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的心愿》洛珏儿

2、第二个心愿

　　班长的这句话像一颗石子，在杨心愿平静的心湖中激起千层浪。

　　她努力回忆着，有什么被遗忘的细节，会让班长误以为两人关系好。

　　整个高中时期她和胡星黎的交集寥寥无几，唯一的交集可能就是：她指控过他不是人类。

　　喜欢我？那怎么可能。

　　两人的对话次数屈指可数，杨心愿对其避之而不及。

　　最长的一次交谈，或许是在毕业前夕，写同学录那天。

　　即使现在是网络时代，但互写同学录仍经久不衰。
　　女生们精心挑选了漂亮的册子，在班级里传递着，互写留言，交换祝福。

　　传到杨心愿手里时，她会为册子的主人用心绘制一副人物小像，是根据对方样貌特征来画的。

　　画画算是她相当拿的出手的技能，收获了画像的同学无一不夸赞。

　　当胡星黎的同学录传到她手中时，她却只是匆匆写下了一句简单的祝福语：愿你前程似锦。

　　本以为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
　　谁知当天放学，做完值日准备离开时，出乎意料地被胡星黎堵在教室门口。

　　他静静地倚靠在门框旁，微微侧首，轻声问道：“为什么就我没有？”

　　“没、没有什么？”杨心愿结巴着反问。

　　他说：“为什么唯独我的同学录里，你没有给画上小像。”

　　杨心愿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不然怎么会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一丝委屈？

　　“忘了。”杨心愿敷衍道。

　　“那有空给我补上吧。”

　　“好。”她轻声答应，心中涌起一股怪异。

　　她抬眸偷偷瞄了一眼胡星黎的脸，发现对方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好似还不愿轻易放过她的样子。

　　果不其然，过了几秒，胡星黎又开了口。
　　“现在，你不是空着嘛。”

　　杨心愿果断摇头：“现在不行。”

　　“为什么？”

　　“如果回家吃饭晚了，妈妈会生气。”

　　听到这儿，对方缓缓侧身，让出了路来。

　　杨心愿怀抱着书包匆匆离开，心里却像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扯着。
　　她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胡星黎。

　　只见他仍站在原地，看不清表情，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格外纤长。

　　*

　　翌日清晨。

　　杨心愿在卫生间里洗漱，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她重重地抹了一把脸，想洗去整夜没睡的疲惫。

　　昨天竟然糊里糊涂被姚婷说服了，答应了她荒诞的要求——去拯救胡星黎。

　　是的，姚婷的原话就是用的‘拯救’二字。

　　姚婷说胡星黎现在遇到的困境，只有杨心愿才能解。

　　这高帽子都给戴上了，她已经骑虎难下。
　　不管如何，她都要赴约一次，瞧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杨心愿洗漱完毕，换上了一身简单的常服。当她站在门口换鞋时，竟一时找不到鞋子放哪儿了。

　　这让她不禁苦笑，已经有阵子没出门了，生活的节奏似乎早就一团乱。

　　就她这幅模样，还去拯救别人？
　　说出来都可笑。

　　正在此时，她听见对门邻居开门的声响。

　　对门住着一对老夫妻，每逢双休日，他们的小孙子就会被带过来小住两天。

　　杨心愿记不住日期，但凡听到隔壁有小孩撒欢跑闹的声音，就判断出是周末到了。

　　二老一小打开房门正要出去，碰见杨心愿在门口找鞋子。
　　下一秒，老阿姨迅速把孙子拽回了屋。
　　门被‘砰’的一声重重关上。

　　这栋楼实在太老旧，隔音效果太糟。
　　隔着门，杨心愿能听见他家孙子的吵闹声。
　　当然也能听见老夫妻俩埋怨的谈话。

　　“等她走了，我们再出去。”
　　“哦哟，烦死了，开门遇到丧门星。”
　　“对面这家人也是十三点，居然把房子租给一个从宛平南路回来的人。”
　　“小点声。”
　　“怕什么啦。”
　　……

　　姚心愿换好鞋，贴心地制造出踏着台阶下楼的响声，通知某些人她已经走远了。

　　班长姚婷的车子就停在楼下，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几分钟。杨心愿一下楼，就发现了她告知过的红车子。

　　两人多年未见，杨心愿尴尬地边挥手打招呼，边走近。
　　幸好姚婷是个大大咧咧的人，有她在，就没有冷场这一说。寒暄几句后，就开启了单口相声模式。

　　杨心愿坐在副驾驶，透过车窗，望着街道上匆匆的行人和车流，时间越久，越发焦虑起来。

　　她心里已经有一百个后悔，后悔出门，后悔要去见胡星黎。

　　而姚婷完全没发现她不安的心境，仍乐呵呵地在絮叨着近年同学们的变化。

　　就这样开着车，在高架上兜兜转转，又过了一阵，车子缓缓行驶进了一个别墅区。

　　在闹市区里，居然藏着这样一处密境。
　　此地环境宁静而优美，绿树成荫，每一栋房子都显得格外精致。
　　车子最终在一栋豪华别墅前停下。

　　“到了，等我会儿。”姚婷利索地停好车，伸手把车子后排座椅上的帆布袋子拽过来。

　　杨心愿解开安全带，拘谨地跟着姚婷的步伐行动。

　　两人走到庭院前，姚婷琢磨了片刻，才在门上找到了隐藏的密码锁。
　　瞧她生疏的动作不像是自己家，杨心愿疑惑：“姚婷，这是你家吗？”

　　“你太高看我了，我哪买得起这种豪宅。”姚婷撇撇嘴，成功按下密码后，院子的门缓缓滑动开。

　　精致的小院并没有吸引到杨心愿的注意，她的目光全聚焦在院落里的一只白狐身上。

　　这只狐狸皮毛洁白如雪，眼睛灵动，比动物园里见过的所有狐狸，都美丽上几分。
　　它在院子里悠闲地走动，见门口进来了人类，完全不害怕。

　　“这是胡星黎家？”杨心愿一看到狐狸，就联想到了某人。

　　“对，我们先进去。”姚婷看她在庭院门口驻足不前，就连哄带拽地将人领进院内。

　　凭着杨心愿对狐狸的莫名恐惧，她手上已经起了鸡皮疙瘩。走过狐狸身边时，整个人僵直了身子，不敢发出太大动静。

　　穿过庭院小径，步入了这栋豪华别墅的内部，才松一口气。

　　姚婷引她来到楼梯口，指了指，“他就在二楼，我们上去吧。”

　　“胡星黎就在楼上？”杨心愿仰头。

　　“是啊，怎么了？”

　　“既然他就在自己家，警察怎么会找不到他？又是谁报的失踪案？”

　　这两问题可问倒姚婷了，她打马虎眼说：“之前的确失踪了……事情挺复杂的，你还是上楼直接问当事人吧。”

　　从昨天开始，整件事就透露着怪异。杨心愿的直觉告诉她，姚婷没说真话。

　　但她没再较真，任由对方敷衍过去。

　　两人走上了楼梯，胡星黎的房间不难找，楼梯右手边第一间主卧就是。

　　踏进卧室后，杨心愿的目光扫过高档奢华的装潢，并未多做停留，而是被一幕意想不到的景象惊讶到——
　　一个男子直直地躺在床上，看起来昏迷不醒。
　　那人正是胡星黎。

　　在来的路上，杨心愿有设想过再次见面的场景。

　　或许他会世故圆滑地寒暄开场。
　　或许他会居高临下轻蔑地说：高中同学里就属你混得最差。
　　亦或许他会坐着玩手机，压根不理睬她。

　　唯独没设想到，他是躺在床上不省人事。

　　杨心愿走近床边，观察着胡星黎的面庞。
　　岁月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什么痕迹，他的五官比高中时更加精致，线条分明，仿佛是艺术家精心雕琢的杰作。

　　如果此时他能睁开眼睛，那双好看的眉眼定会让人心跳加速，就如同当初迷倒那一片高中女生那样。

　　杨心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这是怎么了？”

　　姚婷说：“他受了重伤，现在昏迷不醒。”

　　“那应该立刻送医院啊。”

　　姚婷摇了摇头：“情况比较特殊，医院治不了他这种情况，得靠你帮忙。”

　　“靠我？”杨心愿蹙眉，“需要我做什么？”

　　姚婷急忙解释：“很简单，不会为难你，你在他耳边喊一喊他的名字就行。”

　　班长说只要喊一喊胡星黎的名字，就可以唤醒他。

　　的确很简单，简单到离谱。

　　杨心愿将信将疑，但内心深处的一丝好奇驱使她行动。便俯身在胡星黎的耳边轻声念道：“你好，胡星黎。”

　　倏忽间，床上的人有了反应，渐渐睁开眼。
　　他的目光与杨心愿的目光交汇，杨心愿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不是说昏迷不醒吗？
　　以为至少要再唤上两声，结果对方就那么醒了。

　　以至于杨心愿还保持着弯腰凑前的姿势，他们近距离四目相对，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