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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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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既到,望山书院院门敞开,学生如游鱼贯出,寂静的街道霎时被抱怨声填满。
陆弦昭才走出院门就找到自家马车,今日守在马车旁的居然是陆窈姝的贴身侍女绿霞,她敛下眉快步走去,“绿霞姐姐今日怎会得闲?”
“二小姐快写进去,今日府中有贵客,”绿霞接过书箱催促,“里头有备好的钗裙,小姐待会就在马车中换。”
绿霞说出的话带有些几分命令的口吻,陆弦昭心中纵有不满也不得不压下。
什么贵客来府竟不提前递来帖子?
绿霞动作迅速,赶在马车停稳就伺候陆弦昭换好衣裙,一袭浅绿云锦袍衬得少女白皙玉面愈发明艳。
陆弦昭还没来得及问就被搀扶下马车,她垂首绕过回廊走去正厅。
“这便是,今年过了望山书院面试的二小姐么?”
席间一男子手持长笛,饶有兴致地打量正在行礼的少女,少女发髻虽素淡却难掩姿色,她杏眸澄澈如秋水,朱唇弯弯,举止大方。
陆垣摆摆手让陆弦昭入席,“正是,宋公子好记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男子身旁的白衣少年抬眸看向陆弦昭。
陆弦昭认出那是望山书院的青衿,这少年应当也是刚出了书院就赶来,她刚抬首就对上少年的目光。
少年发现偷看被抓包,也不恼,他恶趣味地眨眨睫羽,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起她。
这少年面白唇红,眸子圆润,眼尾上翘,眉清目朗。
陆弦昭眯起眸子端坐任他打量,待他看倦了,才勾勾唇角朝他颔首,无声启唇:“陆弦昭。”
少年也朝她投一浅笑,旋即收回目光。
没礼貌。
“呀——”
陆弦昭的思绪被惊呼声拉回,她侧首去看,陆窈姝的外袍被端酒的婢女泼脏,绣美的紫袍沾上一道突兀的污渍。
“父亲母亲,容女儿去换下这外袍。”陆窈姝赶忙起身,在得到陆垣的同意后,她目光瞥向一旁的陆弦昭,“昭昭可否陪我一道?”
陆弦昭起身随往,方才听陆宋两家长辈的对话,不难猜到这场宴会是为长姐婚事而设的,说亲对象自然就是宋家长子宋诀,那个手持长笛的男子。
“长姐可是不喜欢这场婚事?”她们走入内宅,陆弦昭凑近低声问道。
端酒的婢女身子离陆窈姝还有几步远,就算不小心泼到也不至于全数泼上去,只能是陆窈姝侧身够上。
陆窈姝闻言整张脸都垮了下去,“昭昭不觉着那是个徒有其表、只会夸夸而谈的绣花枕头么?”
她自然觉得,但整场宴席下来,陆家唯有陆垣的笑是发自内心的,谁敢有异议呢?
“这才见过一......”陆弦昭垂眸正要安慰陆窈姝,却瞥见道路旁草丛中私有浮动,活物穿过花草发出的沙沙声越来越近。
“嘶嘶——”两条粗壮褐色黄蛇直立于草丛,不时吐着信子往前游动。
丫鬟们被这一幕吓得尖叫跑开,只剩一两个护主的扯过陆窈姝。
哪来的蛇?
陆弦昭面色煞白,一手挡在陆窈姝跟前,另一手迅速打开腰间香囊往蛇扔去。
香囊砸去,撒下不少花朵,那两条蛇嗅到味道后警惕地避开香囊,退后钻回草丛。
奔跑时布料摩擦的声音传来,少年的喘息声随着停下的脚步声响起。
谁?
少女猛然回首,少年一袭白衣,颀长的身姿被烈日拉得好长,他手持利刃,灼日笼在他周身,明亮得晃眼。
少年不知跑了多久,面色红润额角还挂着汗珠,他声色如珠帘相撞,极为清脆干净,“姑娘可有受伤?”
陆弦昭扯动僵硬的唇角,眸子霎时蕴满云雾:“公子来得真是及时,并未受伤。”
他怎么会知道她们会受伤,还拿着匕首就赶来?
他怎么会知道内宅的路在哪儿?
“我方才更衣,似听道尖叫声这才赶来,姑娘并未受伤就好。”外头小厮的脚步声响起,他匆匆解释转身就走。
外宾更衣处离内宅十万八千里,他还能听到尖叫声才有鬼。
陆弦昭方才分明看到少年一进内宅来目光就投向长姐,他什么心思很难猜么?
这两兄弟,一个内里空空,另一个倒是精于算计。
陆窈姝吩咐下人去寻蛇,简单更衣后就回了宴席。
......
“陆二姑娘且慢!”
宴席结束后,陆弦昭提起裙摆就要回偏院,不料被一道清脆男声叫住,她回首看去,少年握着一个香囊,站在她身后,满脸关切。
他走近几步拉近两人距离,双手捧到陆弦昭面前,垂首说话间少年人的热气喷洒而来,“我见姑娘香囊绣工极美,想来姑娘定是十分珍重。”
“多谢公子关心,弦昭感恩不尽。”少女弯眉轻抬,趁着屈身行礼的空当倒退几步,柔声道谢。
少年见陆弦昭迟迟不接,语气恳切又是走近,“姑娘不要误会,我只是见姑娘的香囊不知为何被扔在地上,赶去时只见姑娘脸色苍白。我,我还以为姑娘受了伤......”
陆弦昭拿起他的香囊,抬眸却不小心跌入他明亮的眸子中,少女随即眉眼舒展,朱唇轻勾:“多谢公子关心。”
他究竟想干嘛?
少年不情不愿地被身后小厮催促离去,他走了几步,站在杏花树下倏尔转身,春风刮过大片玉白杏花扑扑落下,几瓣白花瓣落在他的睫羽上,他浑不在意,只含笑盯着陆弦昭。
“对了,我唤宋津,无人问津的津。”
陆弦昭摇摇手中香囊,微微颔首,只当自己听到了。
两人转身之际,陆弦昭揉揉笑得僵硬的唇角,眸子淡淡瞥向手中香囊。
“公子也被陆府二小姐迷住了么?”走远数步,宋津身旁的小厮沉声问。
宋津唇角仍保持方才勾起的弧度,抬指捻起睫羽上的花瓣,而后重重碾碎随意丢弃。
“自然。”
......
西街暗巷,一身墨袍的少年紧捂往外渗血的肩头,咬紧牙关步伐加快往深处跑去。
少年身后脚步声像是嗅到猎物的饿兽对少年紧追不舍,在跟到一个死路时却发现少年不见了身影。
倏尔,泛着寒光的利剑死死刺入杀手的腹中,杀手欲挣扎,肌肉紧绷的臂弯狠狠扼住脖颈。
杀手在垂死之际,将一包粉末猛然往后撒去。
少年想要捂住口鼻时已然来不及,他心一横用力扼住杀手,不消片刻,杀手的尸体就如烂泥一般倒地。
少年眼眸迷离,脚步踉跄,还来不及拔剑就已经跪倒不起。
陆弦昭回到陆府就换下青衿,偷溜出陆府。
少女头戴幂蓠抱着画卷跑到西街书画铺门前,瞥见一旁挑画的唐淞,她轻撩白纱一角,“唐先生一个人在此挑画么?”
唐淞被身旁的少女吓了一跳,“在等一个友人,弦昭今日怎的也在此?”
谢竹沥也喜欢书画么?
“自然是与先生一样,”陆弦昭弯弯眸子,放下白纱,目光扫视一圈也不见唐淞所说的友人,“先生这是等了多久呀?”
唐淞愤愤道:“快半个时辰了,若不是他这人最是重诺,我早去寻他问罪了。”
“先生别急,”陆弦昭缓声安抚,“万一他有要事需处理呢?”
唐淞面露回忆之色:“他今日似乎是说了有任务在西街,罢了,我再等半个时辰,等不着就走了。”
有任务?
重诺之人?
一个念头闪过心中,陆弦昭与唐淞告别之后,略微思索片刻就朝小巷拐去。
谢竹沥不来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他今日有任务在西街,处理好之后自然就去找唐淞,若没处理好呢?
陆弦昭撩开白纱,按照对西街的记忆,在小巷中走走停停,终于在走到一个拐角处时,嗅到里头浓郁的血腥味。
少女谨慎凑耳去听,在听到里面并没有声音时,才迈步走近。
浑身是血的少年紧闭双眸侧躺在地,他一手虚握剑柄,陆弦昭抬指去探,发现他仍有几丝微弱气息。
陆弦昭顺着剑柄看去才发现旁边躺着个死人,她颤着手轻摇少年,“谢公子,谢公子。”
她不会要将谢竹沥一路背到外头吧?
唤了几声,少年不见转醒,唇线反而绷成一条线,陆弦昭认命搀扶起他。
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撑起这个少年,但也不能任其躺在这不省人事。
陆弦昭咬牙拉起少年的胳膊圈住自己的脖颈,撑起身子将人拖拽起来,少年宽大的肩膀重重贴在她的背脊上,鲜血沿着她的脖颈往下淌。
少年呼出的微弱热气扶上她的耳垂,每呼出一丝,她的小腿就不受控制地颤,她不需要看就知道,此刻她的耳垂一定比血还红。
少年看着不壮,可贴上她背上时,陆弦昭却能感受到鼓起的肌肉在自己身上随着呼吸而颤。
才走了几步,陆弦昭的膝盖就不受控制朝下摔去,她下意识死死抓住圈在她肩上的那只手。
少年的身子死死压在她身上,陆弦昭撑在地上的手臂被石子划出道道口子,膝盖疼得发颤。
谢竹沥,你最好此刻给我醒来,不然我就将你丢在这。
一道闷哼声在她脖颈响起,陆弦昭身子一僵,少年的呼吸全然扑向她最脆弱的耳垂和脖颈,她呼吸急促缓缓回首。
“你......”少年冷冽的声音一顿,意识到了他们此时的遭遇,撑起身子迅速站起。
这个时辰转醒最好不过,不是么?
少女白皙玉面沾上尘土,脸颊通红,美目水雾升起,眼尾绯红,朱唇微启,狼狈又可怜。
“公子缘何受此重伤?”
谢竹沥大掌摁向渗血的肩头迫使自己冷静,他眸子凌冽,“你是如何找到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