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大佬先礼后兵》六指勤魔

3、春寒镇夜现无臂鬼（三）

　　宋铁石觉着自家老爹今日格外亲切，笑得眼角褶子比平时拿裤带抽他留得印子都深，他跟在大人身后疑惑地抓耳挠腮，实在想不通道理的宋铁石终于在快到家时，忍不住开口道：“老爹。”

　　宋朴简忙着给温菩晖还有上官扶荧介绍春寒镇的风土人情，顺便聊点天南地北，听到儿子叫了自己一声，简短“诶”了一下。
　　宋铁石说：“老爹，你今儿怎么没揍我啊？”他忽然语出惊人，看到亲爹脸上露出熟悉的怒火，终于安下心来先跑进家门。

　　那一句话打乱了宋朴简的思路，弄的宋朴简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臭小子说什么呢？”宋朴简听得脑子一梗，差点真如了宋铁石的愿，当场表演裤带炒肉丝。
　　可碍有其他人在场，宋朴简不便发作只得干瞪眼。

　　温菩晖止步在宋家宅子前，开口道：“宋镇长想说的另有其事？”
　　接着她又笑道：“我们进镇时听说了一些关于春寒镇，嗯……例如近来镇里发生的一些怪事……您愿意当众赔礼道歉，还邀请我们来家里作客，应当还有别的要求。”

　　方才赵朴简和他们的对话，一是为了解除镇里人对他们的敌意，二是以镇长的身份邀请他们，令其不能立刻出镇，但凡拒绝就是不识好歹，说不定还会被其他人明里暗里报复。
　　宋朴简脸色为难明显被猜中了心思，可话到嘴边却欲言又止。

　　这时上官扶荧插嘴道：“你儿子都察觉到不对劲，还奇怪今日你为何没有揍他。”说罢还偷笑了两声。
　　“确实有想请道长们解决的事情，但这说来话长……”宋朴简语重心长道，“还请二位先进门来，坐下耐心听我说完。”
　　温菩晖道：“自然。”
　　宋朴简先迈过门槛，望了望空荡无人的院内，直觉朝灶屋喊道：“夫人，夫人？我回来了！”
　　话音才落，一位拿着锅铲，体态丰盈的妇人匆匆忙忙走出灶屋，骂骂咧咧道：“回来就回来，吼什么，不知道我在做饭啊！”

　　宋夫人走下台阶，看清门口站的人眼睛一亮道：“老宋，你把道士请来了？！”
　　宋朴简还未解释，她挤开他站到温菩晖面前，随意地将锅铲别进腰间的围裙，而后把沾上油烟的手在上面一抹，干净个七七八八后立刻握住温菩晖的手，激动道：“小道长看着好年轻的哩，多少岁啦？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嘛！”
　　“夫人，这样太失礼了！”被宋夫人挡住的宋朴简焦急说道。
　　宋夫人白他一眼，道：“什么失礼，你成天张口闭口就是失礼失礼，你再打断我说话，我可真要失礼揍你了！”
　　“哎呀，你这……”

　　温菩晖并未抽手，只是笑道：“无事，进门前我还担心夫人不欢迎我们呢。”
　　宋夫人道：“哪里的话，我巴不得小道长能来哩，走，都进屋去，我给你们泡茶喝！”她招呼了一下后边两位男子，牵着温菩晖的手走进了屋子。
　　落在后面的上官扶荧凑到宋朴简旁边，道：“宋镇长，原来您惧内呀。”

　　宋朴简整了整袖子，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淡定道：“进屋喝茶吧。”
　　屋内，宋夫人热情地拉着温菩晖落座，随后将泡的第一盏热茶递到温菩晖面前，像唠家常似开口道：“你跟别人一样叫我宋婶子就行。”
　　温菩晖点头道：“好，宋婶子。小辈温菩晖，菩提的菩，春晖的晖，今年二十有二，是南水人士。”

　　宋夫人想了想，才道：“我没记错的话，南水距离春寒镇远着哩，有大半个月的脚程。”
　　“是。”
　　“你们是老宋专门请来的？”
　　“不，我们只是刚好路过。”
　　“那你们要去哪里啊？”
　　“我们要往北走，宋婶子有我一杯茶不？”上官扶荧抢答道。
　　宋婶子忙道：“都有都有，我去给你端过来。”

　　他坐到温菩晖旁边，看她出神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小声道：“是沾上油烟了吗？要不要擦一下？”
　　温菩晖摇头，静静感受从手掌余留下来的温暖，低声回道：“不是，是很像我师父做饭才有的饭香味。”
　　“……”上官扶荧警惕道：“你该不会是想不仁不义把我抛下，自己带着银子跑回南水吧？不行，你收了我的钱就得把我平安送回家！”
　　“……”温菩晖几次都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总是让她无语至极。
　　“不会抛下你，毕竟你尾款还没付。”

　　这边两个人还在拌嘴，那边宋婶子手脚麻利地端来两盏热茶，一盏分给上官扶荧，另一盏留给了刚刚落座的宋朴简。
　　宋朴简一盏热茶下肚，倦容逐渐消散，他坐在温菩晖等人的对面，捋清从半个月前镇子开始接二连三发生的怪事以及昨夜独自巡逻时，在大街上碰见的不明之物。

　　　“温道长，请先看这个。”宋朴简慢慢卷起左边的衣袖，与健康的大臂相比，以手肘处为分界线，小臂干瘪枯槁仿若没了血肉只有一层薄皮裹着骨头，并且小臂皮肤一大片覆盖着黑色印记，温菩晖仔细端详，渐渐发现其轮廓犹如巨大的掌印，随后她伸手用指腹轻轻按在印记上，触感就像在抚摸蛇的鳞片，同时宋朴简面露痛苦，手臂止不住的往后缩。

　　显而易见，就是这个手掌似的印记在蚕食宋朴简的血肉，若不加以解决，几日后他的大臂也会变成这样，直到全身精气血肉被啃食殆尽方为终结。
　　温菩晖目露沉思，凝神聚气调动体内灵气，慢慢地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出现一层洁白的光晕，紧接着指尖点在黑色印记上，犹如光明驱散黑暗，即使她的指腹已经离开皮肤，黑色的诅咒依然在一点点褪去露出肤色。

　　她问道：“镇里还有其他人出现这种东西吗？”
　　宋朴简动了动重新通血生肉的手臂，激动道：“有，目前为止镇里有三个人都有这怪东西，加上我统共四个人。”

　　他细说了几个人黑色印记的由来，除却第一位是在家病了几天后被人搀扶到医馆治疗才发现怪异之处，其余的无一例外是在夜晚镇上遇袭的，都是春寒镇巡街队里的壮年男子。
　　“你看清对方的外形了吗？”

　　宋朴简回想着昨夜的遭遇，边说道：“因为前几个人的事情在镇上传开了，人心惶惶的，巡镇队里很多人跟我告了假，我也没有强求他们留下，故而昨夜只有我一人巡镇，那东西是在我巡完镇正准备回家时在大街上碰见的，当时街上很暗我只看清它生着男子的身形，浑身黑漆漆的，我只当是还没归家的哪个镇民，可在我走到他旁边时发现他少了一只手臂，我清楚春寒镇没人断臂，那时想跑已经来不及了，它突然就抓住了我的手臂。”
　　“说来不怕笑话，我当时就吓晕过去了，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我醒过来发现左臂刺痛，掀开袖子就看见一个手掌印。”
　　“道长啊，你可知道它是什么害人之物？”

　　温菩晖在看见他手臂上印记的瞬间就有了猜测，道：“这是怨灵的诅咒，大多怨灵都是从含恨而死之人生前最后一口气中诞生，怨气越重，灵力越强，越难对付。镇长，春寒镇这两个月里可有过丧事？”
　　怨灵不会凭空出现，它们会记着生前的怨恨，死后报复，同样它们也是出了名的难缠，只要心愿一日不了，就会一直游荡在离死亡地最近的地点，然后根据自身灵力的强弱给遇见它的人施加诅咒，吸食人体内的精气以此来维持灵体的活跃，直到完成生前的遗憾。
　　以及，诅咒的强度与怨灵游荡的年岁有关，年岁越长，诅咒越难清除。

　　方才温菩晖解除诅咒时特意观察了一下，诅咒退散的速度很快，所以她才敢判定这只怨灵应当是这两个月内诞生的。
　　“不，”宋朴简神情严肃解释道，“春寒镇这十几年来从未有人犯错伤人甚至杀人，镇里的每一位镇民我都认识，年少夭折者，寿终正寝者，所有逝世的镇民每一届任职的镇长都会记录在册，春寒镇除了一位初春时驾鹤西归的老人，她生前子女孝顺，死时面容安详，根本不会成为怨灵，况且，况且这都是半年前的白事了，春寒镇根本没有生出怨灵的可能。”
　　“不是镇里的怨灵……”温菩晖没有因串不起来的线索感到烦躁，她低垂下纤长的眼睫，脑后的白绢掩住她半边面颊，像是入了定的神仙，旁人下意识不敢发声怕惊扰到她。

　　她面前的热茶逐渐冷却，宋朴简紧张地看着他，只有心情悠闲的上官扶荧用手指蘸了蘸茶杯里所剩无几的茶水在桌面上胡乱写字，当他写的最后一个字被风干，温菩晖才抬起头。
　　“镇长……可否领我前往第一位出现诅咒的镇民家里，”她想了半天打算从怪事发生的最开始处着手，“我想他能为我解答一些问题。”

　　宋朴简立即点头答应：“好，我现在就带你去宋大云家里！”
　　上官扶荧挥手道：“我不去了，我要留在这吃宋婶子做的饭。”他方才一进院子就闻到从厨房飘出来的香味，然后嘴馋到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再跟着温菩晖到处跑。
　　温菩晖“嗯”了一声，起身跟着他走出屋子，结果一出门就看到了蹲在门外的银珥。
　　“银珥丫头？”

　　宋朴简惊讶道，“你怎么到这来了？”
　　温菩晖这才记起他们走时独自被淹没在人群中的银珥，真没想到她竟然会跟到这里来。
　　从巷子口跟到宋朴简家，然后在门口蹲了很久的银珥扶着围墙站起来，担心道：“镇长爷爷，你千万不要责怪菩晖姐姐，她真的没有欺负铁石哥哥。”
　　“你说什么……”宋朴简刚开始一头雾水，旋即发出朗朗笑声，道：“银珥丫头呀，我可不敢责备她，正好我们现在要去你家里帮你爹治病，你就和我一起带着道长去吧。”

　　银珥喜出望外道：“真的？菩晖姐姐要帮我阿爹治病？”她说着几乎快要跳起来了，奈何两腿发麻差点没站稳。
　　温菩晖点了点头。
　　“……宋大云是银珥的爹爹？”温菩晖询问他道。

　　宋朴简承认道：“没错，但……温道长怎么和这丫头认识的？”
　　温菩晖轻笑一声，心叹这真是缘分，但她并没有说今早在镇外发生的事情，只是含糊道：“是我们请她带路到春寒镇的。”
　　“真是缘分呐！”宋朴简不禁感叹道。

　　去往东街银珥家的路上他一直在讲述她家中的情况，“宋大云老婆生小老二的时候难产死了，家里就剩下宋大云和两个女儿，大女儿叫宋银素，小女儿叫宋银珥，因为银素随了她娘听不见所以到现在都没人上门提亲，往常宋大云会去山里打野兔甚至有时会扛只野鹿到镇子上卖，银素就在东街卖布鞋，收入勉强能养活他们仨人，结果宋大云不久前出了事，家里的大人倒下一个，就靠着银素一个人卖那几双布鞋养活家里，也是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
　　“你瞧，说着说着就快到了，前面那个就是银素了。”宋朴简指着一个摆满布鞋的小摊子以及在一旁无聊站着的文静姑娘说道。
　　走在前头的银珥一看到姐姐就扑到她怀里，使劲把头往衣服里埋。

　　宋银素不知道妹妹为何如此激动，她虽然听不见但好歹眼睛是亮的，她老远就看见镇长急匆匆走来，疑惑地打着手语。

　　镇长，您怎么来这里了？
　　“银素，你爹身体怎么样了？”

　　银素神色立刻黯淡下来，摇了摇头。
　　温菩晖不懂手语，可是看着宋银素苍白难过的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妙，好在宋朴简和宋银素说明了情况，宋银素眼神惊讶地望了她一眼，而后连摊子都不管了带他们回家。
　　东街不比西街热闹，西街位于镇首，人群往来众多，而东街在镇尾，出镇的人零零落落，环境舒适安静更多是小巷瓦屋，住户人家。这里还建有一座二层客栈，但离得稍远，温菩晖看不太清客栈全貌也不知走哪条路能通往客栈。
　　目光转进巷子又是一副光景，巷子里破败老旧，而且里面就像迷宫似的东拐西绕，因为路痴以至于她走得晕头转向，幸亏有人带路，不然她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被困死在这里面。

　　不过多久，宋银素轻车熟路地推开一道木门，邀请他们进去。
　　这里的院子和宋朴简家的没法相比，不仅简陋还有坏掉的独轮车，沾有血渍的箭矢凌乱的堆在墙根一角，前进几步又看到屋檐下摆着一个笼子，笼子四周放着青菜叶，笼子里是一只灰毛兔子，走进屋子，还有一些没有纳鞋底的布鞋。

　　银素领着温菩晖到宋大云床前，卧床之人面颊干瘪，眼窝凹陷，脸色接近死灰，盖在身上的被子看着都比他重。银素露出几乎要哭的样子比了一个简短的手语。
　　宋朴简小声翻译道：“她说，她爹从昨天起就昏迷不醒。”

　　温菩晖沉吟道：“诅咒已经吸食了宋大云半条命的生气。”
　　她掀开一侧被子，然后将宋大云左臂的衣袖折了几折，果然在他的小臂上发现和宋朴简一模一样的黑色手掌，不同的是，因为拖了太久导致宋大云的诅咒比宋朴简的要深太多，几乎占据了整个小臂，温菩晖这次直接将自己的手掌覆在诅咒上面，萤萤光晕再次出现，她的手掌成了源头，带着纯洁光芒的灵力像条条溪流蜿蜒延长，从小臂到被里衣遮住的干瘦胸膛都有灵力在流淌。

　　半间屋子散发着乳白色光辉。
　　宋大云脸上由灰转白再浮现出一丝丝血气，胸膛再次明显起伏，虽然全身还是不能动弹，但是终于醒了过来，颤动的眼皮缓缓睁开，恢复了三分精力。
　　所有人都在惊叹这将近起死回生的灵力，能让枯木逢春，能活死人肉白骨，开了眼界的银素姐妹扑通一下跪在温菩晖面前，若不是温菩晖阻止她们怕是还要磕几个响头。
　　狭小的屋内哭声此起彼伏，宋朴简倒了杯水给刚醒过来的宋大云润润嗓子，温菩晖对嘈杂的环境一向敏感，于是轻步走了出去等待。
　　年久失修的老房子这时出了问题，温菩晖刚一出门头顶就有碎裂的脆响，她灵巧地跃下台阶，虽然避开了掉下来的碎瓦片，却感觉到脚底硌到了什么，低头看去表情一下凝固。

　　原是关野兔的木笼子被她一脚踩坏了。
　　“坏了，兔子跑了。”温菩晖走遍整个院子也没看到野兔子在哪，她翻完院子走出木门终于在外面看到嚼草根的兔子。
　　只不过野兔机敏，才听到靠近自己的脚步声立刻停止咀嚼，矫健地四腿一蹬赶紧跑开。
　　温菩晖头疼地叹出口气，恨不能手指一捻使出法诀将野兔逮住，但这巷子狭小拥挤，还有杂物堆叠根本施展不开手脚。

　　突然得到自由的野兔跑的飞快生怕再被抓，苦了温菩晖在后面衣角连连翻飞不停追赶，巷子里一人一兔你追我赶，跑了不知多少路，拐了不知多少弯。
　　温菩晖额角的汗直直流到眼睛里，顾不得擦去只得眯着一只眼继续追，因着视线受阻，她不知道野兔为何会突然停在原地不再往前逃跑，而野兔动着鼻子嗅着前方人来人往的大街，进退维谷之间，它猛地一跃跳上大街，依据动物本能它直觉感受到身后杀气更甚。
　　没跑几步，兔子后颈皮就被人揪着提溜起来，四条腿还不服输的乱蹬。
　　“哪里跑出来的野兔？”

　　男子将站起来有人小腿高的兔子提到眼前，语气含笑道。
　　兔子双眼倒映出来的男子，长眉而浓淡相宜，面窄而五官秀挺，唇峰清晰而下唇饱满，凤眼微弯多笑意，仿若天生画里人。
　　洛申莲打量着肥硕的兔子：“这兔子好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