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战》LL007

82、风起

　　五月，江中。

　　南方城市轰轰烈烈迈入夏季，植物疯长，花和树木皆繁复茂盛几近脱轨，傍晚八点，太阳虽远，但空气里的热尚未散尽。

　　工业园区慢慢沉寂，四散的办公楼里偶有零星灯火，通迪却是灯若白昼。

　　应用开发为主的公司，倒是和夜场莫名有些相似，后者借夜掩护“奔腾的欲望”，前者，在夜深人静时纵容脑电波驰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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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侒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有一阵了。

　　思绪不知不觉回到上一年的多事之秋：王姨确诊胰腺癌，林烨向他提出了分手。

　　一个从六岁开始陪伴他，给了他母爱甚至超越母爱的人，从未曾对他提过任何要求的人，即将离开他。

　　另一个，自己几乎把心肝脾脏都捧手心全然奉上，依然弃之如敝屣。

　　从记事起从不言悔的人，悔了。

　　既悔自己对老人病情的轻慢，也悔自己对情感的轻率。

　　电话响，内线，顾侒接起来，楚凡的声音：

　　“顾董，我想清楚了，谢谢您这些年的栽培，抱歉了…”

　　顾侒淡淡然应一个字：“好”，挂断了电话。

　　楚凡，研究生一毕业就进了公司，一干就是十年，拿着几乎全行业最高的薪水，还有期权奖励，却坚持要离职。

　　为什么？

　　一个人要离开一个非常熟悉又得心应手的环境，无非几个原因：

　　更好的薪水、更好的前途、休息。

　　薪水不是问题，纵然有问题也可以提，他在公司颇受重用，早早挤入了管理层。

　　通迪这几年没有盲目扩张，研发部门的压力最小就是这两年了，身心疲惫导致想要休息的理由也不成立。

　　如果是家庭或者身体原因、甚至移民，都不会构成他吞吞吐吐的理由，谈话时，他甚至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

　　在自己因为老人病重南北奔波分身乏术时，公司最重要的技术负责人，坚持要辞职。

　　能让他离职的真正原因，勾起了顾侒极大的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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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近十五年的高速奔跑，通迪从自己单枪匹马走到现在数千人，这一路披荆斩棘，除了累，却也可谓是顺风顺水。

　　这几年，通迪有了行业里最完备的资质，有了能独当一面的管理层，有了绝对领先的产品优势，顾侒也有了深深的疲意，这种疲意无关身体和精力，更多是无趣。

　　没有强有力的竞争对手制造生存危机，也没看到什么机会可以这样体量的公司再次起飞。

　　喜欢做乘法的人，做加法，当然觉得无趣。

　　但，现在恐怕不是了。

　　他拨通了吴凌风的电话：

　　“凌风，你抽空把这两年我们碰到过的竞争对手发个明细给我，如果可能，给我份细致的分析报告。”

　　“我这两天找人做。”

　　顿了顿，吴凌风问一句：“怎么了？”

　　“楚凡坚定要离职…

　　我和他谈了不下五次，他也没能挤出一个靠谱的理由，我觉得蹊跷。”

　　“公司这些年从没有亏待过他，现在一堆项目都是他在主持”，吴凌风语调沉沉，“这么一甩手就要走，今后是不想在圈子里混了吗！”

　　“高管流动很正常，本不是啥大事”，顾侒沉吟片刻：“他能吃苦，也聪明，但最缺就是突破常规的思维能力…

　　这么一个人，要放弃现在稳定的工作和熟悉的团队，对方要不就是开了非常诱惑的条件，要不，就是抓到他什么把柄…

　　当然，这只是我的揣测。

　　总之，来者不善，我猜，这只是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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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会挑时间啊！”吴凌风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响，长叹口气。

　　“没事儿，什么时候都一样”，顾侒挂断了电话。

　　他本想提醒吴凌风一句：最近的合同严审、提防陷阱，终究觉得没有必要，凌风是个谨慎的人，一直都是。

　　顾侒坐回桌前给财务部门负责人发了封邮件：所有项目经理，加薪5%从下月即刻执行；今年项目执行和回款情况，以及所有的应收、应付、账上现金，尽快给我。

　　重要的项目负责人离职，稳定军心还是必要的；如果真有强敌要来，财务状况是最重要的战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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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的巨轮逆行，同步到顾侒南北奔波最无暇顾及的那一段。

　　楚凡披着夜色迈进了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茶馆，叁柒公司的田立满脸堆笑起身迎他坐下。

　　茶盘上两只朴实无华的茶杯，釉白的内侧衬得茶汤愈加的金黄明亮。

　　“楚总，试试今年的新茶”，田立热切看向他。

　　把茶杯托到鼻下轻轻嗅了嗅，悠然、细腻的自然花香—上等的单枞，也是楚凡的最爱。

　　楚凡过往从不赴这样的邀约，一是没空，二是没必要，这种邀约的目的不需要花多少脑子也能揣测。

　　但，这个叁柒公司似乎太执着了，短短的时间里，公司总部的田总亲自给他打了不下二十个电话。

　　书生多面薄，碍于情面，他最终来了。

　　品了一口茶，花两秒回味了一下这浓郁而醇滑的味道，他缓缓说道：

　　“田总，好茶啊…”

　　田立笑笑，诚恳地说道：

　　“确实是特意为你准备的，相信你也知道，我对你是有一百分的诚意的！”

　　“谢谢田总厚爱，我也不和你兜圈子，我对通迪没有二心，这和收入、发展都没有关系，所以，您也就别在我身上花心思了。”

　　眉眼含笑给两人斟上茶，田立抬眼看着他：

　　“楚总，我特别欣赏你这样的人，来，接着喝茶，不谈工作，我们聊点别的…”

　　这一夜，相谈甚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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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了，再繁忙的街道也陷入静谧，田立从茶馆迈出来，黑色的迈巴赫从不远处掉头回来，安静停靠在他身前。

　　他拉开后排车门坐进去，拨通了一个电话：我看，钱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电话里传来沉稳的声音：

　　“那就换个人说服吧，他手下有个部门经理，林娟，是他相恋多年的女友，两人在同一个部门，碍于通迪的制度一直无法结婚…

　　给她股权和钱…

　　办法总是会有的。”