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捂热那个冷面佛》日星冥冥

6、第 6 章

　　药粉轻洒，落在触目伤痕上，只听得少女嘶了一声，藕臂在少年的掌心不住发抖，有向下避开药粉的趋势。

　　滑软白臂在掌心轻颤，摩挲着少年宽大又长满厚茧的掌心，向下压的臂节犹如蜻蜓点水，一下又一下轻触他的长指。

　　谢竹沥无奈抬眸，却见少女贝齿已然咬上红唇，唇上血珠滴滴滚落直至挂在少女下颚上，亦如杏眸中蓄满了的珍珠，要落不落。

　　而后，陆弦昭只觉一股暖意将她小臂包裹住，少年指上和掌中的厚茧贴上她的肌肤，热辣的痛觉似乎被一种道不清又让人觉着身子酥酥麻麻的触感所替代，她不受控制地吐出口口热气，感觉自己半边身子都要麻掉了。

　　起初她只是觉得有点疼，想要装一装好叫谢竹沥心疼她，可现在她是真的不舒服，却不是疼的。

　　少年长眸低垂，平日高翘的眼尾此时也乖乖落下，日光攀上他的面庞，挺翘的鼻尖在面上打下一片阴影，他此时柔和得不像话。

　　倏然，少年掌心收紧，滚烫的热意自他掌心一路涌上陆弦昭的小臂传入体内，她身子一颤，珍珠泪在此时终于落下。

　　谢竹沥余光扫到石面上的影子似是不稳，抬眸看去，少女鹅蛋面庞挂上几滴清泪，朱唇微张，面庞与耳垂竟是比窗外的海棠花还要娇红，他眸色一深，迅速垂下睫羽拿起纱布，“忍忍，我先替你将这只流血的手包扎，另一只还请弦昭姑娘回去让下人包扎。”

　　他抬眸时，少女那对水灵灵的眸早留在他身上了，两人目光猝不及防交汇，又极快挪开，陆弦昭眨了眨睫羽，声线不稳：“多谢公子。”

　　少女的声音犹如在春风中乱颤的花枝，落在耳朵里别有一番意味，少年耳廓似是被她传染的，也染上几分水红，“无事。”

　　其实陆弦昭本可以寻个理由要他接着为另一只手臂上药，可，方才那股酥麻的感觉让她觉得陌生又惶恐，少年的掌与她小臂贴得严丝合缝时，她竟感觉小腿在打颤，呼吸都困难了起来，实在是太磨人了些。

　　谢竹沥见少女目光征征望着窗外海棠花，她额间滚落下几滴汗水，面上清泪早已流尽，微剩两道泪痕，可她面色依旧酡红一片，朱唇上血迹未干泛起艳丽的光泽。

　　他并未出声唤回少女意识，只是将地上的桌椅扶起擦净，一手提起她的书箱，“弦昭姑娘，我们该走了。”

　　“啊，方才不小心走神了，真是抱歉。”少女回过神来，瞳孔凝聚在少年身上，眸子光晕亮起照在他身上。

　　少年长身玉立，提着书香的臂在一瞬间僵住，长眸有些失神地盯着少女的亮眸，视线匆匆略过朱唇，最后停在血迹干涸的下巴上，他掏出帕子，“不用总道歉，擦擦吧。”

　　他们走在书院里，少年与少女身影被日光拉得好长，拉到尽头处，两人的身影犹如恋人般融在一块，不分彼此。

　　远处走廊上，白衣少年将这一切收入眼里，他红唇弯起，“大理寺少卿也会红了耳么？”

　　......

　　陆弦昭回过陆府，简单包扎好了伤口，将手中的帕子摊开在手掌上，竹青色为底的帕子，帕子右下方绣了几片竹叶，这次帕子只沾了几滴血迹，比上次方便清洗多了。

　　葵扇收拾药箱的动作一顿，“小姐似乎很喜欢竹子，帕子上都绣着竹子呢。”

　　“是很喜欢竹子。”少女朱唇轻勾，收回窗台上干了的白帕，凑近鼻尖轻嗅，上头散发出花儿的甜香。

　　不过更喜欢竹子里的竹汁。

　　医书上说，淡竹经火灼烧而流出的淡黄色汁水便唤竹沥，治久渴心烦。

　　谢竹沥，你能不能解我烦心事？

　　窗外雨势渐小，少女手撑下巴望着手中白帕，瞥了眼窗外景象，“葵扇，拿我幂蓠来。”

　　葵扇抱着个木匣子走进，愣了愣，方才木匣转身就去拿幂蓠。

　　陆弦昭一开始并未在意，直到起身去戴幂蓠时，才看到桌上放着的木匣，她疑惑道：“这是什么？”

　　“这是方才小厮送来的，说是宋家公子相赠。”葵扇细心替陆弦昭穿戴好幂蓠，回道。

　　少女玉指轻转，咔哒一声，她瞳孔一缩，里头之物映入眼帘，里面躺着一件干净的青衿和药物，她喉间一紧，“送来时可有被人见到么？”

　　“自然，这是宋家公子送来的，大小姐院里也有。”葵扇疑惑地看着陆弦昭将木匣子合上，不接回道。

　　宋津一直都在看着？

　　那日他站在何处，能将讲堂中景象都看到而不被发现？

　　陆弦昭脑海中闪过楼阁的台阶，她们讲堂的楼唤琼玉阁，据说是外国工匠所造，所以台阶向外突出，路过台阶之人偶能看到下一层楼讲堂，当时她与李妍岚恰好是在后门发生的冲突。

　　这个宋津真是，没礼貌又冷漠。

　　陆弦昭心生一丝被愚弄的怒意，他在台阶上看着她对李妍岚讥讽又看着她对谢竹沥装羞卖怜，竟还特意送来这物件，叫她知道当时他也在。

　　他到底在打什么心思？

　　......

　　乌金西沉，大片眼红夕阳映射在街上。

　　西街，楼店务。

　　掌柜笑吟吟地将陆弦昭引进雅间，“真是劳烦女使走这一趟。”

　　“不必了，”陆弦昭本不想今日来，可下了学之后听葵扇说这几日的租金是越涨越高，这才临时决定换了衣服过来一趟，“我家主人近日听到西街的一些风言风语，不知掌柜可听到了什么没有？”

　　掌柜面色一僵，呵呵笑着解释，“都是外头无聊的人乱传，女使今日回去可要替我好好给贵人解释一番。”

　　“外头传言实在太盛，传闻西街所有空铺子都涨了价，”陆弦昭无视掌柜双手递来的茶杯，“这事若是传入有心人耳朵之中，我家主人可如何是好？”

　　“是是，女使不如坐下好好说？”掌柜额冒冷汗，他讪笑着替陆弦昭拉开凳子。

　　戴着幂蓠的少女丝毫不领情，她丢下一句话，抬靴就要走，“不必，我只是替我家主人传话。”

　　掌柜万万没料到会是这个结果，他本想着就算听到了届时他再压低租金多给些补偿就够了。

　　什么样的人才惧怕有心之人乱传，所以就连租个铺子都是让女使戴了幂蓠出来，低调得不能再低调？

　　霎时，他的脑海中闪过乌纱帽，他赶忙拉住堪堪走到门外的女使，“女使有话好好说，贵人既然一开始就派你来西街，可不就说明西街对他胃口么？”

　　“届时，不，待会我就下去处理掉那些吃醉了酒乱传的下人，一定会给贵人一个交代！”

　　白纱内的樱唇一勾，陆弦昭抬手挣脱出被掌柜拽住的手腕，“掌柜这又是何必。”

　　“欸欸，”掌柜眼见陆弦昭又要走，赶忙拉住她的衣袍，“下人乱传总归有我这个做掌柜的过错，西街的铺子任贵人挑，价钱不仅一样还比一开始的低，如何？”

　　走廊拐角，少年眯着长眸靠在不远处墙上，将两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杨手打了个手势，就隐入拐角处。

　　这时，楼上传来一阵喧闹，掌柜匆匆交给陆弦昭地契和钥匙就上去制止，陆弦昭一切收拾妥当才缓缓出雅间。

　　谁料，才走到拐角处，就被一张大手扯入其中，那人比她反应迅速，一手撩开幂蓠的白纱，热气直扑她面前：“你在替谁做事？”

　　陆弦昭险些惊呼出声，她一手已经抚上腰间利刃，在看清来人是谢竹沥时，才垂下手，声音清脆悦耳：“我没有为谁做事呀，先生在说些什么？”

　　“说清楚，你替谁租铺子？”谢竹沥腕骨一转，攥紧白纱的手背顶起少女下颚，迫使她抬起眸子对上他审视的目光。

　　她这是，撞上他在查案了？

　　正好，正愁找不着机会与他接触呢。

　　有你后悔的。

　　陆弦昭脖颈颤颤，朱唇艰难的吐出口气，上颚的热气随着呼吸向上涌，覆上他冰凉的手背，她眨眨睫羽，眸子一黯，“弦昭从未说谎，我只不过是想租个铺，惹着公子何处了？”

　　“你租铺子作何？”谢竹沥抿唇，掌心一松，敛回手背的力度，眸子钉在她面上。

　　少女久久不回话，轻浅的呼吸声在两人之间响起，她在平缓呼吸，她面色逐渐恢复红润，睫羽却不再抬起：“我不过一介乡下养女，在上京无依无靠，总要依靠自己在上京活下的。”

　　“这谱子是我攒了许久的钱才租来的呢，说起来还得感谢那日在暗巷遇到公子。”

　　少女眼眶通红，眼尾已然沁了水珠，她扯过谢竹沥松开的手腕靠近自己，道道热气随着朱唇闭合喷洒在他攥紧的拳头上。

　　谢竹沥蹙起眉心，被她握着的手臂僵住，他声音柔和，“对不起弦昭姑娘，是我草木皆兵。”

　　“你说感谢，感谢我什么？”

　　陆弦昭不再出声，轻轻放下少年的手腕，行礼后垂眸离去。

　　葵扇一看到陆弦昭下来，就将今天在绣坊的事一一道来，“小姐，今日茹掌柜扯着我问了半天蔻丹，羡慕得很呢！”

　　陆弦昭垂首拍打方才被弄皱的裙摆，幂蓠下的水眸扫过楼店务内台阶处那一角黑袍，梗着嗓子回：“是么，那你过几日便去告诉她，蔻丹铺开在何处。”

　　“小姐真会说笑，我去哪儿给她寻个蔻丹铺，”葵扇察觉到陆弦昭的声音不对劲，画风一转，“小姐这是怎的了？”

　　“没事，大概是着凉了。”陆弦昭掏出地契滴给葵扇，“我今日来楼店务是为了开间蔻丹铺，所以往后茹掌柜若再问你，你告诉她就是，只是不要将我的名字道出。”

　　少女的声音不大，却足矣让落后她们几步的谢竹沥听到，他垂眸望着自己被重重扯过，又被轻轻放下的手腕。

　　走到西街路口时，陆弦昭停下脚步，头也不回朝后唤道。

　　“公子，送到这儿即可，请回吧。”

　　只与陆弦昭隔着两三个步子的谢竹沥脚步一顿，像是没听着似的，仍旧站在原地，紫红的夕阳光把他笼住，上翘的眼尾秾丽多情，他眸光流动，里头耀耀星光浮动。

　　“近日西街不太平，弦昭姑娘注意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