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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述说午夜的钟声和清晨的景象 ...

  •   埃斯夸特一行人从天然岩洞出发,沿着卢加诺东南方的直布罗陀山脉环游一圈,他们驾驶着马车穿过峡谷,在杰内奥索河下游名叫罗维奥的小村庄停留了一夜,那里有许多瀑布,溪流众多。他们爱上了这个地方,在月光下沿着盛开的□□漫步之后,他们决定在那里休息两三天,并尝试一些容易攀登的山峰。在白天的旅程中,他们感到愉快的疲倦,表示打算在那里过夜;于是他们早早地上床睡觉,漫不经心地互相道了晚安,谁也不认为睡眠是一种战争艺术,一种必须为之战斗的争端,只有彻底击败才能赢得最终的胜利。就在他们住的旅店附近,近到足够听见神父布道声音,有一座教堂的钟楼,里面悬挂着一口钟,表面上看它并没有和地狱里的恶魔沟通。白天看起来像个快活的伙伴,但在夜晚,当神经的子民们躺下休息时,他就卸下了面具。他们刚刚舒服地躺下,他就给他们的枕头狠狠地敲了毁灭性的一击,用前奏宏亮的钟声,不可思议地连响了十下。然后他等待着附近的钟楼轮流给沉睡者们一个耳光;于是,他又假装非常认真,或者对他先前的可恶行径毫不知情,又或者与我们下方汹涌的妖怪结成真正的共谋,他恢复了那嘹亮的敲击声,回响着那个数字;其他所有的钟也是如此。这像是对阿提拉或阿拉里克的警告;不只是像匈奴和汪达尔那样,疯狂的噪音侵入丰饶的睡眠领地,非理性的重复在这些不幸睡眠者的头脑中翻腾,使他们比被野蛮人剃光头发还要糟糕,他们被地震般的问题彻底打断,向上帝发出无法回答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要两次?

      睡眠的设计者真是幼稚。当他们脱下衣服,平躺下来,仿佛真的回到了母亲的怀抱,对任何不符合自然或习俗的事物感到烦躁不安。这种毫无意义而又暴力、完全没有必要重复的原因,让他们开始质疑并翻来覆去,直到不可避免的战斗重新开始。然后,他们的内心中兴起了一场暴乱,也许是黑暗中解放出来的小恶魔,怂恿他们猜测,不知道即将在喧嚣中度过最后一刻的怪物,是否会再次忘我,再次重复他那沉闷的算术题;因为他们不知道他有宗教义务,按照该地区的时间通知他们罗马迟到的时间。他们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好奇心使他们能够无情地承受第一次撞击。他的表演还是一样的。现在他们把他当作一台疯狂的机器,他的疯狂感染了整个社区。现在是为了蔑视他,为睡眠而战的时刻了,他们开始假装进入要保卫的堡垒,扑向枕头,紧闭眼睑,用可怕的节奏呼吸。唉!这时他们才知道钟声占据了上风,而他们成了围攻者。在击打之前,每一刻回响都可以预测,但并没有阻止它们那残忍的突然袭击;而午夜的行刑者,除了重复的一刻之外,还敲响了二十四下铿锵的锤击声,伴随着十二点钟之间痛苦的停顿,使他们成为大批折磨者的猎物,不用细叙,这些折磨者被称为“一个不眠之夜”。

      从那时起,诅咒就温和多了,但受害者们却很愤怒。他们在浩瀚的深渊中游泳,敲打着锈迹斑斑的大门,扛起了黑暗失眠者军械库中所有的武器,成为她的士兵,按她的意志行事。她最初提出了启示性教义,说人类注定要遭受无穷无尽的折磨。她是无垠海洋的喷泉,敏感至极的灵魂在其中翻滚不息,用炽热的火钳满足它对变化的渴望。

      达西尔从来都不是最好的睡眠者。他过早地开始动脑筋,不仅在学习上,而且在思考上。在我们还没有严格控制或扼杀情感之前就纵容自己的思考,会使一个年轻人更加神经质,几乎与放荡不羁的人一样,不同之处在于,浪子们欢快地挥霍自己的财富,而他没有。在适宜的条件下他可能会康复,而他们不能。他体格健壮,从来没有给神殿蒙羞。他过度热衷于出人头地和成为领袖的渴望上:一种早熟的野心。这个看起来很谦虚的年轻人一开始就有一个目标——即使在远处且只有一块投石器,就像那位瘦弱的牧羊人面对非利士人一样,他的所有精力仍集中在目标上——政府。他一直处于政府的边缘。他的政党垮台了,他希望重新掌权后能获得更高的地位。因此,许多困惑在他脑海里盘旋,其中不断膨胀、最贪得无厌的一个困惑,足以吞噬其他一切。

      他问自己,为何他在那里听钟声,进一步为何那个钟声会毫无人性地发出两次敲击!如果他习惯于屈服那种来自女性的特殊魔法,那么他也许会对魔法产生一种奇怪的怀疑。他相当鄙视女人凌驾于男人之上的力量,然而当他的家庭责任紧急时,他却在那里听着钟声,而不是服从家庭责任的召唤。在这次远征之前,他曾在卢加诺收到一封信,叫他回家。吵闹的警报声告诉他,他正在陷入困境,就像一个蠢货追逐沼泽灯。但果真如此吗?相反,这难道不是在认真地探寻一个女人性格的秘密吗?啊,一个女人和她的性格!普通女性的和她们性格可能会开始努力获取联系和相似性,她们没有吸引人的秘密。但有这么一个:她有岩石下湖水般的秘密,清澈而深不可测。他一想到她就会想到自然,而与之相比,自然是最甜蜜、最微妙的。他对女性的常规看法,以及对吸引男孩和年轻人那些不可告人小秘密的蔑视,使他相信,他在她身上追求的是心灵和精神:也许是一个双重的思想,一个朦胧的精神;而不仅仅是一个女人。她与其他女性截然不同。总之,她值得深入研究;她有自己的思想,也能聆听他人的思想。此外,他家庭中的一些成员对她产生了误解。至少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对她的评价很苛刻,他认为这源于他们对丹尼斯堡勋爵在女性问题上的暧昧态度的成见。他同意这一点,但认为这位女士可能是无辜的,这就是说,现在他对她有了一些了解,他可以从她的面容和谈笑风生的神采,以及她那朝气蓬勃的精神,她对于像他叔叔这样的男性来说独特的魅力中看出,她可能真的是无辜的的。这个可能性从对她有利的角度强烈地为她辩护,而与他叔叔声誉相关的可能性则从更黑暗的下方拽住他。

      看到她令人愉悦,听到她令人愉悦;她的朋友们爱她,信任她。如此聪明的女人,对她的朋友们来说可能太聪明了!

      他所交往的圈子里充斥着关于女人的谈论,无论是新手还是老手,都不由得怀疑,那一大群女人,尤其是最美丽、最聪明的女人,是否隐藏着某种阴谋。

      她当然没有对他施过任何手段。此外,他已经与别人订婚了。这是一个令人烦恼的问题;不是因为婚姻中必须有爱的抽象顾虑。那位年轻的小姐,尽管她是一个富有的继承人,也愿意,正如她让他相信的那样;优雅而有美丽的名声;但她让他感到冷淡。他觉得她是透明的,只是有点冰冷。她的透明向他展示了所有普通的美德,以及一种无与伦比的崇高美德的宁静气质;但迷人的魅力、机智、热情、互相交流的敏捷和迷人的美丽、轻盈的优雅,似乎是男人必须在那些女人,那些怀疑自己是否独一无二无与伦比的女人身上发现的品质。

      然而,他并没有完全陷入困境。某个女人是否隐藏着那条蛇尾巴和蛛丝马迹,对他来说并不重要,除了这个女人引起了他奇特的兴趣,使他深深好奇复活的钟声会怎样影响她的睡眠。她睡着了吗?还是醒着?他神经紧张的想象就像一支火把,时而照亮她婴儿般无辜地睡颜,时而在她浓密黑发的掩护下翻来覆去,被悲伤的记忆所困扰。她以两种不同的面貌在他面前飘动;现在另一个困惑的问题,就是要在自己心里分清哪副面貌才是他喜欢的。伟大的自然使他沉浸在她的美丽中,还误以为这是对她性格的一种猜测。

      那钟的撞击声、搏动声和长久的静默使他想起了她的名字:黛安娜!是一个属性?还是一种嘲讽?

      这对他来说真的无关紧要,除了她被人诽谤之外。如果说这是最不公平的话,那么,她那多变的表情,那丰润的嗓音,记忆中她那温柔而又富于感染力的话语,都以一种恳求的生动吸引着他,刺得他的心怦怦直跳。

      他正在打盹,当钟声穿过睡眠与清醒之间薄弱的界线,数不尽的钟声在他的头盖骨上响起。灰色的晨光漂白了窗户和床:他的手表显示早上五点。他想到在喷泉般的水花下洗个澡的愉悦;他跳起来穿衣服,感觉到衣服里有种奇怪的触感,这是晚上发烧的征兆;他打了个哈欠,走到了室外。往左走,村里那条狭窄的街道通向山墙旁的小径。他看了一眼钟楼的顶部,像猫头鹰般呆呆地瞪着年轻的黎明女神,然后加快脚步,努力抑制迅速逼近的哈欠,代替思考的位置。

      他站在山谷之上,大约在杰诺索山膝盖位置。过去的雨云像金属矿脉一样从山坡上倾泻而下,时而在繁忙的下坡处挥洒下一阵骤雨,然而在巨大山体堆积物的黯淡光芒下,它们只能以含糊不清的姿态显得活力不足,黄色的东方飘来一片片粉红色的云朵。他沿着小路爬到一处平坦的地方,那里有诱人的草堆,水环绕着他,从大小水窝中流淌出来,汇成弯曲的小溪,他幻想着水在呼唤他倾听。他渴望沉浸其中,在冰冷的水流中打滚和颤抖,这是打破那苦不堪言夜晚恶毒诅咒的咒语;就这样,他穿过一道岩石崩塌的山脊,来到一片暗影起伏的空地,很快就踏上了草地。

      左右是高山,它们之间,高高在上的,是拂晓战车的玫瑰色车轮,下方丘陵之间,是一些隐蔽的角落,水声低语,以满足了黛安娜本人。在这些隐秘的风景中,有着隐秘的低语和摇曳;它们向沐浴之地招手,并唤出古典女神愤怒或盲目的幻象。达西尔对这种半神话般的心境非常熟悉,它是由古老的形象和宜人的场所构建而成的。黛安娜这个名字在他的意识中模糊地游荡,这也有助于这种心境。在岩石附近最高的草丘旁边,他看到了树荫掩映的水源和一串小瀑布下的水潭,水潭四周是光滑可鉴的石板,这时他对这个凡人的女人并没有什么明确的想法。这正是适合他的地方,他一看就决定了。在第二次瞥见时,手指松开背心上的钮扣,然后他转身漫步离开,虽然步伐不算快,也没有走多远就停了下来。

      他确信那个站在池塘旁边的人就是她,为什么他要转身离开呢?思绪纷繁而迅速,就像十七岁的他脸上泛起红晕一样,最重要的一个念头是,这片山野的孤寂为她辩护,为这个被人羞辱的女人正名。她在这些仙女和女神的聚集地寻找快乐,在大自然的清冷怀抱中,必定是纯洁如白昼的。出于一种不加思考的真诚,她对这里的孤独和男人的诚信都充满了信任。她无法想象在她纯洁内心渴望的乐土会有危险存在......

      可以看出,这些思绪只是瞬间敏感的闪现。当一个女人的魅力赢得了一半的胜利时,她的品格就成为前进的旗帜,唱响胜利的歌曲,即使她只是在早餐前安静地散步。

      但是为什么他要离开她呢?他的存在没有令人警惕之处,她的出现也没有阻止的理由。他的动机和行动同样古怪,对他来说无法理解。在把自己藏起来后,他明白她会以同样的目的来寻求隐蔽的林中浴池是多么荒谬的假设。然而,他现在被禁止去见她了。她可能会有冲动泡脚。她的名字是黛安娜......

      可是他为什么要背弃她呢?他的面前没有什么可惊扰的,她的外表也没有什么可阻止的。动机和行动同样古怪;他无法理解;在把自己隐藏起来后,他就明白了,她会和他为同样的目的而到僻静的林中浴池去的想法是荒谬的。可是现在他被禁止去见她了。她可能会有盥足的冲动。她的名字叫戴安娜. . . .

      是的,她是一个已婚的女人,而且是公开宣称的!

      尽管有这些明显的事实,他还是愿意站在证明她清白的证据一边,并且还发誓她的血脉是黛安娜的!

      达西尔从未特别诗意地描写过女性。现在的黛安娜唤醒了他的好奇心,激发了他对她的兴趣,荡起了他的钦慕之情,但润物细无声地,直到一个不眠之夜,黑暗幻想在那强劲的钟声中消逝,使她在他眼中呈现出如清晨天空一般的新鲜色彩。年轻时,我们受无眠之夜的影响很大:它们剥夺我们的防备,使我们更容易屈服于柔软的机缘;在我们的青春时期,机缘总是接踵而至。

      他听到了她的声音。她爬上了草堆,而他却悬在半山腰沉思。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衣服。一条紫罗兰色的围巾松散地系在胸前,露出她的喉咙。黑色的头发在一顶灰色海狸毛帽子下弯曲。她的脸上容光焕发,令人难忘。

      他们见面,互相问候,赞美清晨的美丽,然后一起敲响了那口钟。她笑着说:“我在十点钟听到的。我一直睡到四点,我从不睡懒觉,四点半的时候已经在外面了。你被打扰了吗?”

      他提到了自己与那口钟的烦恼。他说:“听起来就像重罪犯的心脏在骷髅肋骨里一样。”

      “或者把一条唠叨的舌头安在骷髅头上,”她说。

      他对她的机智应对鞠躬致意,立刻就退到后面去了,就像他只在她面前做的那样,在对话中演奏相和的低音部;当一个女人轻描淡写地回应我们紧张的言论时,我们会优雅地放弃领导权,以免她过于尖刻地主张自己的权利。

      一些甜美的野生仙客来别在她的胸前。她的左手拿着一束早春灯心草嫩芽和几捧浅紫色花苞和绽放的番红花。他对它们赞赏不已。她叫他四处看看。他承认在草地上没有注意到它们:它们叫什么名字?她说,在植物学上叫做秋水仙。

      “这些是摘下来送给朋友的;否则,我就不愿意一时兴起就剥夺野花的生命。我是说野花。对于花园里的花我没有多少感情:它们就是为了装饰而种植、为了修剪而生长。”

      “我想它们没有同样的含义,”达西埃说,用一种小学生讨论这类话题的语气。

      “它们没有感情,”她说。“这就是我采摘它们的理由,它们春天就像我们镇上的幸福梦。我相信它们也有这种感觉;但这些东西对我那位不能旅行的病弱朋友是有用的。你对贵妇的不幸和对乡下姑娘的悲苦同样感兴趣吗?我不是,除非她们具有天生的特殊之处。你见过邓斯坦夫人吗?”

      这个问题听起来朴实无华。达西尔回答说,他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她。黛安娜闭上了嘴,露出一丝笑意。

      “她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灵魂;我愿意为她献上这些花。”

      “我想我听人说过,有一点优秀。”

      “她本可以进入朗布依酒店,而不必成为一个精致派女人。她是现在世上活着最伟大的女性。”

      “雷德沃思先生谈到过她。”

      “他说得对,我相信。。”

      “非常热情。”

      “他会这样说!”

      “他告诉我,你们是女人中的管鲍之交。”

      “她唯一的缺点就是过分谦虚,这使她总排在我后面。因为我爱唠叨,所以我主导谈话。与她相比,我不过是浮沫。即使与她亲密相处,我也能尊敬她。她是我所知道的最接近天堂的存在。如果你碰巧遇到她,追求她吧。或者你是那种对害怕女人有智慧的男人吗?”

      “我有表现出来吗?”他说。

      \"不要在我面前提伦敦或巴黎。\"她扇着下巴下的番红花。“早晨总是有这种事——我希望我有一个词!——触摸……低语……闪光……翅膀的拍打——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羡慕诗人!——伊甸园,我本想说的是这个。散文可以描绘夜晚和月光,但需要诗人来歌颂黎明。因为散文足以表达忧郁,而欢乐需要更精致的语言。否则,我们只能得到粗俗的东西——远非再现。我猜你这些政客瞧不起“傻傻分不清”的小区别。”

      达西尔的叔叔当然是那种富有诗意的人。至于他自己,他承认自己并没有想太多。“可是言语是多么神圣啊!”她说,“诗人之于我们,犹如我们之于野兽。”

      他有点像死人一样聆听着。一个美丽的女人选择狂热地吟咏,她的方式是无可厚非的,不会受到我们严厉的批评。他想知道她是否曾以这种方式与他叔叔交谈过。

      “我能读懂好诗,”他说。

      “如果你想让这个山谷——或者说是山峡——被描绘出来,只有诗歌才能做到。”黛安娜接着说,停了下来瞥了一眼他的脸,笑了。她发现一条毛巾从他的口袋里露出角来。“你是出来洗澡的!那你一定要回去,爬上你第一次看到我的那片草坡;在另一侧下来,稍微向右走一点,你会找到一个非常适合洗澡的地方,就在岩石的一角——一个天然的喷泉;一个被灌木丛环绕的喷泉池,有着诱人的流水,诱人得我被人推下去都能原谅对方。它大约有五英尺深,别浪费时间。”

      他恳求她相信,他宁愿和她一起散步:他之前只是随便拿了条毛巾,顺便想洗个澡。

      “天哪,”她喊道,“如果我是个男人,一接到释放的信号,我就会迅速逃走,就像我曾经不小心在田野里踩到的野兔。”

      达西埃的眉毛稍稍皱了一下,因为她急于要把他打发走。他并不习惯这种情况,他更习惯于被女人追逐和垂青。

      “恐怕接来下不久,我就不再有幸与你并肩散步和听你讲话了。我在卢加诺收到了信件。我听说我叔叔身体不适。”

      “丹尼斯堡勋爵?”

      她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他点了点头,肯定地回答她。

      她的脸色和声音都变了。

      “他的病情不严重吧?”

      “他们有些担心。”

      “你在卢加诺听到这个消息的吗?”

      他回应了暗含的责备:“我什么也帮不上忙。”

      “但是肯定可以!”

      “他甚至可能都不想见我。我们没有任何共同的观点,——只有一个例外”

      “我能……吗?”她惊呼道。“哦,但愿我能!如果他真的生病了!但如果情况确实很严重,他可能会有一个愿望……我会照顾他。我知道我有能力让他振奋起来。你确实应该回英国。”

      达西尔说他认为最好等待后续的消息。“我今天下午将开车去卢加诺,据我在那里得到的消息采取行动。也许这将结束我的假期。”

      “你能给我写封信吗?尤其是告诉我,你认为他是否愿意让我靠近他,”黛安娜说。“让他知道,如果他需要照料或愉快的陪伴,我随时都可以来。”

      达西尔认为,让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来照料他,对丹尼斯堡勋爵来说是件很愉快的事。她的提议可能纯粹出于好意。但是,她担任这一职务的谨慎态度,掩盖了她的献身精神中所表现出的可嘉之处。她选择像丹尼斯堡勋爵这样的人做朋友,她可以像采集野花一样毫不犹豫地为之牺牲自己的名誉,这真是令人费解。而她自己,在他每一步解读下,都是一个更深邃的谜。

      他简短地答应写信。“我会尽力找到一个通讯地址。”

      “你的俱乐部让我能够找到一个固定的地址来保持联系,”黛安娜说。“我们将不再在罗维奥过夜。埃斯夸特夫人是睡眠最轻的人,如果你度过了一个不安宁的夜晚,那她和她的丈夫一定是在炼狱里。此外,请允许我说,你应该和你的团队在一起。时局动荡,不是度假的时候!为一名政治家,你的假期有一种忧心忡忡的感觉,这是对你良心的表扬。这些关于谷物法的煽动!”

      “啊,但这里没有政治!”达西尔说。

      “政治无处不在!甚至在仙境的法庭上!对我来说,它们并不是不和谐的声音。”

      “但是别在最后一天,最后一小时!”他恳求道。

      “好!只是别忘了你向我保证过,你会关注一下爱尔兰,关注一下妇女事业。你忘了吗?”

      “如果我看到有机会为您效劳,您可以相信我。”

      她发出一声感叹,说她真不幸,没有生而为男。

      在他看来,这是她女性魅力中唯一那点酸涩。

      在攀爬路径上的巨石中,他冒险提出一点男性的帮助,默默地伸出了一只手。虽然并不急需帮助,但她的天生善良使她不愿意拒绝。当他们的手松开时,她发现自己脸红了。她把这归咎于运动。她的心怦怦直跳。这可能也是运动带来的。

      他沿着下坡的路径走着,谈笑更加轻松,仿佛突然和她更亲密了。

      她倾听着,试图想象怎样教他为她所关心的事业服务;她两颊上的红晕加深了,直到点燃她内心的火焰:从血液到精神。一阵惊慌从她心底涌现。

      他请求保留一朵番红花作为早晨的纪念,但被拒绝了。“它们是神圣的;当我摘下它们时,它们全都献给了我的朋友。”

      他指着一朵半开着的花,花瓣分开指向交汇处,说它像当时一位著名歌剧舞蹈演员那踮着脚尖跳芭蕾舞的姿势,手臂高举过头顶,指尖像燕子在空中相遇。

      “我看不见它,因为我不愿意看它。”她说,并从这句话中找到了一种个人的冷静和安慰。——我们拥有这种力量,可以抵制诗意受到平凡琐碎的侵犯,可以抵制精神受到血肉之躯的侵占,如果我们愿意的话,尽管你们男人可能不认为我们拥有这种力量!她敏感地警觉起来,将他视为敌人。她幻想(出于前述原因——因为她愿意这么想),这是因为他的伦敦范儿打搅了她在羞怯早晨的愉悦感。在任何其他时刻,她那天生的活泼和训练有素的社交从容,一定会对对话的漩涡发表一些评论的。她这样告诉自己,但仍然感到受伤、敌对和戒备。他似乎以某种方式——对那个快乐的女孩造成了致命的打击,而她再次成为了那个女孩。她内心的女人为那个女孩辩护,而她的女孩部分则愁眉苦脸地向女人致敬。她无法说出哪个部分更明白真相,因为她并不真正意识到真相但是她知道她被分成两半,一半可怜另一半,一半责备她,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把一朵野花比作一个歌剧演员的不恰当的比喻!真是荒谬。毫无疑问,我们人类是地球上最愚蠢的生物。

      达西尔注意到她脸红了,而她语气的突然停顿也没有逃过他的注意,当他们沿着狭窄的黑房子街道回到旅店时,街上女人们在喷泉边闲聊,鞋匠在他的台阶上踱步。他那种新奇的兴奋填补了这一空白,使他忘却思考琐碎的问题。然而,当他听到她告诉埃斯卡特夫人,他打算动身返回英国时,他感到很惊讶;当她同情可怜的夫人对午夜钟声的痛苦回忆,并发誓再也不敢在这个地方过夜时,她宣布自己决定与女仆多待一天,并到附近探索野花盛开之地时,他感到更加惊讶,也稍微感到受伤。埃斯卡特勋爵夫妇同意她一切愉快的决定,在为他们不得不逃离而辩解之后,他们凄惨地讲述了他们的痛苦经历。“勋爵本可以入睡,但他一直醒着安慰夫人。”

      “真正的骑士精神!”黛安娜赞美这对结婚多年的恋人说,并问他们晚上都聊了些什么。

      “你,亲爱的,一半是你,”埃斯夸特夫人说。

      “作为麻醉剂?”

      “是早晨的祈祷,”达西尔说。

      埃斯卡特夫人看看戴安娜,再看看他。她认为她美丽的朋友留下来是件好事。于是决定第二天晚上黛安娜在卢加诺与他们会合,然后一同乘马焦雷号前往路易诺。

      “恐怕我要告别了,”达西埃正要和埃斯卡特夫妇一起上马车时对她说。

      “如果你没有关于你叔叔更好的消息,那一定是这样,”她回答说,迅速而正式地把手伸给他,几乎没有把目光从埃斯卡特夫人身上移开,以使这个临时的礼物显得更漂亮一些。他最后看到她的时候,她挥舞着手臂,得意洋洋地指着塔上的钟楼。对于一个不熟悉女性奥秘的理解者来说,这意味着:“我可以在任何情况下睡觉。”这暴露了她的良心状态和她的本性,他在竭力保持美丽的视觉形象时没有猜测到。他与她的朋友们在一起,他们越了解她就越喜欢她,他不得不接受他们对这个困惑的女人的看法。

      “她对世人来说是个谜,”埃斯夸特夫人说,“但我知道她是好人。女人喜欢她,并以做她的朋友为荣,这是最好的标志。”

      勋爵大人也附和着他的妻子。她以这样朴实的方式说话是为了阻止这位年轻绅士对这位美丽、身份特殊的女士产生任何轻浮的想法,因为戴安娜的美貌和娇嫩的状况可能让她看起来对追求者极具吸引力。

      \"她是个非常聪明的人,比传闻中更迷人,这是少见的,\"达西尔着,谈起了城里的话题,阿斯珀小姐碰巧也在其中。他否认了埃斯夸特夫人提到的婚约,事情悬而未决。

      他在卢加诺收到的信件迫使他立即返回英国。

      “我向沃里克太太告辞了,但请告诉她我很遗憾,等等,”他说。“顺便说一下,我叔叔的病情似乎很严重,也许她离开得越久越好。”

      “这绝对不行,”埃斯卡特夫人立即明白了他的意图。“我们在罗马过冬。她不会抛弃我们的——这是她的承诺。明年复活节我们去巴黎,然后回家。在我们到达考斯之前,不必着急。我们似乎已经成了坚定的流浪者;至少对我们两个人来说,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大型旅行。”

      达西尔告诉她,他已经答应写信给沃里克夫人,告诉她他叔叔的病情,以及埃斯卡特夫人在湖区和佛罗伦萨之间的几个停留地点。因此,所有事情都是公开化的,一切都象是浮在水面上;达西尔与沃里克夫人之间的通信似乎可以被全世界阅读。除了那些抱有怀疑态度的、在任何情况下都反对这种交流的圣人,没有人能在他们的通信中察觉到即将到来的火花或共同的温暖。她没有感觉到,他也没有。两个人的都是有社会礼仪意识的人,他们的位置不允许他们有这样的感觉;此外还要补充的是,他们被隔离开来。血统是高贵文明故事中的叛逆因素,其中秘密的戴安娜,一个有夫之妇但又不是有夫之妇的人,一个囚禁在自由中盛开的女人,一个盛气凌人的女人幻想着自己又回到了超凡的少女的狂喜中——这是崇高的年轻诗人——当她的脸颊突然泛起红晕,她的心怦怦直跳,就像一座被吞噬者征服城市里的钟楼一样,她得到了某种隐约的暗示。她并不希望再次见到他。虽然没有告诉自己为什么,她本能地会回避这次见面。对于破坏她在壮丽风景中简单幸福的人,最好还是避免接触。在罗维奥那个甜蜜的早晨过后,她觉得自己纯真的心态时断时续变得模糊,她需要点时间努力恢复和调整它们。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述说午夜的钟声和清晨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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