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来捕月光》荒台无踪

12、改变的剧情3

　　不太明亮的房间里，林再思打开手电，照亮自己的脸，朝着里面坐着，双眼无神披头散发的人，轻声：“嗨？”

　　进门前系统很强硬：“救她。”

　　林再思屈服：“好嘛。”

　　某种意义上来说，林再思的运气好到不能再好，也背到不能再背。怎么她随便敲面墙都能打开里面隐藏的密室呢？

　　任之祺就不好说了，遇见她这个路人工具人，运气好坏很难界定。

　　任之祺精神恍惚，听见林再思单调的问好，抬起僵硬的头，看见黑暗中惨白的一张脸，形如鬼魅，当即抱头尖叫：“啊，啊，啊——”

　　系统于心不忍：“你差不多得了，我看她眼球翻得都快晕过去了。”

　　林再思这才关上手机：“别叫了，是我。”

　　任之祺还在继续，过长时间的尖叫让她喉咙不适：“呕，呕——”

　　林再思退后一步，怕她真的吐出来。

　　干呕之后虚空的瞳孔湿润，她认清了面前的人是谁，劫后余生的喜悦让泪腺孔里的眼泪滴答落了下来：“姐，姐姐，救命……”

　　系统适时向她介绍人物背景：“女配的人设是人前高傲女明星，人后哭包大小姐。”

　　作者真敢想。

　　还真是哭包。

　　就当是人后吧，没了系统，任之祺已经放弃挣扎，做回最真实的自己，哭卿卿：“林姐，林姐为什么要吓我，呜呜呜，快来拉一把我。”

　　求人就叫姐，大小姐你还真是懂。

　　林再思啧了一声，刚过去帮着任之祺扑腾爬起来，身后那扇她误打误撞打开的门就已经关上，严丝合缝，找不到一丝空隙。

　　“完了。”眼睁睁看着门合上，任之祺双眼一闭，刚站起来的人又跌坐在地上。

　　“这么悲观吗？”林再思走到她身边蹲下，不太理解。怎么才消失五分钟就成这样了？

　　任之祺憔悴得很，听见她白痴一样的问话，咧嘴苦涩道：“废话，你是不知道我这几分钟到底经历什么！而且你看看这里，太吓人了好嘛！嘤嘤嘤……”

　　好歹有人陪她，任之祺状态好了一些，断断续续说了一些被抓走之后发生的事情。

　　“那个人把我眼睛嘴巴都捂住了，我不知道是谁，没声了之后我扯断布条就在这里了。”

　　“你没来之前，我一个人在这里，听一个女人的歌声，跟鬼叫魂一样，一直放一直放，我真的……”

　　“我们能出去吗，我受不了了，呜呜呜，我不想玩了……”

　　任之祺站起来，跑到墙前，死命地捶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当然，徒劳而已。

　　林再思起身，从任之祺身上移开，环顾四周，惊觉这间漆黑幽暗的房内空荡，但三面墙上却很满，装着一台台大屁股电视机。她数了数，一面墙三行三列，这年头，还有人这么怀旧？

　　林再思还看着，二十七台电视机同一时间开机，雪花滋滋响过，吓得任之祺一哆嗦，直挺挺跪在地上。

　　滋滋滋，又一声，任之祺抖着肩膀退到林再思身边，像是玩偶熊一样紧紧抱住她的小腿，脸贴着她的裤腿，林再思感觉到了丝丝凉意。

　　林再思不说嫌弃是假的：“别把眼泪鼻涕擦我裤子上。”

　　“好。”任之祺抬起脸吸吸鼻子，说完又贴了回去。

　　林再思忍了忍，她这条裤子算是废了。

　　随着电视机屏幕稳定之后，变声器处理过的声音毫无感情地报幕：“欢迎来到门内的世界。”

　　女声结束，雪花消失，狭小的屏幕开始播放黑白的视频。

　　林再思抬眸，一眼一行一列地扫过去，每台电视放的内容是一样的。

　　晴天白日，群鸟飞过，一个披头散发挡住脸，套着不合身长裙的女人赤脚奔跑在草地上，镜头忽远忽近，女人被头发盖住的眼睛忽有忽无。有的时候，二十多台电视机上都是一只漆黑的眼珠。

　　最开始任之祺还因为好奇偷偷看了一眼，刚好就是那颗眼珠子。任之祺顿时浑身发抖，现在她只会死死抱住林再思的腿，根本不敢再看。

　　可林再思一点也不怕，看的时候甚至还抖腿，显然是觉得有意思。

　　抖着抖着，把任之祺抖得不怕了。她扒开发缝，抬头悄咪咪地看。

　　电视机里的女人像演默片一样站在树下，将自己的裙摆撕断，握紧长条爬到树上，系在最粗的树干上，然后纵身一跃，头发飞起，布条断了，她没死成，重重地落在地上。

　　林再思一时无言。

　　女人还在继续，继续从头开始，继续赤脚奔跑，继续用眼珠子吓人，继续找树，继续撕裙子，继续自尽，继续自尽失败。

　　死循环。

　　堪比行为艺术。

　　伴随着死循环的是一阵悠长的歌声，很轻，很淡，在早该淘汰的电视机的电流声中，根本不引人注目。

　　林再思听见也当没听见，她抱着胸：“统哥，你怎么看？”

　　系统：“我觉得是神经。”

　　林再思：“我是问你有没有觉得这位神经的脸有点熟悉。”

　　系统：“是吗，我看看，哦，客厅画像！”

　　真的是诶，不懂但尊重。

　　林再思看了几遍，累了，觉得自己还不如去看看哪里有机关能出去。还有一点，不要在昏暗的地方看电视，不然很伤眼睛！

　　林再思爱惜眼睛，她抬抬腿，想让任之祺放开：“小任，你——？”

　　林再思低头，不知何时，脚上的杠铃松了，任之祺本人已经走到电视机前，脸都快贴上屏幕了。

　　“宿主，她好像不太对劲。”

　　不是不太，是非常。

　　林再思退后几步，三面墙上整齐排列的屏幕逐渐汇聚成一张巨大的幕布，白光强烈地将人包裹，吸纳，融合，而那个女人，那个看不清脸的女人，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消失了。

　　只有白得发灰的天，黑得发亮的地，还有正中心的女人。

　　此时此刻，死白的房间里，她才发现任之祺也穿着过分宽大的白裙子，一头秀发被她盖在脸上。

　　她成了黑白录像里的女人。

　　咔——

　　任之祺身后投下光柱，她像是听见了召唤，缓缓转身，随着她转过头来，光柱中落下绳子。

　　够结实，能死人。

　　任之祺每一步都像踩在沼泽里，又像是在云端。是绝境，还是天堂，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耳边有温柔歌声的指引，“啊……啊，啊……啊……”

　　她在荒原奔跑太久，那么黑，那么累，天使妈妈已经把手交给她，她要做的就是抓住，抓住，抓住……

　　任之祺的眼睛藏在黑发中看不见，不过她这个样子，林再思确定她被催眠了。

　　先前的折磨都是铺垫，当恐惧吞噬人心，强烈的心理压力之下，人会迷失自我，被恐惧同化。

　　一点点歌声，一点点指引，以为是信仰，以为是救赎，人就在迷途中找到了归处，其实是为自己找到了坟墓。

　　门内就是这个。

　　林再思嗤了声，无聊透顶。

　　极乐就在眼前，任之祺伸出手，被头发盖着的脸上带着憧憬与希望：“妈妈，我——”

　　妈你个头！我可没这么大的蠢闺女。

　　林再思松着尺骨，任之祺太瘦，后颈那一块都是骨头，她手疼。

　　林再思揉着手，看着倒在地上的人，问系统：“咋办？”

　　系统让她注意身后：“有办法，我已经探测到了附近的摄像头，但你要小心。”

　　林再思放下手，耳尖动了动，弯起唇角：“当然。”

　　她侧过脸，慢慢弓身，抬起手肘，握紧拳头……

　　“林再思？”

　　没有人。

　　徐不言拧起眉心，身边的人不见了。

　　走在前面的三个人也发现了。

　　邬虑停下来：“人呢？”

　　徐不言眼尾上扬：“看不出来吗，不见了。”

　　“不见了？”邬虑径直走到徐不言跟前，他的语气挺冲，浓眉下压，“她跟着你，不见了你不知道？”

　　这两人差不多高，唯一的区别就是邬虑比徐不言更壮，不过两人的气场不相上下，现在的情况就是，危险。

　　意识到这一点，夏泽修立马后退，却被陆晞一把揪住推到他们中间，被迫当和事佬：“两位，找人要紧。”

　　徐不言侧过身，好整以暇：“所以，你要找谁？”

　　“呵。”邬虑冷哼，他当然知道找人要紧，问题是任之祺那边怎么办？一来一回，谁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他怕出现最烂的结果，他不敢赌。

　　该死的，偏偏这个时候出了错，偏偏是林再思。

　　邬虑的沉默让徐不言有了数。

　　夏泽修心累，阳光男孩很阴郁，朝着陆晞示意。

　　轮到陆晞和稀泥了，但她显然没抓到重点：“说不定她只是太累了没跟上，说不定就在哪扇门后坐着，虑哥，这也不能怪徐不言。”

　　邬虑火气正盛，抬起眼皮，对着她：“这种地方，你说这种话，你自己信吗？”

　　夏泽修护短：“唉，虑哥，用得着这样吗？”

　　“行了，”徐不言看着他们处在联盟碎裂的边缘，回忆起林再思的话，觉得很可笑。不明白她这一出又是搞什么，“我去找她，你们自便。”

　　夏泽修：“唉，徐——”

　　徐不言扬手：“放心，我会带她回来。”

　　说完，他转身奔进漆黑的走廊，邬虑被找任之祺的事情拖着，最终还是没能跟上徐不言。

　　无人的走廊，不断的开门关门声，徐不言在一间一间地找人。

　　他们走得不算太远，如果这条路没人，那就只有……

　　徐不言朝着邬虑所说的墙跑去。

　　经过客厅那面墙，这种墙，也不一定只是墙。

　　不知过了多久，在耐心告罄的前夕，徐不言摸到了藏在墙缝里的卡口。当墙中的门打开，白惨惨的光影中，地上躺着一个熟人。

　　他瞥了一眼，看向另一边。

　　斜倒在墙上的大高个歪着脖子一动不动，任人摆弄。

　　林再思低着头，卷着麻绳正在捆人，一圈一圈，麻溜地很。

　　抬头的瞬间，林再思拿下棒棒糖，舔着黏糊的嘴唇，朝徐不言：“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