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太差劲》四月樱桃六月红

5、在东方的日子(4)

　　她不去图书室找书了，效率慢又无聊，她打算去娱乐室找点影片瞅瞅，说不定能从中找到些蛛丝马迹。

　　娱乐室看上去比图书室小一些，陈设倒同图书室一样简陋，就一个单人沙发和一个嵌在墙体上的显示屏，以及显示屏下方的一个小柜子。

　　杨小河走过去从柜子里拿出遥控器点开显示屏，然后坐到沙发上开始翻阅里面所有影片的封面和简介，在切掉多部后她总算找到了一部有关东方的电影。

　　电影封面是一个东方姑娘眺望着远方，内容讲的是这个姑娘跟随家人从东方大陆来到西盟后的生活。

　　镜头一开始，封面上的这个姑娘穿着打了布丁的粗布衣裳，和父母一起大包小包地乘坐轮船要去往西盟，她还有一个弟弟，虽然穿得谈不上多好，但却是四个人里唯一一个衣服没有布丁的。

　　这些衣服都是交领加麻布腰带，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古装片。

　　东方大陆都这种打扮？杨小河不禁心生疑惑。

　　轮船到了港口，一对穿着短袖体恤的东方夫妇正热情地招手，原本目光空洞、面色如菜的父母见到他们顿时脸色红润，眼里也有了光，整个人都生机焕发了起来，尤其是姑娘的父亲，所以四个人里走得最快的也是他。

　　两个大男人一见面就激动地抱在一起，眼泪鼻涕止不住地往下掉，又把俩媳妇俩孩子介绍了一通后开始你一句我一句地拉家常。

　　从他们的对话里得知，这个东方姑娘名叫林爱第，弟弟林天宝。两男人本来是生在东方大陆的亲兄弟，一次饥荒后家里只剩下他俩，弟弟为了生计和几个村里人一起远走西盟找活路，没想还真混出了点名堂，现在家里有别墅有车的，还娶了同为黄种人但生长都在西盟的老婆，家庭幸福美满。而留在村里务农的哥哥，四口人吃不饱是家常便饭，还受当地权贵的欺压，生存的苦也把夫妻俩的脊梁压弯了。

　　林爱第的父母背很驼，身上衣物有多处缝补，她母亲脸上还挂着讨好的笑，反观体恤夫妇不仅着装舒适随意，还白白净净的，昂首挺胸说起话来也不亢不卑整一个自信劲儿。

　　两对夫妻站一块，不像亲戚，倒像老爷和奴仆。

　　体恤夫妇是开车过来接人的，这一家四口坐在车里一路望着外面的高楼大厦和繁华街景，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惊叹、赞美、羡慕，在他们脸上生动释义着。

　　车停在一栋别墅的车库里，六个人进了屋子，林爱第的父母带着弟弟和小叔坐在客厅里商讨着介绍工作的事，叔母则带着她去安排的住处，教她如何使用花洒台灯等一系列日常用品，还将自己少女时期的旧衣服送她，这把林爱第欢喜得不得了，将这些旧衣服当成宝贝一样。

　　但在杨小河眼里，实际就是些普通甚至是有些老土的现代服饰，网上五六十块就能买到。

　　当天他们在外面下馆子，第二天叔母上班去了，小叔陪着林父出门找工作，只有林爱第和林母在家备饭，林天宝看电视看得不亦乐乎。

　　晚上用餐期间，叔母发现林母和林爱第无论如何邀劝都不上桌只在厨房里默默吃饭，但当她看到林爱第眼中流露出的渴望还是强拉着她到桌前吃饭，林爱第才刚坐下就被林父狠狠呵斥，只能起身又回到厨房里。小叔用西语告诉叔母这在东方是整个社会默认的规矩很难改变，于是叔母不再勉强，抬头却看到林父意味不明的眼神。

　　饭后两兄弟出门走走散心，林父便开始在小叔面前数落叔母的不是：都三十岁了还不生娃、上桌吃饭不成体统、露胳膊露腿的还成天往外跑不守妇道。

　　看到这里，杨小河大概清楚这里的东方什么样了，但考虑到原来那个世界的西媒一向喜欢对国内的负面事件添油加醋，便直接把进度条调到影片最后几分钟。

　　林爱第长大了，她身形饱满有力量不再像之前那么瘦骨嶙峋，此时她正愤怒地朝他们大喊道:“你们是林天宝的奴隶，但我不是！我不是为了你们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林父听她这么一说也怒了：

　　“反了你，我们生你养你这么多年要你为天宝付出点怎么了？你是他有血缘的姐……”

　　话没说完，林爱第冷笑一声打断了他：

　　“生我养我这么多年？说得就像我欠你们一样，自从记事起我哪天不是在干活？洗衣做饭刷锅洗碗扫地，换作在这里上班都早就还清了吧。而且这些你们会让林天宝去做吗？凭什么他坐享其成你们还觉得亏欠他，我天天被你们指使干活还觉得我做的不够？”

　　她越说越起劲，多年的委屈在这一刻得到巨大的宣泄，完全停不下来：

　　“哪次有好东西你们不是只夹给他吃，我多夹几筷子就让我别动了？我和他吵架了你们什么时候一碗水端平过？全是偏向他！你们年年都给他添置新衣服新裤子新鞋子，就没给我买过这些，给我买的就只能是必需品，还是便宜的那种，天宝想要的不论什么你们都给他买，我这些年穿的全是叔母给我的旧衣服，你们知不知道同学都笑话我……”

　　说这些的时候林爱第泪流不止，林母却面容忧愁地打断了她的倾诉：

　　“爱第，听话吧！姑娘家哪有不帮扶弟弟的，你这样传出去都是笑话！”

　　林母的话一下子戳中了她的痛点，林爱第比之前更愤怒地大叫着:

　　“你给我闭嘴！不准叫我这个垃圾名字！”

　　她转身跑到一个狭隘的屋子里，狭隘到三个林爱第并肩通过都够呛，小到她进门只走了五步就是床，就好像这里原先并不是卧室。

　　林爱第将门后挂钩上的军绿色大包拿了下来，粗暴地把堆积在床边却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全部塞进里面。然后她又扒开床垫，底下全是藏的打工钱，拿了几张放进自己的裤兜里，剩下的用头绳扎成一捆。

　　做完这些，她背着那个洗褪色的军绿色大包，左手拿着那捆钱就出了屋子，来到坐在饭桌旁看起来气极的父母面前，她冷着脸将钱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这些年我打工的钱都给你们，就当是你们生养我的费用。从今往后，你们不是我的父母，我也不再是你们的女儿。”

　　林爱第走了，她带着眼泪跑一样地背离那栋房屋越来越远。

　　镜头一转，林爱第在书店当收银员，她还穿着和父母吵架时的衣服，只是脸上没有了哭的痕迹，她望了一眼店内墙角的位置，那里有个女孩正在看书，又看着电脑上的时间，上面显示着晚上9:59。

　　到了十点整，她终于忍不住对那个女孩大喊:

　　“晚上十点了！如果要买请立刻过来结账，我们要关门了！”

　　女孩左右手各拿了一本书，她一会看看左边的一会看看右边，犹豫好一会才将其中一本书放回原位。

　　看到女孩拿书走过来，林爱第由衷一笑，表情似乎在说终于可以下班了。

　　她接过女孩递过来的书，低头扫码时却愣了神。

　　书的名字叫《重生之日》

　　而影片停留在书的封面上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