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良莠淆杂 26 ...
-
一呼一吸完全被占据整个视线的机械造物掠夺殆尽。
锃亮的，磅礴的，一眼望不到顶的机械“树干”，上生数根五人环抱不住的“手臂”，似巨木的枝丫，纠缠，恣肆，自地平线拔地而起，又将尽头的每一寸霸占。
人造的“神木”么？
震撼难以言喻，更深的是胆颤。
许久未骚动的恶欲战栗，筱悔面皮僵住，唯瞳孔发颤，竟一时忘了挪移位置。
直到那张牙舞爪的机械枝丫锁定她，数十根银触手声势猛烈，锐不可当地破空而来。
“唰唰——”
无形抑或有形的一切，通通湮灭在神木枝干攒动的瞬间。
离得近了，甚可见银触上的红斑，点成面，似缀饰巨树的红叶，随之而动，卷掠腥风。
它吞噬过多少人？用它熠熠闪光的金属触手么？穿透还是捶打？是不是所有人都逃不过被血肉模糊的葬送？
银触上的血迹已经解释的很清楚了。
许多人同筱悔一样面对着此刻，知晓命运，却迈不出寸步。
“筱，筱悔……”
纵使自诩见多识广的恶人系统见到此景，亦乱了方寸，失去伪装透露慌张：“你跑啊！”
她也想啊！
并不是恐惧定住她，而是机械造物的神木动用了……异术？或者说是，逆律而生的天赋。
它将所见之物牢牢地困于原地。
袭击愈近，兜帽被狂风吹后，黑发在引动的波动间挣扎。
要逃要逃要逃要逃！
银触于筱悔眼中由一点，逐渐扩散占领全部视野——它已至前了。
指尖抽动，几不可见，却如一个节点般，浑身颤抖起来，桎梏开始松动。
是机会。
【天赋·孽魂】
“噗呲！”
银触的前端较整体而言尖细，恰好穿过孽魂的胸膛，将这处的恶业之力捣毁。
空空如也的胸口并未对无思无觉的孽魂造成影响，祂伸出扭曲的手掌，一把抓握神木的枝丫，孽业之力趁机顺着枝干上爬。
“噗” “噗呲” “噗噗”！
银触未有停止避后的想法，接二连三的，触手狠狠穿过孽魂的躯体，将恶业之力搅得一团乱，连人形都难以维持。
窥视的恶人系统提心吊胆。
先不说筱悔最近攒的仇恨值能维持孽魂状态多久，就说她被银触穿透的次数，一旦孽魂状态结束，她自个儿也危在旦夕了。
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孽魂散又聚，黢黑的身体拥抱住银触，渐渐的，化成了一股黑浑的线流。
线流埋入触手，如同叶片上的经络，延展，侵入，去污染银触的内部。
可……凭恶业惩处魂灵的天赋，能对眼前连是否为生灵都未可知的造物起作用么？
孽魂在凌乱的数据线间游走，里头的电流仿若有意识般，纷纷追缠，势要把祂折磨致死的架势。
在哪在哪在哪在哪在哪……
几要涣散，灵魂和□□的痛苦并存，内里的筱悔几乎在强撑：机械核心，机械核心，机械核心……
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倘若它真是机械造物，那必不可少一样总驱动。
“铿铿！”
锐器崩射机械外壳的脆响。
是外面的人，显然不止索伊一人。
他们正尽自己所能的躲避反击，高喊着：“有个古怪的家伙转移了它的注意力！趁现在！”
“宝物就在大家伙体内，我用异术感知的！”
宝物，宝物。
残存的意志施放【异术·意识·寻宝】。
所谓珍宝会是核心么？
跟前突现一只荧蓝的蝴蝶，是异术寻宝的具现，它翩跹着，绕孽魂一周又顺触手往上飞。
祂迅速旋身，躲过电流，循着荧光的轨迹往主干游弋。
一闪一烁，是荧蝶欲坠，是孽魂将消，也是机械核心的莹莹微光。
棱形、不透明、巴掌大小、以毋忘石为制造材料……人类的手笔一览无余。
孽魂涌近，“弗斯”二字小而清晰，祂探出手，扭曲的业力蠕动。
“咻！”
突如其来的空间波动，系统正要提醒，却已见乍现的身影捏碎荧蝶，针对魂体的异术释放，给予孽魂致命一击。
细碎的荧光融在焦灼的空气中，连带着孽魂状态彻底消散。
恶人面具早已维持不住地破损，展露原貌，少年千疮百孔的身形暴露无遗。
“多亏了你啊……”声音由苍老至年轻。
白眉婆婆佝偻的脊背挺直，皱纹褪去，浑浊的双眼逐渐清亮，骨骼咔嚓作响，转瞬便成了一名笑脸盈盈的银发青年。
“何枭银？是这个名字吧？”
“是纶利诺死前给我们的礼物呢。我就知道你能进入‘无木’内部，那么神奇的能力……也不枉我废了张追踪传输。”
好吵好吵好吵……
要死了么？
少年在他的言语间下坠。
“可玫迩她们还不信我。唔，不过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了，好孩子，幸好你没让我失望。”
“我可是准备了好久好……”
“姬朱。”飘虚的声音打断他。
“嗒！”血手伸出，攀住壁沿。
满身的血污，筱悔缓而轻地喘，唇微张，舌齿萦绕浓浓的腥气，继续道：“你话真多。”
“诶？”银发青年侧首，望进少年血帘后的裂瞳。
还有力气施展异术么……不对！
【天赋：天使之心】
——
“唰”，传送的光芒一闪而过。
根据计算方位而定点的传输具有不确定性，但所幸，兰熙禾运气不错。
“嗒。”她和挑选出来的几名警员站定，抬头，目望眼前的苍茫。
黄沙、线虫、无垠的边际，仿若同先前别无二致。
但当你真真正正站在此地时，不难察觉到方圆的空间波动——起伏振动，极为明显，是诞生之初既为如此，还是……里面发生了什么？
身为圣亚市市警署最为年轻的队长，兰熙禾自然未踏足过明令禁止的神迹之地，但不妨碍有关其诡谲多异的资料流出。
例如圣亚市外的荒漠，据说，是擅闯神迹之地而降下的罪责。
不过传说很久远了，在兰熙禾出生之前，这片地界就已是一副残喘无息的模样。
最后向上级进行通报后，兰熙禾一队人取出警署配备的装置，安放于特殊点位。
随着“啪”一声，开关按下，特殊异术的波动荡漾开来，风掠叶，水推澜，这片空间的幻象在干扰中逐渐扭曲破碎，显露出真正的本相——
一座颇具古史庙宇状的庞大建筑，施舍着透出一角。高悬的石柱、繁复的壁画、瑰丽的穹顶皆于此刻的一瞥眼中尽放惊艳。
当然，兰熙禾率先定神，毕竟内里那砰砰啪啪的动静实在忽视不得。
惹祸精。
她啧叹一声，迅速冲入。
……
天使之心所释放的白芒完全覆上姬朱，刹那，记忆模糊消逝，视野由高至低，眼前亦化为一片葱绿的草地。
矮瘦的小姬朱茫然，忽地，身侧传出幼童嬉笑的声音——
“姬朱！昨天那个超温柔的大姐姐又来了！你说她会不会带我走？”
黑卷发的小孩瘫坐草地，小腿兴奋地蹬来蹬去。
委屈莫名涌上心头，姬朱下意识辩驳：“她昨天还夸过我最聪明最好看，肯定是带我走！”
“可你是白头发啊。”
小孩斜眼，理所当然地举起小手指，数出一条即掰下一根手指——
“你的生父是异族。”
“母亲好像……呀！还是个罪犯！”
“还有还有，你平常还老爱凶人，比如我，脾气坏得很。”
“我想想……哦！你还挑食、不爱整理卫生、也不乐于助人。”
“你那么那么坏，那么那么让人讨厌，她怎么可能会选你嘛！”
话语犹影，一层一层地叠加，凝成实质的阴暗，压得姬朱喘不过气。
“怎么会……不可能……”他低低的呢喃，“我那么好，那么好。”
“姬朱。”煦日似的声音轻轻，由远及近。
是小孩口中“温柔的大姐姐”。
她缓缓走近蹲下，视他为珍宝般，暖乎的手掌揉搓他的白发：“你最好了。”
姬朱抬起头，却看不清她的脸，只感觉温暖，像天悬的明光，照亮他。
“那你选我么？”姬朱执拗。
她笑了一下，两只手虚虚揽住他，似是拥抱：“当然。”
“哧哧！”两声破骨钻肉闷响。
前一刻仍轻揉姬朱白发的手，这一瞬却撕扯开他的胸膛，“咚咚”，心脏的跳跃声清晰可闻。
下一步动作便停在这里，她没有办法再进一寸，只能低头，看穿过她心口的那只手，由幼童大小渐渐显现成年人宽厚。
“你还是这样。”她弯眼，同光一般化开了。
幻境解决得很迅速，但当虚假的景色破碎时，姬朱垂眸，视线定格在那只前伸的手掌上，愣怔了一瞬。
仅仅是一瞬，就在筱悔抓握住核心的一瞬。
“你！”
他猛然回神，旋身跃去。
核心收进黑斗篷，筱悔任自己后仰下坠：浑身脏浊，包括这个所谓天使编织的幻境，处处皆恶意。
她放纵恶欲操纵唇角翘起，浓墨的黑瞳在血色中澄澈发亮，直戳姬朱心神：“喜欢这个梦么？”
声音幽微，却不容忽视。
想必姬朱是极为“喜欢”的吧，毕竟这样一个简单的幻梦，竟然能让她的仇恨值暴涨，得以触及那囿于罅隙的生机。
“仇恨值+3140”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良莠淆杂 2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