀里，惊疑不定鬼打墙又跑回了悬崖上方。
啪的一下，张小沫脸上挨了一记响亮的巴掌。她被扇倒在泥地里，可见施暴者力度颇大。
张小沫头一歪，嘴里弥漫起腥甜，唇角染上点点雪中梅花凄凉。
张小沫舌尖顶了下腮帮子，吞咽下血水，狠狠用袖口擦拭去唇角血迹。
眼神发狠道：“你不就是想吞噬我的血肉，有种你现在就杀了我！”
石姬发笑，笑的花枝乱颤，如最娇嫩的花束，花瓣上都是一沾即死的毒液。
她势在必得，“你现在不就是我手里的猎物，任我宰杀。怎么，还期待有人救你吗？”
石姬慢悠悠走到躺在水坑里的张小沫，捏起张小沫咬紧牙关的下巴，左右打量起来，“是期待你废物的室友？还是你的亲亲好情郎，丹凤？没关系，很快你就会像灵蝶的下场，痛苦挣扎的死去。”
张小沫奇怪她们怎么会把她和丹凤联系起来，那名长相凶神恶煞、布满恐怖疤痕的少年。
张小沫忽然笑了起来，如清亮的利剑破开不到山死气沉沉的夜空，笑得坚决。
她迸发全身的气力滚向万丈悬崖，如一只决绝的孤鹤从容赴死。
石姬没有想到张小沫会义无反顾跌入悬崖底，底下可是蚀骨的九幽冥水，从地下冥河里流出的黄泉水，多少飞禽走兽、妖怪仙魔葬身在九幽冥水里，成为河底呼啸呐喊的累累白骨。
每到夜晚河里会伸出一双双白骨手掌，想要攀附悬崖峭壁，爬上不到山来。
白雾吞噬张小沫身影，她张开手臂仰面笑了。
她在赌，横竖都是死，不如赌一把大的。先前听苗初翠说不到山悬崖有悬棺，不到山只有这处陡峭山崖。
云朵轻柔的白雾里一道悬棺高高悬置于悬崖半山腰，木桩深深钉入山石，支撑起沉重的黑棺。
这棺椁果真如苗初翠所说，密密匝匝的黄符封印其上。这些符箓画押咒语繁密，显来画符者极耗费心神，符箓上的朱砂符文有些褪色。
符箓多用来召神劾鬼、镇魔降妖功效，封印在棺椁上必定是用来镇邪祟。
如此多的符箓，棺椁里的这位乃是大凶之物。
张小沫双手死死攀附住棺椁下的木桩，两只手伤痕累累，鲜血顺着雨水的冲涮浸透黄符。
雨水打湿了她的额发，她费劲用指甲狠狠扣进木桩里，想要借力翻身而上。
她无名指上的红痕不住发烫。
一圈红痕红得滴血，烫的她手指生疼，在冰冷的雨水中稍稍带来些许温度。
张小沫不由暗想棺椁里封印的邪祟这般危险，无名指在提醒她。
她的心神放置在悬棺上，才发现悬棺微微开移了一道缝隙，悬棺里封印的鬼东西出来了？
卖瓜翁可是说‘悬棺开，伏尸千里。见棺邪祟，必死。’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不到山奇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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