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罪稔之赎 08 ...
-
南家落座于贝瑟町北区，高楼层错之地。于顶峰俯瞰，可见街道上悬浮车穿梭来去。
“咻——”一辆标有菟丝子标志的车辆在那道俯瞰的视线中，驶入南氏所居。
“铛，铛”一下一下敲着横栏的杯底停住，手举杯而起，不规则的杯型折射的光线曲回，照着凭栏者棕褐的鬓发、黄玉的眼瞳。
流光同话语一齐倾泻：“父子两人去了好几个小时，与死人这么多话说么？还是......她没死。”
死没死，问问那两位就知道了。
——
南之臻脱下外套，递给一旁的仆从。
比起弗洛斯缇的科技水平，贝瑟町显然落后很多：连家用小机器人都只是少批量生产。
按理说，这种未接触到核心技术的小机器人花钱就可以买到，贝瑟町的异族却不乐意在此处有所支出，他们抵制这些奇奇怪怪的零件组成物，总觉得其中匿藏着弗洛斯缇民众的阴谋。
虽然有些杞人忧天，但也不无道理。
“我们真要按南之胤说的做？”南之臻跟着父亲落座沙发，音量无所顾忌。
父亲并未回应，而是转了头脸，望旋转楼梯处的女人，她杯子里的饮料还未喝完，随着她缓步下阶梯的动作摇曳。
“都看着我做什么？”息莱蒂回望沙发上的二位，“不欢迎我么？我以为南家已经可以让我来去自如了呢。”
南之臻的嘴巴闭紧了，多余的字音都发不出来，只敢慌里慌张地求助父亲。
“自然欢迎。”南苍站起，给比他小几十岁的息莱蒂让座，密布皱纹的脸也扬起一贯的笑容：“我们南家能有现在都倚仗您，别说来去了，久住也无所谓。”
“铛。”
杯子置桌上，指尖抚过圆顿的桌角，息莱蒂顺着桌子的弧度，坐在父子两人的对面，眼角被笑牵起细纹：“新换的纳罗瓦桌？看来最近的确赚了不少。”
息莱蒂安坐，南苍伫立原地。
南之臻眼珠来回转动瞟，突地唰得一下站起同父亲统一战线，人也壮胆子接过话头：“多亏您，是您给我们南家开的渠道。”
“既然知道是我助南家起死回生，那怎么......”直黑的眉随笑容弯起，息莱蒂撑下巴，戏谑地看着对方，“还背着我去A区监狱？”
犹似调侃的话语却让南之臻起了一身冷汗：他真想不明白，这样可怖恶趣味的女性，竟给贝瑟町大部分民众留下善良圣洁的印象。
“并没有背着您，”南苍伸手拍了拍儿子的脊背，缓缓说，“我们去监狱的行程没有瞒着任何人。只是一场正常的探望，毕竟南之胤好歹是我的女儿，您的朋友，不是么。”
“嗯，那同我说说，你和我的朋友都聊了些什么。”息莱蒂的笑仍旧挂着，衬得这张经过岁月沉淀的面庞温和极了——温和的表皮下是恣肆翻涌的风浪——南之胤此时应当死了才对，是哪个步骤出了问题呢？
不过也无所谓了，就像她无所谓南苍父子在这添枝加叶的胡乱复述，哪句真哪句假，哪句有哪句无，全凭他们一张嘴。
息莱蒂无需分辨，对她来说，要彻底解决南之胤这个隐患，无非是再去一趟监狱的事：先前已然开了个头，再来一次又如何呢？
“滴滴。”智能的提示音打断南苍的叙述，息莱蒂抬手，示意南苍父子噤声，自己边往大堂外走，边施放隔绝的异术。
“埃意德丝，怎么了？”息莱蒂走到堂外的小花园里，接听语音通话。
智能另一头传来冰冷的机械音声：“通知你计划可以进行到下一步了，我们笼络了一名当年禁地重置的幸存者。”
“效率不错。”好消息值得息莱蒂随口一句的夸赞，她舒展眉眼，说道：“我这边倒是有个小插曲。不过我会尽快处理，到时候进展至下一步，记得通知我跟进。”
埃意德丝反问：“插曲，怎么回事？”
“嗯.......一枚弃子的反扑。”
——
时间就在筱悔逗逗狱警，写写日记的夹缝间溜走，一下就来到了筱悔苏醒的第三日。
来得会是谁呢？筱悔坐在床上，等着他人的探视。是南家父子，还是那拉切芮？
也有可能谁也没来。
结合昨日父子的探视情况可以猜得，两人现在被第三方牵制，而第三方的部分隐秘掌握在监牢中的南之胤手里，所以他们求助于她。
第三方除了息莱蒂，筱悔想不出还有谁。能杀死原主的息莱蒂，定是个极不好惹的人，父子两人探监的小动作根本瞒不了她。倘若她偏向于谨慎，那筱悔今日就要被放鸽子。
“啪啪！”
狱警的拍门声突现，一阵一阵，宣泄不满：“843号！有人探视！”
筱悔一下直身，应了声。
看来息莱蒂是个自信且富有实力的人，她想。
探视室。
来的人出乎意料，但细想来又很有道理：是一位极富精神的女人，棕褐卷发、黄绿瞳仁，因为时常笑让眼角留下浅浅的鱼尾印痕，注视筱悔的目光平和且熟稔。
再加上她身后还站着两位：南苍、南之臻。身份呼之欲出。
“息莱蒂。”筱悔镇定自若地道破来人的名姓，即使她知道自己囚服袖子下的汗毛已翘得老高，生理本能般，叫嚣着她远离眼前这位和蔼的女性。
“嗯，我们不久前才见过，但我实在想你，所以和他们一起来了。”
息莱蒂说的话就像南之胤笔记本里写的那样，充斥“亲爱的”一般的缱绻味道，却又暗藏别扭与古怪。
“没给我带礼物么？”筱悔询问，视线扫向息莱蒂身后做鹌鹑的两位。
南家父子立马上前，将东西递给息莱蒂。“如你所愿，”黄绿的眼珠像两枚监视器，审视的意味毫不遮掩，“衣服、书，还是这个？”
“这个”指的是一罐药物，白色的罐身写满复杂的指标。
“时新的物件，你要的就是它吧。”
药瓶被息莱蒂攥在手里，监听的狱警看不见，监控也扫不着，这玩意儿甚至没有经过监狱管制系统的检测，就这样被息莱蒂从储物异术里掏出来，展示给筱悔。
隔着玻璃，筱悔看清瓶身所印的大字“黒尼厄精神补给片”，一旁小字附上“纳罗瓦研究会出品”。
黒尼厄，纳罗瓦。
笔记本所录的事真切地呈现在筱悔眼前。筱悔不清楚，这罐药物是不是已死去的南之胤所期望看到的产物。
但肯定不是她所期望的。
她本来强调“时新的物件”就是想让南家父子二人意会到“纳罗瓦研究会”，南之胤在笔记本中提起的重中之重，蕴含着她和息莱蒂的猫腻。
结果现在来送猫腻的是息莱蒂本人，猫腻本身也被息莱蒂大剌剌地拿在手里，这意味着本来算是隐患的“纳罗瓦研究会产品”已被息莱蒂摆平了。
都成药品的产物，明面上的关卡定是扛过了的。
呐，筱悔在心里短促地呵了口气，能让安纶娜告发的证据又少了一条。
“你可以试试。它好像已经在贵族间流行开来，是你以前也喜欢追逐的东西。”
息莱蒂起了话头，内容实在稀松平常，真似老友见面般，说着些追忆往昔的话。
“衣服也是最新的款式。先前送的书也不知道你看完了没有，所以今天只带了一本。哦，还有他们......”
气氛祥和，息莱蒂的笑就没落下，如果她的眼神没那么锐利的话，这场会面指不定能更亲昵：“你的父兄也不必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他们的。”
身上的鸡皮疙瘩不住冒着，筱悔表情没变，手指摩挲起虎口，听说这样的揉搓容易安抚人的情绪。
指腹在虎口打着圈。
跟前的息莱蒂并没有再说话，只是坐着，同筱悔无言相对，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窒息的浪潮在探视室暗涌。
情绪并不是那么容易安抚的，筱悔想，息莱蒂是一个极懂得施压的人，要打破这样的氛围，就需要拉着她共沉沦。
于是筱悔脱口而出：“你上次答应要救我出去。”
南苍/南之臻：？！
“很抱歉，贝瑟町的律法不允许我那样做。”息莱蒂哀叹，笑容终于从面上消失，嘴角的皱纹向下坠，仿佛真心为挚友的无法挽回而难过。
“哦，那倘若我揭发你，有希望戴罪立功而轻判么？”筱悔面无表情地刺激对面，可惜，脑海里并没有响起仇恨值上涨的声音。
闻言，息莱蒂哀戚的神态一点点褪去，她歪了歪头：“我有没有罪，你还不清楚么？而且.......”
所有外露的情绪收敛，视线锁定着筱悔，审视不再，反而透着猜忌，声音轻柔而笃定地敲在筱悔心上——
“你是不会这么说的。”
心咯噔一下，筱悔抑住跳动的眼皮，扯动嘴角，将毕生的苦楚演绎在这声长长的叹息中：“人是会变得，息莱蒂。尤其是濒死之人。”
“是么......”疑窦并不会消除，只是筱悔的回话令息莱蒂短暂的恍然。
是啊，是啊。筱悔在心里点头如捣蒜，就像她自己，本来计划再耗上几天，捞点仇恨值或者好处就跑路，但现在碰上息莱蒂……浑水的中心，她当机立断选择今夜遁逃。
人向来善变，筱悔尤甚。
——
“具体方位？”
刚钻出贝瑟町的列车站，赫籁连伪装都来不及卸就被玫迩围着问“何枭银”的所在地。
重点是，队伍里还没有一位心疼她的，一个个的都冷着脸等她的回复。
无法，赫籁顶着被过分压榨的苍白面孔解释：“冷却时间还没过。而且这种预言魂体行动的操作所需精神力巨大，对我的魂海是个不小的负担。”
“最快什么时候能进行下次预言。”
此次行动带队的是何曳榕，身为后勤机械师她很少执行前线任务，但这不意味着她的战斗力低下，相反，以“元老”身份自居的家伙往往能发挥出远超十几个弑神者的实力。
而且，这次任务的捉捕对象对她来说也极其特殊。
手搓脸，赫籁在心底演算，最后说道：“最快的话，可以是今晚。”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罪稔之赎 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