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披着恶人皮》曳叶舟

11、良莠淆杂 11

　　毕竟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视频，绮拉没多想，拉着队友讨论起接下来的对策。

　　七分钟后。

　　两伙人各缩在相对安全的房间一角，渐渐摸清镜子两分钟随机移动一次的规律，以及得对视才可被操控的关键：以绮拉的半截左手掌为代价，这还是大家拼命争夺操纵权后的结果。

　　为避免卡牌扫射范围过大，绮拉将队伍分为两人和三人的配置。

　　老规矩，三人留守，两人探索。

　　眼睛右扫，绮拉见斯德礼那边四人已折半，一半留守一半出发，斯德礼在留守那一摞。

　　于是她也留在原地，防斯德礼一手，而派出的人选也遵循大家各自的意愿，是章岩和何枭银。

　　其实，碍于筱悔的伤，绮拉作为队长，定是得把她摁下的，但筱悔一脸认真地说：“我都力竭了，留守也是拖后腿，不如让我去前面探探。”

　　行吧，绮拉现在拿筱悔一点办法也没有，随她了。

　　章岩不知还纠结什么，眉眼绞在一起，两唇憋紧，确定完分配后就埋头前冲。

　　他冲一会儿，见身后没声音，又回头，面庞可以说的上是狰狞，大声叫着：“何枭银！跟上来！”

　　想笑但憋住了，筱悔脚前迈，弯眼，犯了个贱：“你最好别像牛一样铆劲冲，万一一头撞进镜子里，我一伤患可拉不住。”

　　“拖拖拉拉。”章岩被她呛得面如折纸，皱一下又散开，随即暗骂了句，脚步放慢，仅微微超了筱悔一步。

　　两人的身影隐在镜与镜的罅隙中。

　　身体状况还是很差。筱悔下意识抬起右手，想揉搓一下太阳穴，结果抬到一半，恍然才觉手掌已无。

　　真的没有了么？如果是被镜子吞食，吞完去了哪里？融于内部？

　　怀疑在脑海里进行，筱悔的视线审视着一切，停一秒就掠过。

　　但现在她顿住了，甚至伸出手，拽停前方的章岩。

　　“你！”章岩刚想骂，紧而改口，“发现了什么？”

　　筱悔往右前走去，蹲下，拾起那罐她喝剩下的药剂瓶。

　　“这是我往镜子里丢的垃圾。”

　　章岩眼瞪大，赶紧凑近筱悔，你小子啥时候还往镜子里丢了东西？

　　左手摩挲药剂瓶，同原先一般无二。

　　是被镜子“吐”出来的？还是说，这就是被镜子吞食的后果，随机传送？

　　“继续往前走，”筱悔站起来，“但要时刻注意镜前的物品。”

　　章岩收回眼，怪声怪气地回句好，便眼珠四下瞟，小心翼翼地寸进。

　　筱悔跟上，低头看一眼智能，距离两分钟的变换还有十五秒上下。

　　一心二用，她边拾起忽现的“垃圾”，边默算着时间。

　　时间一到，水融又聚，极快，随机变换，竟至章岩鞋尖前。

　　他正往前迈，突至的明镜倒映出他自己，镜外和镜内的眼瞳瞬间睁大，他想后缩，但惯性所趋，刹不住。

　　熟悉的后衣领拽感——章岩已习惯性地仰倒，视线凝向镜子内，鸡窝头少年左手扯完他，又伸向他。

　　何枭银要做什么？

　　手停在章岩眼前，挡住他的视线，严严实实，眼前黑下来，明明是应该害怕的未知，但却比镜光烁烁更安全。

　　“别对视。”筱悔声响耳畔。

　　“低头，睁眼，”音量轻轻，却很稳，“往十一点钟方向走。”

　　很听话的九十度低头，只看得见地板刻印的纹路，章岩吞一口唾沫，步抵步地延十一点钟线挪移。最后，除了纹路，入目的还有一只断掌。

　　？？？

　　“啊！”章岩后知后觉地叫一声，身后传来筱悔带笑的声音：“捡起来看看。”

　　这不会是何枭银的手吧。

　　章岩恶寒，嘀咕着何枭银自己怎么不捡，但还是弯腰抓起，好歹是个线索。

　　人皮触感令他打个寒颤，章岩强忍恶心，打量两下：“有灰，呆这有一会儿了。”

　　距她先前被操控确实有点时间了。

　　筱悔接过断手，细心地甩了甩，换来章岩眼抽嘴斜的扭曲神色。

　　“我有个猜测。”

　　又有猜测。章岩看向她。

　　鸡窝头少年左手捧着断裂的右手，静静地看他，平白阴恻。

　　“也许，进入镜子里，不是被吞食消灭，而是传送。”

　　传送？！章岩张嘴：“那吴易老师先前操纵你的右手，其实是在提示你？”

　　并不是，筱悔捏着右掌，往近处的镜子处迈。

　　吴易老师是先发制人，让他们对明镜充满恐惧，先入为主，便不敢轻易尝试。

　　可……学生们迟早会发现镜子真相的不是么？只是时间的问题。

　　所以吴易老师在拖延什么呢？

　　“那你现在……”章岩伸手去拦她，“是要自己走进镜子里探一探么？”

　　“嗯。”

　　筱悔看他，想了想，还是交代：“要是我进去，你没在附近看到我，就继续往前走，记录下尽头的一切，发给我。”

　　“记得，镜子移位两分钟一次，不要忽略智能。”

　　说着，她离镜子更近一步，仅寸距。

　　“如果碰上了斯德礼那边的人，觉得能解决，就上；不行的话就跑，不计手段。”

　　鞋尖融入镜子，筱悔捧着断手，彻底潜入镜中。

　　人在这一瞬，似乎融化了，成了一串虚妄的数据，沉进冰冷的镜海里。

　　口鼻被水灌满，眼皮亦沉沉，脖颈更若绳扯，勒得死紧，朝后朝后，而她本人又往前涌，相互博弈。

　　拉扯，崩裂，她像碎了一般化开。

　　不晓得自己成了玻璃，还是浮动的水。

　　最后，水涌出网，空气裹住她，光不再折射进水，而是笼罩住那颗出水的头颅。

　　镜光蛰目，筱悔往前踉跄，睁眼，见到两个还算眼熟的人——斯德礼队伍中的成员，正讶然又好奇地往她身后那面镜子望。

　　经过传送，右手重回躯体，没等筱悔站稳，刚回归主体的家伙忽地不受控般高举。

　　筱悔左手迅速伸出，紧紧圈住右腕衔接处。

　　额头青筋起，她咬着牙，面露痛苦，字眼从齿缝中挤出：“不能，回来......失去的，镜子......”

　　“什么？”明显是线索，一人上前，想听得更仔细。

　　“砰！”结果迎面袭来一拳，劲道之大当场将他揍趴了去。

　　余下的少年慌忙瞥眼昏迷倒地的同伴，正要发难，却见那个鸡窝头少年眼神涣散，左手死死扣住失控的右手，嘴中喃喃：“控制，被控制了......”

　　什么控制？吴易老师么？镜子……回来？

　　怀疑和猜忌几乎要淹没他，少年咬咬牙，觉着报信更紧要，收起拉一把同伴的心思，朝来地狂奔而去。

　　涣散的瞳仁再度聚焦。

　　“演技挺烂的。”恶人系统点评。

　　筱悔敛容，蹲下，搜罗起倒地少年身上的异术卡牌。

　　低基能的时候就这点好，异术卡牌不可被储存于精神空间中，极其方便捡漏。

　　但若基能评定A级以上，便有足够的精神力和微控的能力，能将异术卡牌分解为精神能量的形式，存储于魂海当中。

　　摸出两张F级的异术卡牌，筱悔塞进口袋，再私密的地方她也懒得找了，毕竟摸到的卡牌也不过是仅限这场考核使用的一串数据。

　　揍人，摸“尸”，最后还要灭迹。

　　她提起少年后领，将他的头狠狠往镜子里一塞，而后再一拔。

　　头被吞食，脖颈上空空如也，考核系统判定其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于是这具软趴趴的身体顷刻化成银蓝的光点消散开。

　　出局。

　　筱悔收手，站直，扫一眼智能，章岩没有发消息给她。

　　顿了顿，她看向镜子，抬步走去。

　　“不赶去终点么？”

　　恶人系统疑惑，显而易见的，现在时间很宝贵，而镜子传送充满了不确定性。

　　“你不觉得镜子应该是异术么？”筱悔停在镜前，拿出从先前那个倒霉蛋顺来的异术卡牌——

　　【异术·元素·小爆炸】
　　（突如其来的炸弹，也算是个不小的惊喜吧）

　　功能：小范围，小程度爆炸，杀伤力差
　　冷却时间：24h（F级）

　　“你恢复了？！”见她取出异术卡牌，恶人系统声音提高八度，闹得筱悔脑子嗡嗡，“你不要命啦？”

　　筱悔直视镜子。

　　她现在，倒不那么怕那张操纵性卡牌了，甚至还期待着它的出现。

　　卡牌藏于镜中那片用于传送过渡的时空之海，她如果够冷静，够忍耐，也许能试试抓住它。

　　它会是，终点的那件奖励么？

　　不过……筱悔努力抛去蠢蠢欲动的贪念，现在应该先尝试破解镜子卡牌的具象。

　　“小爆炸的威力根本不足以摧毁镜子的。”恶人系统劝道。

　　筱悔垂眼，看着手指间的“元素·小爆炸”，凝聚精神力，催动——

　　“嗯，我知道，所以换一种老办法。”

　　催动，具现，再催动，再具现……

　　“筱悔！”

　　恶人系统缩在她的灵魂里，感受最深，于是气急败坏：“你那点破魂力根本不足以支撑爆炸完成的！”

　　头疼欲裂，像巨人握铁锤，不断不断捶打她的神经，甚至灵魂。

　　但筱悔还是在不断催动，直至“元素·小爆炸”崩溃至临界点，她迅速甩出。

　　“砰！”

　　卡牌恰融镜中，爆裂，炸开，炫目的光和明镜破裂的水色混为一体。

　　时空之海的余浪飞溅，掺着几块镜子的玻璃外壳，冷光乍现，映射伤上加伤少年唇角的血色。

　　她避开两米之外，但余波汹涌，碎玻璃割伤臂膀再正常不过。

　　血滴答滴答，镜中水也滴答地聚在一起，成一湾澄澈的湖泊，晶莹，剔透，显得很无害。

　　而那张具传送之能的异术卡牌，正安静地躺在这湾洼地之中。

　　尘埃落定，筱悔弯眼，拖着残破的身躯，全凭意志力往前挪。

　　呼吸破风，喘息不断，但少年还是在事后呛了一句——

　　“我的破魂力，撑住了，不是么。”

　　恶人系统：“……”

　　不怕死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